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離去（end）

自盡？

在聽到這句話時，哪怕是警惕緊張如鳳青梧，都不由得愣住了，她看著仙尊那嚴肅認真的模樣，面色嚴肅，顯然沒有和自己開玩笑的意思，可是——

就算鳳青梧認為帝凰對自己有再造之恩，她又怎麼可能就為了這麼可笑的理由，就殺了自己呢？！

「真是瘋了……」

鳳青梧忍不住低聲呢喃著。

她看著仙尊的眼神，彷彿在看著一個瘋子。

但那眸色極淺，又有著雪白睫毛和眉宇的，宛如冰霜雕刻而成的仙尊，卻連絲毫的感情波動都沒有，看著鳳青梧的眼神，好似在看著一個死人般。

他的聲音同樣如此，無比冰冷。

「魔尊不好殺，所以為了減少這其中的風險，不管汝是否選擇自盡，本尊都會殺了汝，因此——」

「若不想被本尊殺了，汝自盡吧。」

仙尊一邊說著，一邊踱步自空中走下來，強橫的氣勢碾壓著周邊的一切，好似要把鳳青梧硬生生桎梏在原地般，可她卻沒有絲毫後退的意思，面色一冷。

不過正在她想要說「不可能」的時候——

一道聲音卻先一步從鳳青梧的身後傳來。

「不可能。」

鳳青梧微愣，因為這道從身後傳來的聲音太熟悉了，儼然是之前和她見過好幾次面的男人，而且不止如此——這人又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至高契約、封印、小白……

過多的信息量在此刻好似找到了最關鍵的盲點，鳳青梧陡然間明白了什麼，但還不等她反應——

一隻寬大又修長的手握住了鳳青梧握劍的手。

「別信他的話，這個蠢貨天天活在自己的世界裡面，真因為自己還是當初高高在上的仙尊，一言之下就可以決斷別人的生死么？真是可笑。」

「別人的事情，本尊管不了。」

「但她，本尊得管！」

站在鳳青梧身後的，儼然是位身穿黑底金紋華服的高大男人，相較於仙尊那冰冷如霜雪般的模樣，慕九珂的眉眼顯得更加凜冽，也更具有侵略性。

整個腦子都差點混亂成漿糊的鳳青梧，在聽到這麼長的一串話以後，她才堪堪回過神，下意識抬頭，看向自己的身後，看著慕九珂那和仙尊相同的面容。

「你，你……」

一時之間，鳳青梧甚至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

她那太過複雜的眼神，讓本就心虛的慕九珂，都不知道怎樣去對視，只能狼狽地隱藏住自己的情緒：「我名慕九珂，所謂魔尊不過是他們這麼叫而已。」

「上古的那些蠢貨，把你面前的這傢伙稱之為仙尊，而我和他對立，就被冠上了魔尊這個蠢稱呼。」

慕九珂一頓：「我屬下都只喊我尊上……」

說到這裡的時候，鳳青梧甚至隱約能聽出一分委屈，這讓她一時間連自己複雜的心緒都不知如何說。

這人似乎是變了，又似乎是沒變……

而這個時候，慕九珂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對我和他的身份還有好奇，其實說來也沒什麼——」

「魔尊，汝最好閉嘴，有些話不能言之。」

仙尊不由得擰眉，聲音冰冷。

在慕九珂出現以後，仙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整個人都警惕了起來，渾身繃緊，好似下一刻就能瞬間爆發出最強大的攻擊，殺死對方。

但是慕九珂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繼續對鳳青梧解釋道：「上古曾有一位尊者，因為入魔，他的善念和惡念被迫分離，成為了魔身和仙身。」

「他便是仙身，而我則是魔身。」

「慕九珂，本尊要汝死！」

終於，在聽到慕九珂就連這麼隱秘的事情都說出來的時候，仙尊徹底震怒了，在他的身後甚至天生異象，點點的飄雪浮現，好似形成了一片冰雪風暴。

慕九珂的臉色也徹底冷下來，冷眼看過去：「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仙尊？被吹捧得昏頭了吧。」

下一刻——

仙尊已經直接攻了上來！

慕九珂同樣沒有後退，只見他單手一揮，魔氣瀰漫之下，凝聚成宛如黑炎般的長柄戰刀，直直斬去！

而就在慕九珂衝出去的瞬間——

輕柔的聲音隨著風，出現在鳳青梧的耳邊。

「跑。」

「……」

鳳青梧微愣，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慕九珂和仙尊戰在一起的餘波，甚至掀得她連靠近都無法做到，看著眼前混亂的一切，她也只能一咬牙。

