第117章

第117章

雖然燕承錦和林景生是不請自來,但李彥家還是十分熱情地與禮相待。李彥的兩個兒子,大的有五歲小的三歲,也都被叫出來見過兩位舅父舅丈,兩個孩子性情都更像李彥一些,反倒不似玉硯那樣活潑,一大一小都十分乖巧穩重地按著大人的吩咐一板一拍的行禮。

等兩個孩子告退後不久,玉硯也聞訊從內宅那邊過來了。他離產期還在半月之後,這又已經是第三胎了,李家倒也不如何緊張。只是近日開始讓他在家安心養胎不許再出門走動,倒遠遠沒有如臨大敵一般小心到已經不能出來見客的地步。他性子好動,被半強迫地靜養了這幾天,已經快悶出鳥來了,聽到燕林兩人過來的消息,不說是大喜過望,能夠藉著這機會出來走動走動,有個人說說話也是樂意之極。

燕承錦還遮遮掩掩地聲稱自己是路過,順道過來看看玉硯。玉硯卻是十分爽快地一擺手:「你來得正好,我正想找你說說話呢。」回頭看了李彥和林景生一眼,也不怎麼理會他兩人,只管上前就拉了燕承錦道:「他們在這裏聊他們的,咱們到別處去散散步。」

李彥對自家這位少君的性情顯然是習以為常,無視他拉走燕承錦的舉動,仍向林景生笑道:「……探花來得正巧,近日我得了些今年的新茶,這就拿出來請林兄品嘗。」

林景生早就因公事與他打過交道,後來又因為彼此燕承錦與玉硯這層表兄弟的關係,兩人算是沾親帶故,彼此也有些熟悉,坐在一起倒不至於無話可說,這時從善如流地笑道:「就知道你這兒有的是好東西。」

他們這兒說着話,那邊燕承錦悄悄鬆了口氣,自以為乘人不備的隨着玉硯走了。

李家的這宅第燕承錦還是第一次來,玉硯打發了兩人隨行的侍從,親自在前頭引路,並不往內宅里走,卻是引着他走進後花園中去。

李彥的父親曾官至戶部尚書,雖然已經致仕多年在家含飴弄孫,但這早年置下的宅子卻也寬闊得很。玉硯又是有心避開旁人與他私下商談,沿着彎彎曲曲的小徑一直往園子深處走。

燕承錦雖然情急之下想到來向玉硯打聽,可事到臨頭他又有點遲疑起來——好像他和玉硯也沒有熟悉到無話不談,可以聊這種私密隱諱問題的地步?

在他扭扭捏捏患得患失的時候,玉硯已經遠遠走到前頭,發現他沒有跟上來,正不耐煩地停在路邊等他。玉硯雖是個哥兒,但自小被父母如珍視寶地疼愛,這才養成這般直爽的性子,雖然沒到燕承錦這樣格外與眾不同的地步,但比起其它小哥兒來,無論是要活潑得多。

此時玉硯雖已經挺著不小的肚子,動作間卻不見他有多少小心謹慎,看得燕承錦都有點兒心驚膽顫的,忍不住道:「玉硯,你還是走慢一些。」

玉硯立即不滿地掃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你知道什麼,如今就要多走走有好處,以後孩子出生的時候才容易。」

燕承錦想分辯說多走走大約也不是像你這樣風風火火的走法,再想想人家已經是是兩個孩子的爹,自己與他理論實在底氣不足,只得訕訕地住了口。

玉硯佔了上風,微微有點小得意,不過被燕承錦這一提醒,他走路時倒是稍微小心了那麼一點點。兩人再走了十來米,繞過一座假山,眼前便是一座涼亭掩映在樹蔭之中。

玉硯招呼燕承錦到進而去坐,看了看燕承錦略顯郁怏的神色,大大咧咧道:「前幾天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陸家那老太婆是咎由自取,那人生的又是女兒,這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簡直該拍手稱快才是!雖然事情鬧成這樣是不太好看,可你也用不着難過吧?」

燕承錦微微一愣,道:「我沒有難過啊?」

「你也不看看你那張臉,都要滴出水來了。」玉硯不以為然地看了他一眼,單手支在石桌上托著下巴,一付我就知道的表情。「那你一付愁眉苦臉魂不守舍的樣子幹什麼?你不要是心裏覺得苦惱,你會想得到來看我?」

燕承錦微微一怔,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心說難道有這麼明顯么。他覺得自己臉上大約是露出點悶悶不樂的形跡來的,不過至於真正的原因和玉硯所說的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他知道玉硯是誤碼會了,但他也沒有解釋的打算。

玉硯倒是真想給燕承錦開導一番,只是他性格使然,說着說着,不知不覺話題又偏了方向,從安慰燕承錦不用對陸老太太失心瘋一事介懷,整整掉了個個,變成打抱不平地痛斥對方貪得無厭得寸進尺,又恨鐵不成鋼怒其不爭地責怪燕承錦處事方法太溫和,要是早上收拾了那老虔婆,或者是那天乾脆就不出門,自然不會有前兩天那場鬧劇出現。

事後再放馬後炮自然要多容易就有多容易,玉硯直說得頭頭是道。

燕承錦知道玉硯這人也就是嘴巴上比較厲害,他一直過得順風順水,在家時有父母疼愛,成親后又有李彥事事為他張羅,心思雖是好的,然而為人處世的手段卻要差得多,凡事難免都有些按自己的想法來理所當然。說好聽了這叫心直口快,說難聽了他這人對不相干的人多少有點兒沒心沒肺。

