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古劍奇譚（十二）

青玉壇地處南嶽衡山巔峰之上,為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冰火#中文[*****$*****]*而按照中國傳統神話的尿性,一般洞天福地之外,必然或有奇異神獸守護，或有層層迷障遮遮掩，實屬大自然不可抗拒之規律。

青玉壇自然不能免俗,壇前有一必經之路——會仙橋。

身為古劍的玩家之一,韓雲曦自然知曉會仙橋的喪心病狂——處於高聳青巒之上,周圍浮雲遮眼,腳下\'流雲亂步,一不小心就會踩進被浮雲遮住的懸空之處,落一個重頭來過的下場。

想到當年不知在這裡摔過多少次,韓雲曦心有戚戚然,瞅一眼流雲掩映下的高峰,默默向後退了半步，心中暗自猜想以自己半弱智的身份請求老闆帶自己瞬移過此處的可能性。

然而還沒有得出結論，卻突然感覺手心一陣異樣，韓雲曦驚愕低頭，只見自己右手正被一隻蒼白卻有力的手掌緊緊握住。

——少恭？

她抬頭，只見boss正目視前方，狀若無意的說了一句：「這裡危險，小心莫要掉下去。」

如果不是boss的耳根有一抹微紅，牽住她的左手微微顫抖，空著的右手卻緊握成拳，韓雲曦絕對不會想到，boss是在緊張。

她默默握緊右手，「我不怕。」

蜿蜒曲折的會仙橋，仿若實質的濃霧層雲，那一雙走的緩慢卻堅定的身影，越走越遠，若隱若現。

……

歐陽少恭小心翼翼的牽著韓雲曦的右手，一步一步走的緩慢。他在青玉壇數十年，這會仙橋走過無數遍，卻是第一次如此的小心與緊張。明知絕不會踩空跌落，卻又忍不住擔心，恨不得一下便走過這些險處，然而看著身畔之人毫無保留的全然信任，握著那跟他十指交纏的柔夷，他竟不由得冒出一個想法——但願這路沒有盡頭，永遠走下去才好。

他心中一驚，隨即便有些感慨，他何時成為一個如此矛盾，如此優柔寡斷之人？

早上的山風寒冷沁骨，稍稍使他自昨夜尋回記憶之後便無法冷靜不能自已的心平靜下來。他想重新布置對百里屠蘇幾人的謀划，卻無奈發現自己如今根本沒有心思去思考這些，他的心完全被昨夜的情景所佔據。想到雲曦認出他之後的驚喜，他便忍不住嘴角的笑意，那句「你是長琴！」便如同天籟般反覆在他耳畔響起；想到雲曦數百年在人間遊盪，因容顏不改也不知受到世人多少的畏懼鄙夷，他感同身受，憤恨不已，心底燃起的怒火又豈是雲曦一句「我……我不記得受過什麼苦楚委屈。」能徹底消弭？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雲曦，若是他能早些時候想起往事，又怎麼會讓他的雲曦在世上無依無靠的漂泊這麼久？

歐陽少恭停住腳步，閉上雙眼，以免心中的自責愧疚與怒火泄露出來。

山風吹過，他打個寒顫，這才恍然驚覺自己一時大意忘記山風刺骨，竟忘記施展術法抵禦寒風。不知雲曦是否承受的住，他忙運起術法，回頭詢問，正看見他心上之人正默默站立身側，滿臉擔憂之色的望著他，他心頭一暖，柔聲道：「我沒事。你剛才冷不冷？」

韓雲曦一怔，搖搖頭：「不冷。」

歐陽少恭一笑，他能感覺到雲曦右手的冰冷，想必是雲曦不忍他自責，故意如此說。他默然無語，只是更用力的握住她的手，步子邁得更快些。

……

因為歐陽少恭後半段路加快了步伐，二人很快便過了會仙橋，來到青玉壇。

時間過得太久，韓雲曦早已不記得遊戲中青玉壇的景象，如今便如初見一般。再加上她自覺能尋得改變boss悲劇之法，心中負擔已大大減輕，如今boss又與她相認，還能只記她好處不記她壞處，待她如同心頭寶。韓雲曦自覺自己時來運轉苦盡甘來，心裡一掃過去的苦逼憋悶，心情空前的開朗起來。

