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怎知凶厲禍盈門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怎知凶厲禍盈門

蕭寧楚月重回百巧閣,見大清早門前並無人洒掃,庄中亦無飲煙升起,正自覺得奇怪,上前拍射門環又是久久無聲,這才發覺院門只是虛掩,從中透出濃濃的血腥味來。這下蕭寧大吃一驚,喊了聲:「不好!」猛得一把推開了大門,此時才見前院中已是狼籍一片。

地上橫七豎八的倒了好幾具屍體,近前細看都是閣中弟子。這下蕭寧和楚月都是相顧駭然,急急向內院走去。二道門匾額尚在,只是上面插了一口單刀,越往裡走屍體越多,二人的心也是越涼。等到了大堂門口,遠遠就看見張恩佐伏在院中,身下一灘血跡,張恩佑仰面倒在台階上,胸前也是染紅了。

見狀兩人急步搶了上去,蕭寧俯身一探張恩佐的鼻息,卻是早已咽氣,仔細打量之下就見他指縫中微露一點黑色,好似手中緊緊攥著一物。伸手掰開他的手指,才見是一角黑色的布片,上面綉著一個拇指大小的太極圖,只是這陰陽魚卻是一紅一白。

蕭寧拿起此物正在沉思,忽聽身後楚月喊道:「寧哥哥,快來!」聞聲他是三步並作兩步搶到了姑娘身前,就見楚月焦急得道:「寧哥哥,你快看看,二叔叔好像還有氣。」

「真的!」蕭寧聞言一喜,趕緊俯下身去攏起張恩佑,就見他胸口略有起伏,一探鼻息若有若無,再看前心傷口也是一劍穿過,只是略偏了些罷了。當下嘆了口氣,對著楚月微微搖了搖頭,伸手倒出一粒「養元護命丹」放入他口中,亦是手按「命門穴」渡過一縷真氣去。

許久之後張恩佑的呼吸才略微急促了些,眼睛也是微微張開了,等到看清了身邊的人,才嘴唇微動,低低得道:「月丫頭……蕭少俠……」

「二叔叔,」楚月話里已經帶著哭腔了,「這是怎麼了?」

「大哥他……」張恩佑努力想抬起頭來看看。

蕭寧連忙往上扶了扶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張恩佑見又閉上了雙眼,久久沒有動靜,只是眼角有一滴淚水劃了下來。許久之後,他又忽然睜開眼睛,拼盡全力顫巍巍的抬起一手指著廳內急促的道:「去……去……裡面……鵬兒……紅線……」

蕭寧見了忙喊一聲:「月妹妹,快去……」話沒說完,楚月已經沖了進去。

這時蕭寧才低頭問道:「張前輩,這時誰幹的!」

「是陰……陰……」話還沒說完,就是一口氣沒上來,把頭一歪溘然而逝。

蕭寧見了嘆了口氣,用力閉了閉眼睛,這才輕輕的將他放下,也是奔入堂內。

堂中也是凳倒桌翻,其中更是伏了幾具屍首,就見正對門的牆邊,張紅線也是倚壁而坐,身上可見的傷痕七八道,喉頭被一劍刺穿,尤自雙目圓睜難以瞑目,楚月這會兒立在旁邊低低啜泣。蕭寧過去輕輕攏住她的肩頭,放眼打量了打量四周道:「先別哭了,錢師兄呢?」

沒人來了還好,蕭寧一來,楚月反而是一回身趴在了他的懷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眼淚一面淌著,一面斷斷續續的道:「沒見……我來到屋裡……就看見張師姐在這兒,沒看見……沒看見錢師兄……」

「先別哭了。」蕭寧仰起頭努力收住眼淚,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道,「先找找人吧,看看還有沒有活口。」

「嗯。」楚月點了點頭,伸手抹了抹流下的眼淚,回身向著張紅線的屍身走去,強忍著淚水蹲下身去輕輕幫她合上雙眼,張口剛想說話還未說出,就聽紅線身後倚的牆壁忽然「咯咯」直響,再看已是緩緩向一側移去。

也就是有數個呼吸的時候,一道可容一人進出的門戶顯露出來,眼見紅線的屍身一歪要倒,這時從暗門中走出一人一把將她扶住,低頭一看不由得悲呼一聲:「師姐!師姐!你怎麼了,你可不要死啊!」說著已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將屍體摟在懷中嚎頭大哭。

蕭寧和楚月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剛才沒有見到的錢飛鵬嗎。蕭寧上前扶住錢飛鵬的肩膀,輕輕的道:「錢師兄,人死不能復生,暫且節哀,讓死者入土為安吧。」

