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太古紀事（五）

越來越多的凶獸湧來，密密麻麻的將人群圍住，伴隨著一聲聲嘶吼，開始廝殺。

身後是自己的族人，外圍英勇的戰士們決不可退，都在拚死抵抗。倒下了，立即有裡面的人出來接替。

然而凶獸的戰鬥力比人高了太多，儘管人們全都殺紅了眼睛，拚命一樣的抵抗，圍成的圈子仍然越來越小。

韓雲曦依然堅守在隊伍的最外圍，滿身鮮血。她也不知道自己殺了多久，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似的，頭腦中也是一片空白。連技能都顧不得施展，僅憑本能般一下下的砍殺。

縱然身上的傷口可以快速癒合，然而痛感仍會存在，力氣仍會耗盡，動作終將遲鈍。當韓雲曦跪倒在地，看著頭上來勢洶湧即將落下的被鮮血染成一片赤紅的凶獸利爪，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也許真的要死了，韓雲曦竟然很是平靜。就這樣死去，總算，沒有浪費自己這條命……總算，沒有辜負那麼沉重的期望，一直都在，好好活……

等待死亡來臨的時刻，眼前是一片黑暗，宛若記憶中十年前那夜裡一般，濃的化不開，直接滲到剩餘的生命里去。既然總是要在這黑暗中死去，為何要這至親性命換來的不知苦樂的十年呢？韓雲曦忽然有些悲哀，任由眼前閃過一片血紅，臉上沾染幾滴溫熱，靜靜等待死亡。

…………

！！！眼前閃過的血紅？！溫熱而又粘稠的液體？！韓雲曦迅速睜開雙眼，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恐懼與懊悔。

就在睜開雙眼的那一瞬間，天空中驀地響起一聲龍吟，隨即一個巨大的黑色身影迅速俯衝下來，擋住了再一次襲向韓雲曦的利爪。

那是——慳臾！

原來，在韓雲曦落下龍背之後慳臾並沒有離開，只是心緒被憤恨和殺戮包圍的韓雲曦沒有注意到，這隻昔日的水虺如今的角龍依然在空中守護著自己的朋友，並且在朋友遇到危難時毅然的沖了出來，和傷害朋友的凶獸戰作一團。

韓雲曦此時卻顧不得去提醒慳臾小心，甚至，她連驅退凶獸的黑影是誰都無心分辨。實際上，她連身後的人們愣了一下隨即迅速前移將她包圍在裡面保護起來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心，她的眼，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懷中那個人胸前血流不止的那個血窟窿上。

怎麼血一直止不住呢？！韓雲曦渾身顫抖，卻忽然湧上來一股力量，善法甘霖潮音普度一下下的施展開，然後心驚的發現毫無用處。那粘稠濃烈而又鮮艷的刺眼的液體，就那麼一直流著，染紅了衣襟，染紅了雙眼。

放棄吧，沒有用了。包子看著韓雲曦的舉動，這樣說道。

不，不會的！韓雲曦搖頭，不願再聽這令人無法承受的話語，伸出雙手緊緊捂住那個血窟窿，彷彿這樣就能把血止住一樣。然後看著手指縫隙不斷湧出的很快把整雙手染紅的鮮血，心痛如絞，淚流不止。這一下本來是應該擊中她的啊，這個血洞本該在她的身上，這些血本該她流，這種苦痛本應她來承受！為什麼？為什麼要替她擋這一下？

韓雲曦一手捂住血洞，另一手再次施展所有能加血復活的技能。這個人，不能死，用別人性命換來的生命，她再也不能要，也再也要不起了。

沒用了……

是誰？是誰在胡說？！韓雲曦含恨抬頭，順著聲音的來源，透過滿眼的血淚看到了一張因痛苦而五官糾結在一起的臉。

韓雲曦的動作瞬間凝滯，她識得那張臉！那個告訴她治療無用的人，那個為她擋了致命一擊的人，那個胸前依然血流不止的人——是那個將率先韓雲曦視作神明使者的老人。老人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但是眼神依然清明，褪去了之前的欣喜與崇敬，只余滿目的瞭然與希冀。

不需要隻言片語，韓雲曦一瞬間明白了老人眼中的含義。也許老人早就發現，也許老人剛剛明白，她只是一個有些奇異的凡人，她不是神明派來的使者，她沒有能力消滅那些兇殘的野獸。只是，飽受磨難的人們心中好不容易點燃的希望的火種，再也經不起這接二連三的打擊。