她不知道boss為什麼帶她回青玉壇，不過卻很喜歡boss的這個決定。如今來到boss生長數十年的地方，她從心裡便覺得親切，自然看什麼都覺得順眼。

嗯，花長得不錯，樹長得也不錯。哎？連草長得都這麼茂盛，不錯不錯，當真不錯。

韓雲曦任由boss帶著她在青玉壇中穿行，也不用看路，只顧看著四周的花草樹木，連連點頭，至於那已到平地boss卻並沒有放開她的右手，她只做未曾察覺。

歐陽少恭也似忘了一般，極其自然的牽著她，邊走邊向她柔聲介紹青玉壇之風景。

此時雷嚴已死，其黨羽十去*，剩餘之人也被他用於試藥之途。偌大一個青玉壇，全在他的掌握之中。因此，將雲曦安置於青玉壇，庇護於他的羽翼之下，算是萬全之策。

他看一眼正興高采烈的向四周不斷張望顯得極為好奇的韓雲曦，心下一聲嘆息，似乎這麼多年過去，雲曦的性子與他記憶之中的並無半點變化，依舊如此的……額，單純善良。這樣的性子，將她留在外面實在是不放心呢。現下看來，雲曦似乎並不排斥青玉壇，如此甚好。

歐陽少恭心下一松，正要開口說些甚麼，卻驀地感受到一股熟悉的靈力波動，他心中一動，空著的右手在寬大的袍袖下捏一個法決，口中默念一聲「空生萬物，靈虛化形，翔於九天——收！」，手上便赫然多了一隻活靈活現的紙鶴，趁著韓雲曦不察，他拆開紙鶴，略掃一眼，便暗運靈力，那紙鶴便悄然化作灰燼，不留一絲痕迹。

給他傳信的是尹千觴，因百里屠蘇之魂魄對他來說極為重要，歐陽少恭便讓尹千觴設計留在百里屠蘇身邊，也好時刻留意動靜查探消息。今日，尹千觴便派上了用場。

原來，歐陽少恭曾答應百里屠蘇煉製能使人起死回生的丹藥——仙芝漱魂丹，尚缺仙芝這味極其罕見的藥材。百里屠蘇救母心切，自然願去尋找仙芝。今日，便是歐陽少恭與百里屠蘇約定與他詳細訴說仙芝漱魂丹的日子，卻因為與韓雲曦的重逢險些忘記此事。尹千觴因在安陸的客棧中不見歐陽少恭的身影，又見百里屠蘇已去赴約，便特意傳信來詢問情況。

歐陽少恭思量片刻，便隨手叫起一名正俯身行禮的青玉壇弟子，冷聲道：「喚元勿來我住處見我。」見那名弟子躬身答應急忙去了，又回身向韓雲曦笑道：「雲曦，我帶你去上層看看，可好？」

韓雲曦正被歐陽少恭方才不經意的霸氣側漏所折服，見歐陽少恭詢問，只茫茫然應是。隨歐陽少恭走了幾步，倚仗自己如今的半弱智的掩護，韓雲曦大著膽子道：「那個人，似乎很怕你？」

「哦？」歐陽少恭腳步不停，只含笑回頭望她一眼，語氣溫柔寵溺，「雲曦是怎麼看出來的呢？」

韓雲曦回憶著剛才那人的神態，答道：「和你說話的時候，他連頭都不敢抬。」想了想又道：「好像還一直在發抖。」

說話間已來到來往青玉壇之間的法陣處，歐陽少恭便停住了腳步，抬手獎勵似的在韓雲曦頭上撫摸兩下，誇讚道：「雲曦真厲害，看的很清楚。」

韓雲曦忍不住就想扶額，boss你這對待三歲小孩的態度是要鬧哪樣嘛？再說重點完全搞錯了好伐！

見韓雲曦似乎翻了個白眼，歐陽少恭心下更樂了，有心再調笑兩句，又怕雲曦她惱羞成怒，只好適可而止。他一邊將韓雲曦帶上法陣，一邊用盡量平白簡單的語言向她解釋：「那個人的同伴犯了錯被我處罰，他怕自己也被處罰，這才怕我。」

