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給你螞蟻腿
關上石門，馬六推著板車，將蟻妖卸至石室中央。
擺上貢品，點了三炷香，靜靜等候。
待到香火燃盡，沒有意外，才用精鋼鎖鏈將霸王蟻倒吊起來。
挖腦，放血，鋸下六條蟻腿……
屠宰妖魔是個體力活兒，尤其道行高深的那種。
軀殼堅硬，筋肉堅固，即便有特製的鋒利刀具，也需消耗很大的力氣。
而且妖魔的血液，血腥氣衝天，馬六用浸濕的帕子緊捂鼻子，依舊被熏得鼻腔酸麻，雙目流淚。
不過，條件雖艱苦，好處卻不少。
不然只憑他自己，去哪找那麼多妖魔屍體？
哼哧哼哧幹了幾個時辰，馬六汗流浹背，乾脆脫下棉袍，光膀子掄刀破殼。
直至把活兒幹得差不多了，他才將手搭在屍體上，一股熱流自心臟湧出，緩緩吸收起蟻妖的氣血。
記憶湧入腦海，馬六如走馬觀花，看完了霸王蟻的一生。
世上妖魔，崇尚暴力者居多。
當然也有一小部分，嚮往花花世界，喜歡人族有秩序的生活，還喜愛讀書，讓自己脫離野蠻，變得彬彬有禮。
按照霸王蟻的想法——
妖生悠長，重在體驗。
否則匆匆百年而過，回首往昔，除去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又能憶起多少往事？
妖生不怕大風大浪，只怕這一生太過平淡，往日歲月一片空白，走不出風采。
於是，霸王蟻修成入道境，小有成就之後，便毅然下山，投身紅塵，拜了一位老夫子為師。
初從文，十年不中，熬死了夫子。
后從武，在鄉試中射穿靶心，因靶上無箭，慘遭淘汰。
又回鄉務農，培養靈草，一年大旱，二年水災，三年飛蝗入境，顆粒無收。
無奈入城務工，遭拖欠工薪兩年之久。
告之無門，生活困頓，只得自甘墮落，當了士農工商最末尾的商人。
經商五年，遇偷，遇搶，遇騙，賠光老本，負債纍纍。
此時霸王蟻才驚覺，想要出人頭地，必須打破常規，能發財的買賣，都在律法上。
遂投機倒把，涉足黑道，終得橫財。
不想。
先遭縣令破家，又遭府尹滅門，親友家奴盡數死絕。
霸王蟻憤怒，仰天長嘯世道不公。
先屠縣衙，后滅府尹，殺了個血流成河。
最終驚動輯妖衙門，死於絕世高手箭下。
……
看完了霸王蟻的記憶，馬六面孔抽搐。
「多麼樸實無華的一生。」
這廝看似很慘，實則全是勞苦大眾一輩子的寫照。
上進無門，努力無用，一腔熱血抵不過現實。
如果自己沒有穿越而來，只怕也與霸王蟻差不多。
躺平了，沒有上進心，甘當牛馬，掙的錢還能管個溫飽。
若心懷大志，走正路必沒有出頭之日，走歪路難逃牢獄之災。
又點了三炷香，給霸王蟻敬上，倒不是憐憫他一生凄慘，而是佩服他在人族社會死磕的勇氣，以及屢敗屢戰的鬥志。
這一回，馬六依舊手下留情，只吸了兩口氣血，免得被雷鵬看出端倪。
一口吃成胖子，必遭人惦記。
只有細水長流，才能猥瑣發育。
片刻后，石門被推開，雷鵬呼呼喘氣的高大身軀走進來，怒瞪馬六道：
「你小子，差點害死我。」
馬某人裝作無辜模樣：
「屬下也是今早才曉得那滴金血這麼厲害。」
霸王蟻煞氣濃烈，石室里本該陰氣森森，如今依舊溫暖，仿若凈土。
「本校尉已將驢妖的腦漿灌了回去，至於誰吃了那顆驢心……便讓他自求多福吧。」
雷鵬打量著蟻妖，嘖嘖稱奇道：
「你小子還真將這霸王蟻給解了？」
「……」馬六心說不是你放在門口讓我解的嗎？
雷鵬說道：
「此妖我本準備送去九號扒房，來你這裡只是想給你條蟻腿，先讓你練練手。」
「我謝謝您的好意。」
馬六捂嘴咳嗽兩聲，先將一個陶罐端上板車，再將蟻妖的肉壓在上面，蓋住陶罐，這才清掃起地上的血跡。
雷鵬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一塊蟻肉掂了掂分量，丟在石桌上，推著板車離去。
「雷校尉慢走。」
關上沉重石門，馬六打了一趟拳，驅散蟻妖怨氣，身心通明，這才查看起自身情況。
霸王蟻的記憶中沒有修鍊功法，全因吃了山中異果，長年吸收日月精華，才能通靈成妖。
這傢伙氣血雄厚程度，比驢妖強橫十倍不止。
剛剛吸的那幾口氣血，足以讓馬六的肺病大大緩和。
而這回屠宰霸王蟻，真正厲害的地方，在於……
只見他輕輕按住那團蟻妖肉，心臟一股熱流順著手臂衝出，掠奪完肉團中的能量，又迴流至心臟。
霎時間，馬六隻覺渾身充滿難以言喻的力量。
雙拳一攥，手臂立時肌肉暴突，青筋虯結，宛如一條條鋼筋纏繞，像是蘊含著徒手搬山的偉力。
一指點下。
「噗！」
堅硬的石桌出現一個指洞，厚有兩寸，上下通透。
再隔空朝遠處用力一指。
「哧——」
一道高度凝聚的尖銳指勁，勢大力沉，似子彈般劃破空氣。
馬六沒有修鍊過一陽指之類的功夫，這一指全憑蠻力。
就連之前覺得很沉重的石錐，如今落在他手裡，也完全感覺不到重量，猶如一根小牙籤。
用力一握，這柄古老奇石特製的石錐，立時出現手掌紋絡。
「力之極盡，果然名不虛傳。」
擁有了霸王蟻的力量天賦，一時興起，試完了威力，還得想法子善後。
馬六雙手箍住石錐，運轉內力，奮力擼起了錐子。
石桌上的洞，可以用石錐鑿出來的解釋。
可錐子上的手印，非得想辦法抹去，才不會暴露秘密。
「簌簌簌……」
石粉洋洋洒洒落下，直讓馬六雙臂酸痛，掌心都磨破了，才把石錐擼小了一號。
將各種工具收起，牆角的沙漏已流了大半，忙忙碌碌又一天，雷鵬也推著鋼車來收妖魔廢料。
「馬六，今晚你收拾東西，搬至十一號扒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