韓雲曦含著熱淚，堅定的點頭，擔上重逾千斤的責任，向老人許下承諾：「我不會死……我要好好活著……給大家，希望！」

聽到了想聽的話，老人終於放下心來，不再強撐。他把目光從韓雲曦遍布淚痕血痕的臉上移開，移向了天火縱橫的天空，移向了洪水泛濫的大地，移向了身前正與凶獸殊死搏鬥的族人，最終定格在了遠方——那曾經美麗富饒如今哀鴻遍野的生他養他而他也用生命守護的故鄉。

老人的眼睛一直沒有合上，而胸前的血卻漸漸失去了溫度。

原來人的血，真的會變冷的，哪怕這個人生前，有著怎樣的滿腔熱血，滿腹熱腸。

再一次面對這令人心神俱裂的死亡，韓雲曦心痛懊悔之餘，更多的感覺則是沉重。連父母好好活下去的期望都做不到的自己，真的能擔得起，這百餘人的性命嗎？

感覺旁邊有人拽了下自己的衣角，韓雲曦回頭，見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正直直望著自己。這個女孩……是她！韓雲曦下意識的向女孩周圍看去，卻意外的發現女孩身邊並沒有她拚死保住一直護住身邊的母親屍體。

小女孩彷彿看出了韓雲曦的疑惑，她握緊雙手，緊抿雙唇，目光越過韓雲曦，直視後方。

韓雲曦順著小女孩的目光轉過頭去，面對眼前情形渾身一震：在安全的包圍圈之外，紛亂的躺著不少屍首，都暴露在凶獸的攻擊之下。所幸凶獸們此時熱戰正酣□不及，沒有時間去享受心中的美食，人們的屍首得以保全。只是，那些可惡的東西，哪裡會尊重死者，戰鬥中毫不顧忌，利爪巨翅尖牙，屢屢傷到屍首上，讓死者，不能安寧！

小女孩開口，說出第一句話，聲音難以掩飾的黯啞：「我之前，把母親的身體擺放的很好。」

韓雲曦瞬間明白了為何本是護在中間的屍首為何為暴露在凶獸的爪牙之下，竟是方才她和老人倒下的時候，眾人迅速打破原來的布局，將她們圍在中間。大概情形太緊迫了，那個女孩，縱是如此珍惜她母親的屍體，也只來得及再次替她母親拂去臉上身上噴濺的鮮血吧。

韓雲曦愣愣的看著這個同她一樣失去至親的女孩，她覺得，這個女孩，身體里蘊含了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迎著韓雲曦的目光，女孩依然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手來遏制忍不住的顫抖，聲音喑啞卻堅定：「活下來，更重要！」

韓雲曦不知道，小女孩說的是自己要努力活下來，或者是要以活下來的人為重。她只知道，在天災與殺戮中，小女孩迅速的成長。她不僅是那個為了母親不惜與凶獸同歸於盡的女孩，她成為了可以一個為了生存放棄最重要東西的，真正的勇者。

死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活著，才最不易。背負著沉重的期望，努力的活下去，活出價值，才是對親人，最好的回報。

她短短時間內便懂得的，是韓雲曦數十年仍沒有參透的道理。

如醍醐灌頂。

難道父母拚死都要保護下來的，是一個數十年不敢直面至親死亡甚至以此為枷鎖，動輒妄談生死試圖以死逃避的懦夫么？！難道自己還不如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孩堅強，不能盡全力來保護自己珍惜之人么？！

周圍這些給予珍貴的信任與保護的人，就是韓雲曦想保護的人，也是她如今價值所在。

韓雲曦將臉上的血痕和淚痕一把擦去，睜大微腫的雙眼看向正在激斗的戰場，卻意外發現了一個老朋友，慳臾。

慳臾的狀況不是很好，角龍雖然比凶獸神勇，數量上卻處於大大的劣勢。慳臾雖然使凶獸傷亡不少，自己身上也是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慳臾，對不起。韓雲曦握緊雙手抑制流淚的衝動，努力平復羞愧激動的心緒。此刻時間緊急，找出凶獸的弱點才是最重要的，慳臾，她也想保護！