這時錢飛鵬才抬起頭來,含著眼淚看了看他二人道:「蕭兄弟,王師妹,你們怎麼又來了,我師父他……」

「唉……」蕭寧長長的嘆了口氣,輕輕的搖了搖頭。

錢飛鵬咬咬牙,俯身抱起張紅線,踉踉蹌蹌搶到門外,看見張恩佐和張恩佑的屍首,又是悲呼一聲伏倒在地,高呼師父不止。門內蕭寧二人也是跟了出來,聞聲也是落淚漣漣。

良久之後錢飛鵬才止住哭聲,起身將三具屍體斂在一起,吵啞的道:「蕭兄弟,王師妹,麻煩二位去鎮上請些人來幫幫忙,我在莊上找找還有沒有活著的人。」

蕭寧看了楚月一眼,對著她道:「月妹妹,你去鎮上叫人吧,我在這兒陪錢師兄找找人。」

「嗯。」楚月點點頭,低頭看了看還跪在三具屍體前的錢飛鵬,輕輕搖了搖頭,出門去了。

再看錢飛鵬,在地上又跪了一會,才勉強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往前走出一步,又是險些摔了下去,幸得旁邊蕭寧手伸的及時,將他扶住了。扭頭看看蕭寧,他嘴角上裂開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輕輕的說了一聲「謝謝」,也是任由其扶著向後院走去。

後院之中亦是紛亂無比,沿途屍體時有可見,兩人找遍了東西跨院,后廚廂房,都儘是死屍無數,未曾見得一個活人,連廚子、丫鬟、家丁、僕婦都一個未留。看著這殘破的景像,蕭寧也禁不住想起自家當年來了,眼圈又是紅了起來。一圈下來再回到這二進院中,錢飛鵬已是站都站不住了,一屁股癱到了地上,只剩下默默的流淚。

不大時候,楚月也是趕了回來,後面跟了不少鎮上的村民。這些人中大多也是「百巧閣」中的門人,見了這般慘狀,一時間咬牙切齒者有之,滿面悲傷者有之,低聲嗚咽者亦有之。一時間只聞低低啜泣之聲,眾人沒有多作言語,皆是默默的將屍體盡數斂在院中,搜羅了白布床單盡皆蓋好,這才有個中年人走到錢飛鵬身前拱手一揖道:「少主,人暫且停在院中吧,鎮中正在收集棺木,鋪里也在加急打造,少時就會運來盛斂,還請少主節哀。」

「嗯。」到了這會兒錢飛鵬才算回過點神來,由鐵匠鋪中的柱子攙著站了起來,向這漢子問道,「一共多少具,二師母和小師弟那告知了沒有?」

「一共八十六具屍首,二夫人那我還沒說,小少爺還小,我們也沒敢提。」那人低聲道。

「好,好啊!」錢飛鵬雙拳握得咯咯直響,牙都咬出血來了,恨聲道,「一個未留,一個未留,滅門啊!」

少時才略略平復下心情,看著這個漢子道:「二師母那裡稍後我去說吧,這裡的事你先處理下吧。」

「是,少主,您先去裡邊歇著吧。」那漢子又是躬身一禮。

錢飛鵬點點頭,回頭對著蕭寧二人說道:「蕭兄弟,王師妹,二位且隨我來吧。」說罷,由柱子扶著向西跨院中走去。

整個庄中也就只有這西跨院還整齊些,正廳里雖也讓人翻過,卻還能坐的下人。這會兒錢飛鵬坐在椅子上怔怔的出神,柱子立在他身後也沒有言語,蕭寧和楚月相偕而入,也是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默默的看著他,一時屋中沒有一人出聲,靜的落針可聞。

過了好一會兒,錢飛鵬才轉過頭來看了看他二人說道:「蕭兄弟,王師妹,你二人怎麼又回來了?」

「錢師兄,」蕭寧略微清了清稍顯沙啞的嗓子,從楚月那邊拿過「空山不見人」說道,「我和月妹妹去陰風崖下取來了這『空山不見人』,知道二位前輩需得此物,這才送來,哪想到,唉……」說著嘆了口氣。

「二位有心了。」錢飛鵬也是苦笑一聲,在椅上略略拱了拱手,接著道,「我也只能在這裡代兩位師父謝過了。」

「師兄還是先收起來吧,總歸是兩位前輩的遺願,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也算盡到一份心了。」

「好吧。」錢飛鵬長吸了口氣,略微壓了壓悲意,吩咐柱子去拿了過來。

「錢師兄,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到了這會兒楚月實在是憋不住了,不由得再次問道。

一句話惹得錢飛鵬眼淚又下來了,良久之後才再穩住情緒,悲聲說道:「也就是昨日晚間吧,我和師姐陪著兩位師父喝酒。我一時貪杯,多飲了些,早早的不勝酒力,就讓兩位師父打發去睡了,也只剩下師姐在前面伺候著。後來也不知到了什麼時候,師姐衝進來把我晃醒,說是有仇家找上門來,師父和門中其餘的人頂上去了,讓我趕快起來。我當時一聽酒也醒了,拿起兵刃就跟著師姐衝到前面。這時那賊人們也打進二道院中了,二師父眼看不敵,吩咐師姐和我先去密室中躲藏。沒想到打開密室門的機關剛剛啟動,賊人已然衝到正廳門口,眼看再進一步就能看見密室所在了,身邊最後的幾人也沖了上去,我也本想上去拚命,可是師姐不許,爭執中她點了我的穴道將我推進密室,自己反倒關閉門戶回身應敵去了……」說到這又是淚水漣漣,只將臉埋在了兩手之間,一時間只聞嗚咽之聲,無有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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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江湖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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