韓雲曦問話只不過是想了解一下青玉壇的情況，聽boss如此說，心中思量一番，也能大概明白一些。應是適才碰到那名弟子之前或許是前掌門雷嚴的手下，如今雷嚴已死，他的心腹落到boss手裡自然沒有好下場，便是曾經的小嘍啰也人人自危了。她心下明白，便不再多言。

只在瞬間，法陣便已啟動。韓雲曦只覺眼前白光一閃，隨即便是一陣恍惚，再睜眼時，竟似瞬間來到另一個世界一般。明明剛才還是陽光普照，此刻卻是黑夜的情狀。韓雲曦下意識的朝天上看去，卻見天上並無太陽的蹤跡，甚至連月亮也無，只有滿天繁星，一閃一閃的與她打著招呼。

見她疑惑，歐陽少恭便溫言解釋：「青玉壇得造化之靈秀，天生這幅奇景——下層極晝，永不見黑夜。上層極夜……」見韓雲曦正眨巴著眼睛看他，他微微一笑，說的更加直白些：「這上層便總是處於黑夜之中，永遠也見不得太陽。」

二人雙手仍未放開，歐陽少恭便執了她手，引她前往自己的卧房，走在青石鋪就的小徑上，仍不忘向她介紹四周的景色：「青玉壇上層常年不見陽光，這裡的植物便和常見的大大不同。」

韓雲曦看著周圍顏色奇異散發著點點熒光的花草，發自內心的贊同點頭：「確實不一樣。」

一語未畢，卻見歐陽少恭已在一房間前停止腳步，開啟了石門，將她帶了進去。韓雲曦掃一眼室內的擺設，卻發現陳設甚是簡單。一石床，一石桌，一石制書櫃。若不是牆角處鑲著的兩顆夜明珠正幽幽的發光，韓雲曦簡直以為自己來到了衡山的山洞裡面。

話說這山洞一般的簡樸房間，該不會是boss的卧室吧？韓雲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

歐陽少恭適時出言，卻不說這是哪裡，只道：「雲曦可是累了？在這裡休息下可好？」說罷便將她引向石床。

韓雲曦疑心這是boss的房間，見boss把她往床上帶，不由得心裡有些打鼓，直接問道：「這是哪裡？」她直直的盯著歐陽少恭，竟然發現他一怔，臉上飛快的滑過一抹微紅，卻又立即恢復了正常，答道：「這是……我的房間。」

韓雲曦便不肯往前走了。歐陽少恭見狀，便又是哄又是勸，道：「昨晚一夜沒睡，難道雲曦不困么？雲曦乖乖睡一覺，我，我……」忽然間福至心靈，想到了誘惑她的好方法，笑道：「我就給雲曦做好吃的~~」

韓雲曦不為所動，只好裝傻：「我在這裡睡覺，那你怎麼辦？」

歐陽少恭聞言暗鬆一口氣，原來雲曦是擔心這個。便道：「我還有事要做，需要出去一會，雲曦不必擔心。」見她面色有所鬆動，便將她拉住床邊，為她脫去鞋襪，蓋好被子，又在香爐里焚上些許安神香，正欲離開時，卻見雲曦緊緊的裹著他的被子，睜著大大的眼睛看他，越發顯得可憐可愛。他心中一動，忽然有一種俯身去親一親她臉頰的衝動，忙忙止住念頭，只伸手撫了撫她的髮絲，柔聲道：「睡吧。等你醒了，我就回來了。」話音未落，便見雲曦立即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狀若熟睡。

歐陽少恭失笑，又看了片刻，才起身輕輕離去。

他因為不記得與雲曦是否成婚，這貿貿然將她帶到自己住所，雖面上不顯，心中已是忐忑。方才聽雲曦言語，似乎二人並無……並無太過親密之接觸。他也不敢太過孟浪。說起來未婚男女同居一室，他也怕自己唐突。然而若是讓雲曦去住青玉壇的客房……

他搖搖頭，立即將這個念頭驅逐出去。

不由想到，若是二人已經成親，那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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