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聲音

第2章 聲音

況且她自小父親嚴厲,母親柔弱,習慣了聽話,如今孤苦無依的時候,冷不丁天降一個強勢的男人,安排好了新的去處,讓在一天內接踵而至的驚天大變中幾乎要溺亡的她,竟然生出終於得救的感覺。

最終,溫素慢慢垂下脖頸兒,輕輕地「嗯」了一聲。

又覺得這答應的字眼過於貧乏——男人雖然強勢獨裁,好意收留卻是明擺的事實。

溫素沉默幾秒,終於遲鈍又擠出兩字:「謝謝。」謝琛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溫素垂下頭的時候,露出那一截細長的脖頸。

他以前出差考察過一個濕地項目,裏面那些脖子細長的白鶴成排從他眼前飛過,身邊的老首長們詩興大發,就只有他鋸嘴葫蘆一言不發,他當時真沒從那長脖子細桿腿上看出一點美感來。

如今這紅堂堂的夕陽光一打,恭順又柔弱,彎的那一抹弧線,勾的他手癢。

謝琛在女人身上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上一次他手癢還是多年前看見他老子的新槍,忍不住想摸。

三四瓶液輸起來很快,踩着天邊最後一抹雲彩,謝琛的大眾車再次開上來公路,他當兵開過坦克、飛過戰機之後就對車失去了男人都會有的興趣。

車的牌子型號如同雲煙輕飄,豪不豪華更不在他的考慮範圍。

昌州現在龍爭虎鬥,他若是想做漁翁,自然要低調披着不起眼的蓑衣。

來到幸福家園這個老舊小區,像是司機的男人在小區門口將他們放下以後,就走了。

男人沉默著大步在前,溫素小跑着才能跟上。

道路兩旁遮天蔽日的香樟樹,綠的翠眼。

跟着男人推門進屋,滿屋肅正嚴謹,連物品擺放都板正極了,入目之處都像鏡子般光可鑒人。

溫素麵露驚訝,謝琛不以為杵。

他家當兵都成祖訓了,那些紀律行止早就刻進骨血,小時候衣服還不會穿,被子卷已經能疊成標準的豆腐塊。

領着人在屋裏逛了一圈,房子不大六七十平,窗戶開闊,窗紗護窗重重鎖著顯小許多。

梁肅轉到陽台的時候順手開窗,帶着炎熱潮氣的風從外面灌進來,吹的陽台頂上叮咚亂響。

謝琛抬頭瞥了一眼,「這裏涼衣服。」

聲音實在悅耳,溫素抬起頭來看向聲音的來源。

陽台頂部一根不鏽鋼長桿懸吊,細細小小的夾子均勻分佈在橫桿下方,長桿晃動之際就像一隻只小鈴鐺。

溫素又低下頭,看着很規矩方便,衣服夾上去就行。

但,她在心中搖頭,冬天的厚重衣服這樣的夾子是絕對撐不動的。

這句話溫素不會說出口,結婚這幾年,已經教會她啞巴才是生存之道,不管解釋、辯駁甚至建議,都沒有人……沒有人會希望從她這個一塌糊塗的人嘴裏聽到。

「我明天讓人送幾身衣服過來,你喜歡什麼款式?」

男人前半句是陳述,後半句是徵詢。

溫素不免呆愣,收留可以勉強解釋好心,但收留之外還多出關懷?

