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絡繹不絕
齊天聽着門口的敲門聲，那一瞬間有些恍惚。
爺爺確實給他留下了寶貴的遺產。
可惜爺爺已經不在了。
其實他印象中和爺爺見面很少，爺爺是個脾氣有些古怪的老頭，自從他有記憶起，爺爺就在蘭陰城守着他的鐵匠鋪，就算年紀大了已經不太能揮動鐵鎚，他依然不願離開自己的鐵匠鋪來老爹這邊，每年大概只有過年的時候，老爹會帶着自己去見爺爺，那個時候差不多是爺爺最高興的時候了，會拉着自己上街去買自己最喜歡吃的鵪鶉蛋和五香牛肉。
但仔細想來，這也是他小時候的事情了。
如果能夠繼承爺爺的鐵匠鋪，按照他的心愿做一名普普通通的鐵匠，其實也未嘗不可。
雖然他從小都夢想着能夠像這個世界的那些人一樣修鍊，無論是學習魔法也好，學習武技也罷，只要能夠考上學院，那麼未來就可以踏上那些偉大而有趣的冒險。
但是他沒有任何的天賦。
沒有任何的天賦。
齊天無法理解。
沒有魔法天賦也就算了，那東西反科學的東西本來就不是齊天能夠理解的，那為什麼武技齊天都無法修鍊呢？
他無法對鬥氣產生感應，體內生不成一點氣旋，簡單來說就是徹徹底底的廢柴。
雖然對於父親而言，這樣的結果並不讓他意外，畢竟那些能修鍊的人原本就是天之驕子，大概只有十分之一不到的人能夠修鍊。
自己是個普通人，孩子也是個普通人罷了。
但是齊天很意外。
因為他知道自己很特殊，他生而知之，擁有另外一個世界的記憶與人格，既然來到這個世界，那就說明他穿越了。
那為什麼穿越之前他是普通人，穿越之後怎麼還是普通人？
那他不是白穿越了？
他這樣憤憤不平了很久，並且期待着某一天奇遇的降臨，無論是系統也好，隨身老爺爺也罷，或者是任何能夠讓他擺脫廢柴命運的東西都可以。
如此憤憤不平的齊天生活了十五年。
直到大廈崩塌。
他媽媽病了。
當鐵匠的父親背着媽媽在街上跑着找大夫的時候，他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地在後面跟着。
那一瞬間有一萬匹脫韁的野馬在他的腦海中奔跑。
那雲層深處的黑暗，終於淹沒了他所有的希望與幻想。
他終於明白，自己真的只是個普通人罷了。
媽媽死後，他開始跟着爸爸學打鐵。
因為媽媽臨死前告訴他，好好當一個普通人，好好地養活自己。
畢竟這個世界上能夠無條件縱容自己照顧自己的人。
又少了一個。
齊天抹了抹眼淚，然後開始仔細清點着自己的財產。
無論如何，爺爺留給了他一座很好的鐵匠鋪，雖然東西很少，但是有一個很好的房子，一個很好的鋪面，一個很好的工坊。
三年來，他已經跟着父親學了很多，現在就要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鐵匠了。
如此度過平凡的一生，也挺好。
但是他沒有想到，在他已經這個穿越人生徹底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又重新獲得了希望。
齊天整理了一下眼角的淚痕，重新走向前面的鋪子。
站在門外的是一個有點乾瘦的老頭，他看到是走過來的是齊天，不由愣了一下。
「不是萬回來了嗎？」老頭穿着帶着補丁的衣服，有些局促地站在那裏。
萬是齊天爺爺的名字。
「我爺爺去世了。」齊天看着他，靜靜說道。
「走了啊。」老頭有些失魂落魄地說道：「這樣啊，那沒事了。」
這樣說着，老頭轉身就要離開鋪子。
「等等。」齊天叫住了他：「您找我爺爺有什麼事兒嗎？」
「沒啥大事兒。」老頭這樣喃喃說道，擺擺手就要離開。
「爺爺臨走前把這個鋪子留給我了，爺爺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你說吧。」齊天望着對方說道。
老頭打量了齊天一眼，最後一咬牙一跺腳：「我也知道這樣不地道，但是真逼得沒辦法了，萬他走前借了我三塊銀錢還沒還我，本來人死債消，但家裏實在有點扛不住了，我看門開了，我還以為萬回來了呢。」
齊天有些意外，他望着對方：「爺爺為啥要借你錢呢？」
「萬他病得很重，打不了鐵，又要看病，又要吃飯的，哪裏都要用錢，他總說自己瘦死駱駝比馬大，再怎麼着也有這麼好的鋪子和房子，無論如何也能還的上錢，況且他自己那麼好的手藝，病好了隨便打兩件東西不就賺回來了，所以大傢伙都願意借錢給他。」老頭低聲說道：「誰能想到，人就這麼突然沒了。」
齊天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這件事情。
他甚至不知道爸爸知不知道這件事情。
因為在印象里，爺爺總是很有錢的樣子，他的鋪子比爸爸大，手藝比爸爸好，從來只有爸爸找爺爺借錢，沒有爺爺找爸爸借錢的時候。
