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金秋九月，許辭青迎來了高三，也迎來了更忙碌的晚自習。
情書事件后，寫情書的神秘男孩徹底消失在許辭青的生活中，不過許辭青一點不在意，她早已把這個始作俑者拋到腦後，全身心投入學習中，只是那會兒她沒有細想過，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怎麼會輕言放棄。
其實那個男孩子確實蠻喜歡她的，也關注了她很久，之所以沒有再找她，是因為高三開學后不久的一天，正當他準備下了晚自習找機會和她說話時，有個人攔在了他的面前。
「你要真喜歡她就應該為她考慮，而不是給她添麻煩。」
「因為你的一封情書，她難堪了很長一段時間，和親人的關係也變得更僵硬，所以你現在最好不要再去打擾她的學習和生活，你的出現，只會讓她想起那些羞恥的瞬間。」
男孩聽完，臉色瞬間蒼白，他真不知道自己的一封信帶來這麼嚴重的後果，他看著眼前臉色冷峻的年級第一，問：「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少年神色淡淡，眼神卻極其鋒利，「我親耳聽到親眼看到的，還有，那封情書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打開過，所以，別再浪費心思了。」說完，他冷然地收回視線，騎車出了校門。男孩看著他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有些懊喪地低下了頭。
怪不得她不回信，怪不得她一點眼神也沒給過他，原來如此。
於是心灰意冷的男孩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而許辭青卻和李致走得更近了些，一來是因為那個生日禮物，二來，高三學業更繁重，她的數學想要突破110，英語想要突破130，就更需要李致的幫忙。
甚至地理的上的計算題，她偶爾都得請教李致。當他又一次給她理清了一道關於地方時的計算題，許辭青忽然覺得人生很灰暗，趴到了他的書桌上，長嘆一口氣，「李致，給我們留一條活路吧。」
「怎麼了？」他不明就裡，聲音里卻多了點溫柔。
許辭青嫉妒又羨慕道：「你一個學理的，文科知識點吃得比我還透，這讓我每天都在懷疑自己是個智障。」
李致看著她羞憤難當的表情，牽了一下嘴角，但很快又將嘴角壓平，他把練習冊推回許辭青面前，客觀道：「雖然這是文科的題，但是題里涉及到的計算本質上是理科思維，所以我比你厲害很正常。」
「可是你沒學過時區啊什麼的，怎麼就做出來？」她非常不理解。
李致用筆圈出題干里的關鍵詞，然後一臉理所當然道：「首先，初中時我也上過地理課，其次，出題人已經把信息全都揉進了題干里，只要找出這些關鍵點，揣摩出出題人的意圖，很快就能解出來。」
許辭青盯著那些所謂的關鍵詞抓了抓頭髮，幽怨地痛斥：「李致，你簡直就是個變態！」
李致：……
行吧，他確實比一般人敏銳些，尤其是在分析信息方面。
許辭青說完，又埋頭算下一道題。已是冬天，她穿得厚厚的，脖子也被高領毛衣擋住，李致看不到那顆硃砂痣，心裡竟然湧起類似於遺憾的情緒。
他垂下睫毛，也繼續做題。
補習完后是下午三點，許辭青道別回了家。李致又做了一個小時的物理競賽題后，才終於想著要休息一下。
他揉了揉眉心，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盒子。
盒子裡面是一條項鏈，鏈條極細，但很精巧。鏈子下方的墜子是幾何圖形，簡單大方。
這是他給她準備的十七歲生日禮物，但是沒能送出手。因為他預感她不會接受這條價值不菲的項鏈，而且就算她收了，以她爸媽的性格，看到項鏈后估計又會給對她劈頭蓋臉一頓質問。
所以他裝作不知道她的生日，把項鏈鎖在了抽屜里，想等她畢業了再送她。
想到畢業，李致的思緒難得發散了一下。