緊接著，鳳青梧手中的流風劍一轉，飛至半空。

她直接輕身落在流風劍的劍身上，手上捏訣，長劍立刻帶著鳳青梧向著通道之外飛去——

小白就是慕九珂。

至高契約的對象也是慕九珂。

鳳青梧很清楚，若是仙尊殺不了慕九珂，那他最好的選擇，就是殺了自己，這樣慕九珂依然會死……

而就在鳳青梧逃離的同時，仙尊和慕九珂打得難捨難分，勢均力敵，一時間竟然不能奈何得了對方。

仙尊能全力出手，但就只是一縷殘魂罷了。

而慕九珂的力量既被天道壓制，又所剩無幾。

當慕九珂凝聚手中的魔氣，以所形成的，龐大的黑色戰刀，直接一刀將仙尊劈得後退一大步，而他沉聲道：「一縷殘魂，和我斗下去，你只會消散。」

「是么？」

仙尊的臉色也有些難看：「汝就算肉體破封又能如何，在天道的壓制下，汝持續戰鬥的時間越長，使用的力量越過界，遲早會連意識都被封印！」

慕九珂也沒想到仙尊了解得這麼清楚，他的臉色微變，但手下攻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頓，反而越發凜冽，好似恨不得直接把仙尊給劈成兩半！

在慕九珂不吭聲，只砍人的攻勢下，仙尊都有些抵抗不住了，他乾脆直接回身後撤，迅速躲開攻擊。

「既然本尊殺不了汝。」

「那——本尊就殺了那個女人！」

仙尊相當果斷地放棄了和慕九珂糾纏下去，毫無羞恥之心地準備以大欺小，直接去殺鳳青梧，畢竟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把魔身慕九珂殺死。

唯獨只有魔身和仙身相互吞噬，讓善念和惡念能夠相互融合，仙尊才有機會一窺真正的大道！

而仙尊在說完后，直接往後一退。

只見他再次回到了王座之上，向上抬眼，凝視著正在御劍飛行，準備通過來時的通路，返回斬聖城后離開秘境的鳳青梧，眼中的殺意越來越明顯。

「既然不願自裁——」

「本尊便來幫汝一把！」

仙尊閉目，雙手結印於身前，整個地下的一切都開始震動，就連原本對鳳青梧還有親近之意的梧桐，也在這一刻肆意作亂著，搖晃的根系猛然襲來！

兇猛、狠辣！

此刻正在御劍的鳳青梧，心頭警鈴大作，那是一種避無可避的，死亡降臨時絕望到極致的恐懼！

整個地下世界展露出猙獰的面目，肆意攻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

「你他媽的滾開，別對她動手！」

在鳳青梧即將被梧桐樹的根系和空間碾壓成碎片的一瞬間，慕九珂的身影突然出現，他已經放棄了所有對力量粗淺的運用，好似解開了全部的封印。

只是站在那裡，泄露的一絲氣息，就已經讓所有的一切都停下來了，就連破碎的地下世界都無法奈何得了慕九珂，顫顫巍巍地停下了攻勢。

而端坐在王座上，操控這一切的仙尊，不可置信地看向慕九珂：「汝瘋了嗎，就不怕被天道——」

「蠢貨。」

慕九珂卻連理他的意思都沒有，只是罵了聲。

但是此刻的秘境之外，整個天空之上都是大片攢動的劫雲，深黑到甚至泛著血腥的紅色，強悍到能把一切都粉碎的雷劫，直接沖著秘境劈下！

而秘境之內，慕九珂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反正都會被天道給封印意識，那不如做絕一點。」

「這裡是本尊的主場，汝想亂來？」

仙尊冷聲說道，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他過分強硬的態度，卻又顯得有些色厲內荏，外強中乾。

但眼看著慕九珂沒有退讓的意思，仙尊也不再猶豫了，他直接強行操控著整個秘境的力量，和慕九珂相互對抗，秘境空間都在強大力量的對衝下顫抖。

不止如此，秘境之外的雷劫也應聲而至——

三方力量在此刻對撞在一起。

眼前的一切就像蛛網般寸寸碎裂，鳳青梧下意識想要躲避，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忽然被拽住了，慕九珂一邊護著她，一邊帶著她沖向秘境的裂縫處。

他的面容嚴肅，聲音中卻有些無奈。

「臨死之前，他一定會拖你下水。」

「我送你離開這裡，接下來我恐怕不能陪你了，天道會強行封鎖我的意識，身體也會損毀，我能留給你的只有記憶了，我想……這是我最大的寶藏。」

慕九珂低聲呢喃著。

看著那近乎破碎的小世界秘境，在三方力量對沖之下，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可怖，而鳳青梧卻在這種時候，被慕九珂一拉，和他的額頭相抵——