她被婚姻磨到遲鈍,但並不是傻,該有的警惕還是有的。

世界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即便是她被撞了,毫髮無傷之下。

溫素又開始絞手指,她不回答,男人也不催。

就靠在窗戶上沉沉盯着她看,目光不放肆,也不下流。

溫素心中小小鬆一口氣,「都好。」

她其實不好買衣服,任何剪裁正常的衣服她穿起來都會色情,還是中老年休閑裝才是適合她。

但眼下,不說寄人籬下,體貼入微,只溫素這幾年的性子就不會挑挑揀揀。

經過廚房書房的時候,謝琛都是一句帶過,廚房他不熟,書房女人不方便看。

等到了主卧,領着沉默的女人剛進來,謝琛就發現幾個呼吸間她臉紅了。

雖然一直低着頭,頭髮也很懂主人的心思,牢牢遮在臉頰兩側,遮擋表情。

可謝琛偵察兵出身,還當過狙擊手,餘光掃過,一覽無餘。

他野獸般敏銳的雄性直覺,能感覺到她在臉紅什麼。

這套小兩居,他自到昌州起一直在住,早上走的時候,又習慣性地將門窗緊閉,如同標記過的領地,屋子裏鎖著全是他的味道,濃厚織烈。

謝琛收回視線,打開窗戶,從外面湧進來的風將他的話送進溫素耳朵。

「你就住這裏,今晚洗漱,就先穿我的衣服。」

初來乍到,管平現在又有事,出門買衣服?他沒那閑時間。

謝琛走到衣櫃前,拉開豬肝紅的實木櫃門,一排款式一樣的白襯衫,西裝褲,兩三件藍襯衫。

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衣服了。

謝琛隨手拎出一件白襯衫放在床上,「洗過的,很乾凈。」

溫素十分彷徨,可他說得如此平常且理所當然……

她吶吶點頭。

謝琛沒有在主卧久留,他書房還有一些從京裏帶過來的文件,都是政策上的最新批示,需要花功夫好好琢磨。

溫素偷偷吁出一口氣。

那個男人……

寬肩勁腰,行走間襯衫貼身勾勒出的弧線是從前上學時,寢室夜話都不敢談論的身材。

而她也沒接觸過這樣冷如天上寒星又如同掠食猛獸的男人,更沒有經驗告訴她該怎麼跟這類男人正常交流。

畢竟……她,從父母走後就一無是處,連婚姻中那個平庸的男人都無法籠絡。

門外寂靜許久后,溫素才緩緩側頭觀察,小小的房間佈局十分緊湊,一個四門紅木大衣櫃緊緊挨着同色的床頭櫃,一張軍綠床單鋪就雙人床,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

比她前夫家裏還要簡陋,但這是一個好心人讓給她的住處,能挽救她流浪的命運。

簡陋的主卧當然不會配備獨立衛生間,溫素抖着手打開房門,一覽無餘的客廳里並沒有男人的身影,再向電視機側面望去,書房豬肝紅的木門緊閉。

溫素抱着那件被主人允許的白襯衫,躡手躡腳來到之間認過的浴室。

小小的玻璃隔斷上粘著嶄新的掛鈎,溫素將那件白襯衫板正筆挺地掛在上面,打開熱水開關飛速的沖洗。

她在前夫家裏的時候,洗澡都是有時間的,最好不要超過十分鐘,不然她的前婆婆就會大喊大叫或者罵她是個洗澡都發淫的騷貨。

眼淚被熱氣熏得無聲無息地掉,密閉的浴室像有東西卡住她的喉嚨。

溫素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忍不住眼淚了,這些年她其實很少哭,家務和不間斷的喝罵填滿她,已經麻木不堪了。

可此時此刻離開那個籠子一樣的家之後,她竟然會覺得那些過往難堪起來。

艱難收拾好情緒出浴室的時候,溫素沒有穿內褲——布料上粘了很多塵土泥塊,她崩潰哭泣時,不注意將它洗了。

溫素咬唇,後悔忐忑在心中不斷翻騰,可她又不能不出去。

只得凝神細聽,外面靜悄悄的,跟她進來時一樣,溫素想着那個男人應該還在書房。

伸手握住銅製的浴室門把手,手腕緩慢用力,門拉開的縫隙中客廳果然空無一人。

可她慌亂中沒注意到主卧門邊的櫃櫥恰好跟她的角度搭出一個死角。

等她輕輕關上門轉身,才猛然聽到身後的大門的方向多了一個呼吸聲。

溫素驚的一跳,雙腿反射性併攏,渾身上下的血都像兩極上常年冰封的海,舌頭髮澀發苦,渾身上下連頭皮都尖咋地發麻。

「我出去一趟,很晚才會回來。」

男人的聲音平淡無波。

溫素僵立在原地,沒有反應,寂靜中男人的呼吸聲越發清晰,像是近在耳邊,又覺得呼氣時能打在心臟上,身體不由自主地跟着呼吸的頻率重重地抖。

片刻窒息的沉默,她又恍惚覺得後背粘上了一雙眼睛,視線像是迸發的岩漿自門口流向她的身體,灼燒着她的背部,炙烤她的雙腿。

遲緩的神經終於衰弱地傳達大腦的分析——男人應該是在等她回答。

溫素又茫然失措,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會跟她解釋動向,確認時間。

這……是在向她交代嗎?