燕承錦也不去與他爭論這個,只由着他痛痛快快的把話說完。比起之前在皇宮裏那幾個嫂嫂刨根問底的那些令他窘迫無比的問題,玉硯這種直言不諱近乎自說自話的方式,不知不覺間反倒輕鬆了許多,其實他們兩個都是孕夫,不管怎麼說還是比較容易找到共同語言的,漸漸的也就不那麼拘束了。

等到他聽到玉硯埋怨到自己不該對陸青桐太寬容的時候。燕承錦回想起那時的情形仍覺得兇險萬分,猶自心有餘悸地道:「你是沒看到當時他那模樣有多嚇人,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玉硯一邊摸著自己圓鼓鼓的肚子,一邊不以為然道:「你就是自己嚇自己,這天底下那麼多人家生孩子,還不都是平平安安的,真出事情的只是少數。真要是都照你說的,不用幾年就剩不下什麼人了。要是沒了你,那姓陸的難道還就不生孩子啦?」

他只是無意之間的幾句話,燕承錦卻是聽者有意。那日所受的驚駭一直有種陰影籠罩在心裏,讓他這兩日寢食難安,彷彿時時刻刻有柄利劍懸在頭上似的。雖然玉硯這說法難免有些武斷偏頗,但燕承錦潛意識裏本就隱約希望他當日所見只是個特殊例子,本心裏自然願意相信生孩子其實並不是那麼艱難的事情,也就估且自欺欺人的稍稍放下些心來。

這樁心事解開大半,他臉上的神色頓時鬆快下來。玉硯有所覺察,狐疑地看看他,忍不住道:「你對陸家的那點破事是當真不放在心上。那你今天到底來幹什麼的,總不會真是順路過來看看我的吧?」

「也不全是看你……」燕承錦垂下眼睛去看着他的肚子。「我是來看看你兒子的。」玉硯自從有孕以來就一直受到李家精心照料,好吃好喝加上心情舒暢,雖說月份比陸青桐還小些,但看上去那肚子的規模卻足足比陸青桐大了一圈,正隨着太硯的說話和呼吸一鼓一鼓的。

「什麼兒子?」玉硯不滿地瞪他一眼。「兒子我已經有兩個了,這次我和李彥都想要個女兒。倒是你,最好生完這一個,再努把力趕快接着再給林探花生個兒子。人家現在對你都夠好的了,等真正再有個你們自己的兒子,他還不得更對你千依百順。」

燕承錦雖然與他說話漸漸不再那般尷尬拘束,到底心裏還有些忐忑不安,也不願意他老將話題放在自己接着生孩子這個問題上。心想林景生現在都夠對我千依百順的了,人可得知足點兒。只接了玉硯的前一句話道:「你想要女兒就是女兒?萬一還是兒子呢?」

「那就再生!」玉硯十分豪氣地一揮手道:「反正我還不算老,非要生到女兒不可?」

「你就一點都不怕?」燕承錦終於把在心裏盤桓許久的話不動聲色地問出來了:「……不疼么?」

「虧你還曾經做過男子,怎麼連點痛都不能忍?」玉硯十分鄙視他。

燕承錦訕訕地勉強笑了笑,他實在是被陸青桐當天那情形給嚇壞了。

好在玉硯接着便道:「也沒有多疼,就跟拉肚子差不多。忍一忍就過去了。」他冰肌玉骨從次生孩子確實都沒有受多少苦,這時仔細想了一想又壓低了聲音湊近燕承錦道:「……你可不要去和別人亂說……我生老大的時候就跟拉肚子一個樣。生老二就像是吃壞了肚子想拉又拉不出來似的。」

燕承錦只聽得一臉的愕然,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來,根本想不出要說點什麼才好,這番話要是日後叫玉硯他兩個兒子聽到了,簡直都要沒臉見人了。

不過他見識過了陸青桐分娩時的慘烈,對玉硯這番令人哭笑不得的話多少還有些心存疑慮,遲疑道:「……不是這樣容易吧?我那天看陸青桐就不是這樣的,他好像科得都忍不住的樣子……」他接着把那天見到陸青桐生產時如何痛苦難當的情形悄悄跟玉硯描述了一番。

玉硯雖只見過陸青桐一面,對這個人卻厭惡得很,完全是把陸青桐的慘痛經厴當作喜聞樂見的趣事聽。當聽到陸青桐被腹痛折磨得要死要活的時候,他只管沒心沒肺樂不可支,拍著桌子哈哈大笑道:「你管他做什麼,他死也是活該!這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他既做了個勾引有夫之夫的混帳東西,他肚子裏那個自然也是小混帳,相生相剋一物降一物!哈哈……啊!噝……」

他笑到一半,聲音突然半途而止,拍在桌上的手也同時跟着一僵,半晌才叫了一聲出來,手已經伸到桌下去摸著肚子,噝噝地吸了幾口氣,緩過勁來才稍稍抬頭看着燕承錦,彷彿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什麼事一般,與一種茫然得近乎麻木的表情看着燕承錦,小聲地訥訥道:「我肚子疼……突然就疼起來了……好疼……啊!」最後一聲卻是尖著嗓子低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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