他決定畢業後去京市，去那所全國聞名的大學學醫。他估算了一下，只要自己穩定發揮，上這所大學不會有問題。
那許辭青呢，她想去哪裡？讀什麼專業？
從十四歲給她補課開始，她每周末都會在自己身邊待上那麼幾個小時。他不喜歡社交，但人緣還行，因為總有人主動往他身邊湊，女生不少，男生更多。可是好像只有和她待在一起，他會更自在，或許是他們比別人更親密無間，又或許是他和她聊過更深入的話題。
他已經有點習慣她的存在。
其實這不是一個好現象，習慣會蠶食人的理性，讓人產生依賴，讓人變得脆弱。
他把背靠在椅子上，微微仰頭，略有些凌厲的下頜線綳得緊緊的，這是他有煩惱時的習慣動作。他很少有煩惱，父母離婚那年算一次，今天算一次。
離寒假還有一個多月，在又進行了一段瘋狂的單詞記憶pk，並依然以許辭青的敗落為結果后，他問了她一個問題：「許辭青，你想去哪裡上大學？」
關於這個問題，許辭青其實也想了很久，她沒回答，反問他：「你呢？你要去哪裡？」
她還真是了解他，用的是「要」字，而不是「想」。「京市。」他看著她烏黑濃密的馬尾，篤定道。
許辭青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去最好的地方上最好的學校。」說完，她的眼神茫然了一小會兒，才道：「我應該會留在s省，我喜歡南方，而且s省有我喜歡的大學，只是我的成績有點懸。」
「想讀什麼專業？」
「真的不知道。」她苦惱地把下巴支在桌面上，「我爸媽希望我讀的專業是以後能當老師或者能考公的，至於我自己，好像沒什麼特別想念的專業。」
「要選自己覺得喜歡的，這樣才不會後悔。」他提醒她。
許辭青偏頭看他，無奈地笑了一下：「李致，我的人生不能只顧喜歡，我沒有那麼多條路可以走。我爸媽雖然有些重男輕女，教育方式有點極端，但是在學習上與生活上，他們從沒虧待過我，我也不是一定要走他們選的路，但我必須要徵求他們的意見。」
李致難得的怔了一會兒。
他家庭條件優越，人也聰明，父母雖然沒了感情，但對他卻很包容，不管他想做什麼，他們都會給他提供優渥的物質支撐和精神支持。
他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但是他差點忘了，許辭青不能。
他握緊了手中的筆，第一次生出了一點無力感。
一個下午很快就過去，轉眼又是一個周一。
這天課間陶敏和前桌女生閑聊時，提出寒假一起去江邊放煙花的建議，看到許辭青下課都還不鬆懈的樣子，她奪過她手中的筆，問許辭青要不要去。
許辭青想了一下，點點頭。按照慣例，寒假他們一家人會回老家過年，但是她只需要待到初二就可以回縣城，到時候正好可以放鬆一下。
看著她們無憂無慮的樣子，許辭青想到和李致的對話，忍不住問：「你們想好沒有，以後去哪裡上學？」
「有什麼可想的，這又不受我控制，我的成績頂多上一個二本，到時候就看能去哪裡了。」賈茹無所謂道，她一向心大，有這種想法正常。
陶敏想了想，「我想努力考個一本，把我媽的嘴堵上，她現在天天在我耳邊嘮叨，我可煩死了。」後面的陳偉傑也湊過來加入話題：「你們這樣想不行，也太保守了，人就是要敢做大夢，離高考還有好幾個月呢，拿命來拼一把，說不定全國985隨便咱們挑。」
「去做你的春秋大夢吧。」陶敏一本書拍過去，大家都笑了起來。許辭青也笑了，但是陳偉傑有一句話說得對，離高考還這麼久，拿命拼一把，說不定有奇迹。
於是期末前的一個月，許辭青努力到了瘋魔的地步，吃飯時，她把李致給她整理的單詞表放在一旁，邊吃邊看邊記；洗澡時，她一邊搓澡，一邊背文言文，要是哪裡沒記住，她就關掉熱水，用寒冷逼迫自己回想起來；而每天睡覺前，她則會在腦海里把當天的錯題按科目順序過一遍，不過完就不許自己睡覺。
這樣的方式很磨人，但是許辭青樂此不疲。
有天放學后，胡琴芳在廚房裡做飯，許辭青在客廳拖地，她一邊拖地一邊大聲背英語課文，卡頓一下她就罰自己重新拖一遍地，也不知重來了幾遍，她終於把課文流利地背了下來，而客廳的地面再也沒了往日的灰沉，乾淨得能照人影。