大量的記憶奔涌而來。

對視著他那雙深黑的眼眸，鳳青梧好似被吸入了漩渦之中，甚至還沒等她反應之時，已經被強行推出了秘境，她被強行擠出了空間裂縫。

而就在鳳青梧離開的瞬間——

大量的魔氣打破三方的平衡，將其徹底引爆！

鳳青梧卻只能被迫跌倒在地上，可當她站起身，原本還存在的空間裂縫，已經在雷劫之下徹底消失不見了，而她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好似一切都不存在了般……

可腦海中所留存的，大量的記憶卻證明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那是來自上古的記憶，生而知之的全能，連同他們認識之後，相遇的所有記憶。

鳳青梧這才了解到了一切，而她也明白了，為什麼慕九珂會說他的記憶，才是最大的寶藏……

「大師姐，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江子城的聲音傳來，他也連忙上前，將鳳青梧穩穩地扶住，擔憂地道：「秘境內是出什麼事了，什麼會把整個秘境都給毀了？」

「……裡面有詐。」

鳳青梧只是說了四個字，閉了閉眼，不再開口。

而一旁站在的周洛，早就讓所有多寶閣的門人都已經離開了，但是在他問出聲的前一刻——

「所有賠償，讓天玄門負責。」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鳳青梧依然沒有回答，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平緩著自己的情緒，而後才努力淡然地剋制自己的情緒，將自己褶皺的衣角撫平，輕聲開口。

「沒什麼事。」

「只是我因為報恩，做錯了一件事，所以在之後的日子，這份恩情我會用別的辦法償還，而現在我得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喚醒一個人。」

鳳青梧輕聲說著。

根據慕九珂留下的記憶，她知道什麼叫封印了意識，若是能找到他曾經的下屬，集齊他留下的痕迹，就能想辦法將慕九珂再次喚醒。

就如同，她當初解開他的肉體封印那樣。

鳳青梧說的話，周洛和江子城都沒太能明白。

但江子城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等等，那大師姐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

「去極北之地。」

「你不回天玄門了嗎？」

鳳青梧一頓，搖頭道：「不回去了，我現在進展太慢了，若是回去，勢必會因為和他們勾心鬥角，耽誤修鍊的時間，也會耽誤喚醒他的時間。」

「那宗主和宗門……」

「在我突破后，自然會回來滅門。」

聽到鳳青梧這話，江子城似乎是在猶豫，片刻后才說：「那修鍊的資源，從哪裡得到？」

「搶。」

鳳青梧說得言簡意賅。

慕九珂的記憶太過龐大了，甚至一瞬間，衝擊得鳳青梧都恍惚了片刻，所以——她現在思維模式是她自己，也是結合慕九珂所有的記憶，和他一起決定。

在回答了江子城的話以後，鳳青梧便直接轉身，準備離開，但沒想到江子城卻忽然叫住了她。

「我和你一起，大師姐。」

「你？」

「其實我也沒地方去了，是大師姐你讓我新生，接下來我自然會幫你，再者說……我好像知道你要喚醒的是誰了，因為我也答應過他，會追隨你。」

聽到這，鳳青梧不由得一愣。

但她很快查看了一下慕九珂的記憶，看到了在江家的時候，自己昏迷后沒有看到的那些事情。

她輕嘆：「他的確做了不少事……」

「走吧，我們一起，江子城。」

江子城微微頷首，跟上了鳳青梧的腳步。

而一直在一旁的周洛，顯然是有些沒想到事情的發展：「之前我們商量的一切，鳳青梧……」

「一切照舊，我會聯繫你。」

鳳青梧一頓：「對天玄門不必留情，周大公子，因為在我回來的那天——我也會親自上門討債。」

「……」

周洛沒有說話，只是在沉默後點頭。

他抬起頭，凝視著鳳青梧和江子城的背影，只見她召喚出流風劍，身形宛如弱柳扶風般纖細，但真正了解她的人，卻又能感受到她如同長劍般的堅韌。

曾經的鳳青梧，可能還壓抑著什麼。

但是現在……

她已經徹底如同長劍，鋒芒畢露，顯露出內心的瘋狂和固執，或許是對劍道的追求，或許是其他……

見狀，周洛也只是垂眸。

「看樣子，你我也不盡相同。」

「那——」

「便祝你一切都能得償所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