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番外之首次交鋒（01）
●════════════════●貴族的復興系列●══════════════●
杜鴻鳴洗漱完之後特意下樓去吃早飯,本來他可以讓人把早飯送到他的房間里的。事實上，自從父親和弟弟永遠離開了這個家他就很少下樓去吃飯了。一來他心情不好，總是沒什麼胃口,所以也沒什麼**正兒八經地吃飯。二來,他很怕一個人坐在一樓的餐廳里吃飯,那總會讓他想起從前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時的場景,他怕想起那樣的場景，他無法承受「再有不會有那樣的時候了」之類的想法帶給他的絕望跟痛楚。
然而前晚他破天荒下樓吃了晚餐,對他而言那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是經過了一番艱苦的掙扎后才下樓的。儘管他每天喝酒,沉溺聲色，但他自己知道他內心裡是不願意從此沉淪下去的,所以他也努力想要擺脫眼下這種糟糕的心情和處境,他也想嘗試著打起精神去面對他一直不願面對的，尤其是那晚他做出了打破自己底線的行為之後，他很是懊悔，越發想要擺脫頹廢的狀況了，所以那天晚上在經過一番艱苦的掙扎后他終於下樓去吃晚飯了。
管家看見他下樓吃飯表現出很高興的樣子，可是他卻始終高興不起來，當他一個人孤獨地坐在若大的餐廳里時，他悲哀地意識到他仍舊無法面對現實。儘管當時管家說了一些話非常地觸動他，但是他還是當了逃兵，連湯都沒喝就匆忙離開了餐廳。他無法形容那種心情，一方面因失去了至親的人而萬念俱灰，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讓他渴望毀滅。而另一方面，因那些活著的人還對他抱有期望或是還依賴於他的照顧，比如賈麗娟，比如管家老張，比如菱悅集團的員工們，還比如現在仍住在療養院里近乎處在痴獃狀態中的孤獨而又凄慘的姜敏華……他那仁厚的心性令他實在不忍心辜負他們，於是，他站在懸崖的邊緣左右為難，痛苦不堪，只覺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今天早晨，大概因為休息得好，他似乎又產生了嘗試的勇氣，所以他決定要下樓去吃早飯。然而他並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夠再次產生嘗試的勇氣，早上出現在山楂樹下的那個美麗的倩影幫了很大的忙，事實上他想要下樓的意願里參雜了想要再次見到那個倩影的**，只不過那**深藏在他的潛意識裡，他完全沒有覺察到而已。
因為有了新的**加入了潛意識，他的心思始終被新的**牽扯著，所以對於悲傷也沒有了往日那麼深刻的沉溺，他驚訝地發現，他居然能夠不那麼痛苦地在一樓的大餐廳里好好地吃一頓飯了。
管家為他準備的早晨十分的豐盛，有煎蛋卷，吐司，培根，沙拉，還有咖啡，他把管家端到他面前的東西統統吃光喝光了，看得管家目瞪口呆的。
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好的胃口，畢竟他的腸胃長期受到酒精的侵蝕還需要好好恢復才行，不過，並沒有好胃口的他去吃下了所有的東西。管家只顧看著他吃得多高興，卻並不知道他這個吃法只是想延長在餐廳里停留的時間！他坐的位置正對著餐廳的門，而餐廳的門永遠是敞開的且正對出入正門時所必須要經過的走廊，他認為他只要坐在那個位置便有機會看見她從走廊經過，不論是出門還是進門。然而令他失望的是直到他吃完早餐她的身影也沒有出現。
他吃得太飽了，實在不能再吃了，可是他又不甘心就這樣上樓去，於是他便跑到客廳里坐在沙發上看報紙！他盼望著能在客廳里見到她，他想她總要出來進去的吧，出來進去的難免要經過客廳……然而他坐在客廳里看了足足有一個小時的報紙，新來的秘書卻始終不見蹤影。他不禁有點生氣，想：「她是來做秘書的，可她卻對他不聞不問的！這是什麼秘書，也太不負責任了！既然拿了薪水，總要做事情吧！會不會是她對薪水不滿意呢？可是，怎麼會呢！如果她嫌薪水少她完全可以不接這個差事！何況他雖不知道賈麗娟給她的薪水是多少，但以賈麗娟的為人，想必不會委屈了她！如果不是薪水的原因則想必是她偷奸耍滑了！拿了薪水卻不想做事情，這樣的女孩兒如今可是到處都是呢！真是的！她這是把他當傻瓜糊弄啊！她以為杜家是那麼好混的嗎？」他越想越生氣，於是決定立刻把新來的秘書叫到他跟前來，先訓斥她一頓，然後再把她趕出家門。他早就打算趕她走了，只是苦於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如今她自己把借口送上門了，還有什麼借口能比她什麼事都不做更好呢！
想到這裡他立刻起身去找到管家，吩咐管家通知關穎立刻到客廳來見他。
大約十分鐘后，關穎終於出現在客廳里。當她終於出現在他的視線里，當她落落大方地站到他的面前，他對她滿腹的怨氣忽然間就消散得乾乾淨淨的了。
「總經理，您找我有事？」她望著他問，眼睛里含著溫暖的笑意，臉上蕩漾著柔美的漣漪。
「我……」他本來是要訓斥她的，可是心裡的怨氣已經沒有了，訓斥的話便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您是不是覺得我這個新秘書很不盡責？」關穎見杜鴻鳴說不出話來便忍不住替他說了。