在詢問包子凶獸屬性無果后，韓雲曦皺眉苦思。凶獸對炎炎天火滾滾洪流甚至隆隆天雷都毫無懼意，就算不是五行免疫仙防也會極高。仙防高的物防一般很低，而且從武器可以割破獸皮來看凶獸並不例外。凶獸數量多，必須大規模群攻才能抗住。所以，高物理傷害的群攻么……

屠蘇，靠你了！

迅速換成屠蘇模式，韓雲曦又用大量經驗換出一把寂劍涅盤。將劍緊握在手裡，細長而鋒利的劍身光芒流轉，彷彿可以帶給人無限的力量。

韓雲曦手持長劍走出圈外，將慳臾叫回自己的身後。趁凶獸尚未反應過來，將長劍持於胸前，二指併攏，開始發招。

先是毀殤，以自傷為代價的凶戾招式，攻擊倒在其次，它的目的，是減少自身的精血。強忍著失血帶來的不適感，韓雲曦長劍飛舞，又是一招血戾使出，它的目的，是提高戰意和。

當精血不足三成時，魔噬煞魂自動激發，攻擊瞬間達到最高值。

這還不夠，韓雲曦極力剋制煞氣的侵襲，再次毀殤血戾接連施展，她的目標，是精血只剩一滴的那一剎那。

家園裡，包子面色凝重。一邊給靈獸波奇餵食，一邊韓雲曦不停的恢復氣。真是個傻子，包子想著，連價都沒有講就把這些東西用經驗換出來，不怕經驗不足回不去了么？雖然這麼想著，卻眼都不敢眨的盯著代表著百里屠蘇的血條——雲曦還教給它一個性命攸關的任務。

頭越來越暈了，大概時間快到了吧。韓雲曦極力強忍，絲毫不敢大意。身後全是自己要保護的人，自己不能退，不能倒，不能死！

「好了！」就在韓雲曦一個踉蹌差點倒地的瞬間，包子這聲音宛若天籟響起。韓雲曦瞬間振奮起來，準備許久的焚焰血戮終於使出，一時之間，彷彿有千萬把長劍從天而降，帶著濃烈的戾氣殺向所有的凶獸。這是釋放身上所有的戾氣進行非常殘忍的攻擊，而它最大的特點，是負傷越重時，所造成的破壞越大。所以韓雲曦不惜自傷，就是為了早點能使這招造成的傷害最大。

施展完這招，韓雲曦跪倒在地，拄劍大笑——九鷺香的無敵狀態真tm的好使！正準備嗑藥再來一遍時，卻聽到身後一聲龍吟，一個巨大的黑影呼嘯而出，沖向了被大大激怒的凶獸。

是慳臾。儘管慳臾的突然衝出打亂了韓雲曦的計劃，韓雲曦卻絲毫不怪它，甚至心中還有股暖流湧出。她知道，這是慳臾見她突然倒下，怕她出事才衝出來保護她。

要是能和龍哥組隊就好了，這麼想著，韓雲曦靈機一動，使出了一招怒濤龍驤，這本應是屠蘇見到戰龍慳臾之後領悟的招式，用在效果卻好的驚人！

就像慳臾突然覺醒了應龍的力量一樣，它瞬間力量強大的驚人，一時間劍嘯龍吟，竟有排山倒海之勢！

韓雲曦大喜，她本來準備恢復滿血后再按原來的戰術來一遍把凶獸磨死，不想和慳臾的合擊竟然這麼牛逼。於是不再用別的招式，怒濤龍驤接二連三的施展開，一時間，龍在吼，劍在嘯，包子在……額，包子在給波奇餵食。

人龍合擊的殺傷力是巨大的，不過幾十個怒濤龍驤砸下去，凶獸不再逞凶，全被敢翻在地。

圍觀的人們都被這番變故驚呆了，等他們反應過來，立刻涌到韓雲曦和慳臾的身邊，感謝保護他們的英雄。

面對著一張張真誠感謝的面孔，韓雲曦微微一笑，摔倒在地。

劫後餘生的人們頓時大驚，紛紛湊到韓雲曦的面前察看他們的英雄發生了何事。

倒不瞑目的韓雲曦：…………死包子，你不喂勞資九鷺香至少給根止血草啊魂淡！！！

作者有話要說：小鈴鐺我沒騙你，更了喲…………終於有網了，真心不容易…………那個，大明雖然寫的不好，更新還慢，這個文還是能保證不坑的，於是，咳咳，說我要坑的妹子，拖出去強吻一百遍啊一百遍！！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