她去衛生間放拖把，胡琴芳走出來和許淮對視一眼，眼裡都裝滿了複雜，胡琴芳是覺得孩子雖然脾氣犟，對她也冷淡，但是在學習上一點不含糊，這讓她很欣慰。
許淮則是單純地覺得姐姐很變態，而且因為她發瘋，爸媽看他的眼神竟然開始偶爾有所嫌棄，於是他也不得不跟著努力，姐姐不睡他不睡，姐姐早起他早起。
有一天他實在是太困了，早起一邊打哈欠一邊對刷牙的許辭青抗議：「姐，勞逸結合點，你再這麼下去，我先熬不住了。」
許辭青瞥了他一眼，吐掉嘴裡的唾沫，語重心長道：「夏蟲不可語冰，你不懂。」說完，她漱了口，繼續背《逍遙遊》。
許淮聽不懂，並且得牙痒痒，但是不得不跟著繼續努力。
不過努力一般都是有回報的，許淮這個學期期末考試破天荒突破到年級前四十，而許辭青，考了五百七十五，年級排名前五十，這是她上高中以來考得最好的一次。
許成和胡琴芳高興壞了，尤其是許成，看到兒子女兒成績都有提高，高興得不行，上班更有勁兒，並且為了獎勵許辭青，他給她買了一部手機。
許辭青高興得不行，拿到手機研究了一番，趕緊跑到樓上去找李致。
她還沒有在非補習時間主動來找過他，聽到她的聲音，李致有些意外，又有些隱約的開心。
「怎麼了？」他看著她一臉燦爛地朝他跑過來，眼睛里閃爍著比星辰還要燦爛的光，心湖裡像是落進了一片花瓣，花瓣引起一波一波的圓紋，微微的，靜靜的，很美很寧靜。
「我爸給我買手機了！」她朝他揚了揚手裡的手機，「我存一下你的電話號碼和微信吧。」
她開心，李致的情緒也莫名跟著高楊了一點，他點點頭，翻出手機給她，然後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所以你手機里存的第一個號是我的？」
「嗯嗯！」她一邊點頭一邊搗鼓。
李致的心裡忽然湧入了一絲輕快。
「對了，」許辭青存完號，問他，「這個寒假你什麼時候回c市？」李致看著她白凈得像暖玉的臉，搖頭，「今年不回去了，就留在這裡。」
「你不回去補習了？」許辭青有些錯愕。李致解釋：「高三寒假太短，來回很麻煩，而且我媽今年又很忙，不會回來陪我姥姥，所以我就不回去了，留下來和姥姥姥爺一起過年。」
許辭青忽然很高興，她想起陶敏約她放煙花的事情，大膽發出邀請：「那個，我們約好了初三去江邊放煙花，你去不去？」
她其實沒想過李致會答應的，她就是因為寒假也能看到他，在興頭上隨口一問。
沒想到李致答應了，還很乾脆。
許辭青結巴了一下：「都是我們班的同學，你不介意嗎？」李致想了想，問她：「那你們介意我帶我們班的同學嗎？」
「當然不會，放煙花就是要人多才熱鬧。」她笑道，然後想起了什麼，她懷疑地盯著他，「沒想到你竟然也願意和同學出去玩兒，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獨行俠呢？」
李致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我要真是獨行俠，怎麼會好心幫你補課。」
許辭青脫口而出：「我不一樣嘛。」她說這話時完全沒經過大腦，說完后，自己都愣住。
這句話很容易讓人誤會，但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於是努力在腦海里搜尋借口，免得讓李致覺得她和別的女孩一樣意圖覬覦他。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想出借口，李致卻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你確實不一樣。」
他沒說為什麼不一樣，只是說完這句話后，開始翻自己的微信號。
許辭青愣在原地，滿腦子都是他說的那句：「你確實不一樣。」
所以，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了？他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