況且爺爺性格又那麼古怪，就算真沒錢可能都不會找自己兒子要。
甚至連爺爺給自己的信裏面，也絲毫沒有提到這件事情，就好像爺爺是歡歡喜喜地去世一樣。
這樣想着，齊天摸了摸行囊。
來的時候他一共帶了十塊銀錢當路費，路上一共花掉了一塊半，現在手裏還有八塊半。
他掏出來三塊遞給了老頭。
老頭連忙收下，放在手裏又吹又咬一一檢驗了成色，然後從懷裏掏出來一張借據遞給了齊天：「這是你爺爺寫給我的，現在給你了。」
齊天拿過借據，簡單檢查了一下，上面確實是爺爺的簽字，還按了手印。
老頭急匆匆地就想要走，齊天叫住了他：「等等，老爺爺，我爺爺還借過誰家的錢？」
「老鼻子多了。」老頭聞言嘆息道：「萬他在蘭陰城也算是個體面人了，他最後竟然找我借錢，那該是找過多少人了。」
齊天聞言沉默下去。
這個貧寒的老頭都借給了爺爺三塊銀錢，這當然說明爺爺名聲好，大家都願意幫爺爺一把，但另一方面，爺爺到底借了多少錢呢？
在齊天沉默的時候，老頭已經小步跑走了，不知道是急着買什麼東西，還是說不想留在這裏讓齊天添堵。
他身上現在一共只剩下五塊半銀錢了，那麼如今他開了門，要是還有人找爺爺要錢，他是該還還是不還呢？
老爹那裏還有債沒還清，這十塊銀錢已經是老爹咬着牙給自己的了，想着是能開兩個鋪子，多少也能多賺一點。
或者說——現在爺爺的房契地契都在自己的手裏面，只要自己轉手賣了，那麼指不定能賣多少金錢呢。
肯定還賬是綽綽有餘的，就算萬一還不上，那至少自己也仁至義盡了。
畢竟就算還債，也是以繼承的遺產為限度的。
只是那個時候，爺爺所留給自己的這個鐵匠鋪，也就徹底不屬於自己了。
齊天這樣想着的時候，又有人看到鐵匠鋪門終於開了，然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後走了進來。
如今這個鐵匠鋪裏面只剩下一點不值錢的破銅爛鐵，想必好點的東西也早就被爺爺賣掉或者抵押掉了。
這個時候進來的人，肯定不是來買東西的。
不是買東西的，還能是來做什麼呢？
答案當然是要賬的了。
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齊天開門的當口，就來了三波人，不出意外，全是來要錢的。
這其中少的只借了一個銀錢，齊天當即就掏錢還了，多的那個整整借了一個半金錢，要知道一個金錢能換二十個銀錢，把齊天賣了都還不起，他只能向對方說明情況，好說歹說地把人家勸走。
剩下的那一個借了六個銀錢，齊天摸了摸腰包，咬牙還了一半，但是也僅此而已了。
齊天也要吃喝，再還下去，他自己回去的路費都不夠了。
看來只能把房子賣掉了。
齊天不由這樣想道。
而正在這個時候，門口突然又傳來聲響，齊天定睛一看，只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白衣少女正站在門口向著裏面張望，齊天嘆了口氣：「進來吧。」
聽到齊天的聲音，白衣少女終於走進了鋪子，她張望着鋪子裏的擺設，臉上難掩失落的神色。
而齊天則望着白衣少女的胸口有些發獃。
他望着少女的胸口，並不是因為因為少女長得很好看，也不是因為少女的胸很大。
雖然少女真的長得很好看，並且胸看起來真的也挺大的。
而是因為少女的胸口別着一個有些精緻的銀質徽章，徽章上是一朵小巧的蘭花標誌。
這是蘭陰學院的徽章，這意味着少女正是蘭陰學院的學生，也便是齊天可望而不可及的真正天才。
或許稱不上天才，但是對方可以修行，那麼便和齊天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這裏是神兵天鑄嗎？」少女開口問道。
她的聲音清脆好聽，黑色的眸眼就像是深邃的泉水。
「是的，不過如果您是來要錢的話那麼對不起了。」齊天望着對方真誠道歉。
「我已經沒有錢了。」
他還有一個半銀錢，但那是他未來的飯錢和路費，這還是得省著花的前提下，再怎麼樣也不可能給少女，就算她長得好看也不行。
「我不是來要錢的。」少女低聲說道。
這樣說着，她從懷裏取出一個小小的金色小劍，只有一寸來長，金光閃耀竟然像是純金鑄成的一樣。
「我爹告訴過我，拿着這個來到這裏，就能夠讓萬老給我打造任意一柄兵器。」
「我現在遇到了一些困難。」少女有些不安地看着店鋪的四周。
她也不敢相信這裏竟然是蘭陰城曾經最好的鐵匠鋪。
「我也沒有錢，所以我想讓萬老兌現自己的諾言。」
齊天看着對方，感覺喉嚨有些發哽。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說這句話，但是又不得不說這句話。
「抱歉。」
「我爺爺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