呆楞半晌,才有一聲「嗯」含糊地從嗓子裏擠出去。

謝琛得了應,卻沒走。

熟悉的小房子裏多了一個女人,還穿着他的白襯衫,在燈光下豐腴的臀圓潤的大腿若隱若現,堪堪遮住邊緣。

只要他稍微變換姿態,就能看到更深入的風景。

謝琛擰緊眉,抬腕看了一眼手錶,時間卡在他的底線在抖動。

「謝總。」門突然被敲響,管平的聲音在外面道:「劉市長已經快到飯店了。」

謝琛「唔」一聲。

抽開鞋櫃最上面的抽屜,從裏面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燃狠吸一口,尼古丁深入肺腑,擰開門把手:「走。」

關門聲像是赦免的號令,槍響的那一刻,溫素驟然放鬆,腿一軟險些跌坐在地上。

手中濕噠噠的衣服搖晃,啪的一聲甩在門框上,濺出的水珠子打了溫素一臉。

也令她從心悸惴慄中緩過神來。

強撐著起身,將衣服晾在陽台晾衣桿上——她其實更想晾在主卧,至少男人回來的時候不會看見她的衣服。

雖然這在現代社會來講沒什麼,但溫素被前婆婆罵得久了,總是會生出一些莫名的羞恥。

像大聖的緊箍戴在頭上,三從四德的大山壓彎脊樑。

但帶她回來的男人說了,衣服要晾在這裏。

溫素順從,她聽話慣了,做事都聽從別人的意見,自己的想法無關緊要。

躺到床上的時候,柔軟的被子前後擁緊她,常年不落的眼淚,今晚第二次了,心中柔軟的酸脹,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樣情緒應該用什麼詞來形容。

是平靜?是安穩?還是……自由?

沒有罵聲,沒有指使。

她可以安靜地躺下來,什麼都不用想,更不用睡覺都支起耳朵去注意有沒有動靜。

快半夜的時候,溫素還是驚醒,細碎的開門聲在她耳邊如同雷管齊鳴。

在以前,若是沒有聽到,或者反應慢了,被慢待的前夫會和婆婆一起致力羞辱她很久,偶爾婆婆還會對她動手,這個時候前夫一般都是默許的。

他工作原因,很注重名聲,打老婆傳出去會影響他的前途,但是他媽動手的話就不會。

一個下半身癱瘓在床的老太太,能動手到哪去?挨幾下是路人都可以原諒的程度。

溫素混亂地想着,條件反射要下床,可下一秒踉踉蹌蹌的腳步聲提醒了她。

前夫的腳步聲沒有這樣沉着,它是虛浮的,混亂的,一般還會夾雜着物品摔落的巨響,絕不會像這個腳步聲走了這麼久還依然安靜。

反應過來她已經離開那個家之後,門外蹌踉的腳步在門口戛然而止。

溫素覺得自己渾身的肌肉都要痙攣了,一個她毫不熟悉的男人,一個如同深淵般的男人,一個好心收留她的男人……

半夜時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在深夜裏就是放大在耳邊的死亡號角,溫素僵緊着手指死死掐進被子裏。

在她膽戰心驚的目光中,高大的身影帶着客廳昏黃的光亮踏進來。

藉著微光,挺直的腰背,刺鼻的酒氣,白天狼一樣的眼睛迷濛一片,臉上沒有她前夫喝醉后看她的狠戾,更像一種無視。

男人掀開另一角被子,姿勢標準的上床,蓋被,意識沉沉。

房間重回寂靜,溫素摒著呼吸多等了一分鐘,昏黃的光擦亮了他下頜繃緊的線條,數着胸口平緩的起伏,見他真的熟睡之後,才悄悄從被子裏溜下床。

腳邊的鞋因為顫抖,穿不進去,幾次之後,在越來越濃重的酒氣中,男人放在身側兩邊的手突兀地在小腹相握。

這個看起來肅穆規矩的姿勢,卻嚇得溫素心臟都開始停跳,鞋子再也顧不上穿不穿,只有飛奔先來到陽台上,將已經幹了的衣服換上。

圍遮嚴實才像是終於從半空中落到實地一樣呆坐在沙發上,望着主卧的門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謝總?」

大門外響起一聲稱得上熟悉的男低音,溫素記得,是男人的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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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凈身出戶,我被京圈大佬強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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