「你也知道？！」聽關穎這麼說杜鴻鳴才佯裝生氣地質問起關穎來。
「因為感覺到了您對我的厭惡和排斥，所以這兩天沒敢去打擾您！一來我不想自討沒趣，二來我不想在連幾句完整的話都沒來得及跟您說的情況下就被您趕出去！」
「你不來打擾我我就不趕你走了？」杜鴻鳴皺起眉頭問。
「嗨！躲一時算一時唄，說不定就有奇迹發生呢！」關穎忍不住用有些調皮的語調回答，一臉的明媚和燦爛，看得他心生妒忌。
「原來你是靠指望發生奇迹混日子的！」杜鴻鳴忍不住用嘲諷的語氣戲謔道。
「是啊，我就是靠這個混日子的！那麼您呢？您是靠什麼在混日子？」關穎望著杜鴻鳴問，眼神和語氣中都充滿著挑釁的意味。
聽了關穎的話，杜鴻鳴不禁愣了半晌，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問，而且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要說點什麼才好。對於她把他置於無話可說的境地這件事他有點生氣，想要發作，又覺得那樣有失風度。轉念想想，反正自己是不想留著她的，又何苦跟她費口舌，想到這裡，他用故作沉穩的語氣說道：「你是賈部長介紹來的人，我本來想要睜一眼閉一眼的，你只要認真做你的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可是，我看你也沒有什麼認真做事的打算，我不是個挑剔的人，但凡事總有底線。你打破了那個底線，所以我不能留你在這裡了！你收拾一下東西趕快離開吧！」
「不管我做不做事，說不說話，您反正是要趕我走的！我並沒做錯什麼，只是您的心情不對，所以看什麼都不合您的意!說到您的心情，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您自己都沒辦法不是嗎？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來這兒有點自不量力，但是，我也沒辦法，美慧那樣懇求我，我又是她最好的朋友，我怎麼能不來？」聽到杜鴻鳴要趕自己走，關穎不禁有些激動地說道。
驟然聽到美慧的名字，杜鴻鳴整個人都不禁一震，臉色立刻變得鐵青，忍不住顫聲問道：「你剛剛說的美慧是誰？！」
「還能是誰？當然是那個因為不得已傷害了你而感到無比的痛心和愧疚的人，是那個得知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很想為你做點什麼卻無從下手的人，是那個時時刻刻都在盼著你重新振作的人——錢美慧！」
「那你呢？你又是誰？」杜鴻鳴的臉由青變成了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我是美慧最好的朋友，現在還應該算是她懷著懺悔的心捧到你面前的一帖膏藥！她渴望我能夠替她治癒你的創傷！而我之所以願意做這帖膏藥，不僅因為我不忍心看著我的朋友因為你而難過，還因為我的朋友給我講述了太多你的故事！我必須承認，我被那些故事迷住了，進而被你迷住了！所以我來了！現在你要趕我走，我能說什麼呢？我只是一貼膏藥，你想就帖，不想帖大可以把我扔出去！但是在你把我扔出去之前，我很想知道一件事！」關穎乾脆把所有的實情都說了出來，她想反正他已經開口趕她走了，說出實情來又能有什麼更糟糕的事情發生呢！何況，若現在不說，恐怕以後也沒有機會說了，她不說他又怎麼會知道美慧的心情，他說不定以為美慧完全不把他的創傷當回事呢！她想，他應該知道美慧的心情和想法。
聽了關穎的話，杜鴻鳴激動極了，以至於全身都在顫抖，嘴唇在顫抖，牙齒在顫抖，手臂和腿都在顫抖，就連心都在顫抖！自從父親和弟弟離開之後，他便不再去觸碰與美慧有關的任何東西，因為他知道每一次觸碰都是一場心靈的浩劫，他把美慧的名字以及把跟美慧相關的一切都埋葬在記憶的深處了。然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今天，就是剛剛，有人竟然以如此突兀而又蠻橫的方式殘忍地打開了他記憶的閘門，把美慧的名字以及跟她緊密相關的記憶全都放了出來。那些記憶就像是絕了堤的洪水一樣傾瀉出來，攔無可攔，擋無可擋，讓他痛苦非常又束手無策！這讓他無比的憤怒！然而他還不想即刻發作，因為他想讓他的憤怒以最大的威力爆發出來，所以他不得不暫時壓制住它，以便讓它得到足夠的積累和沉澱，就像火山爆發之前需要蓄積岩漿一樣。於是他強壓住心頭的怒火用冰冷之極的語氣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您之所以這樣折磨自己是不是因為你一直無法接受經歷過這一切之後仍舊愛著美慧的事實，是不是這樣？」關穎仗著膽子問道，她當然知道她這樣問是會惹禍上身的，但是她顧不得自己的禍了，她只想找到問題的癥結在哪裡，因為只有找到了癥結所在才有可能解決問題，就像醫生要想醫治好病人首先得做出正確的診斷一樣，她得知道杜鴻鳴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你少在這裡不懂裝懂了！像你這種沒事就喜歡揭人傷疤的女人最讓人討厭了！你懷著齷齪的目的來到這裡，還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你的樣子讓我感到噁心！你給我滾，立刻從我的家裡滾出去！」杜鴻鳴終於忍無可忍了，他發了瘋似地沖著關穎喊道。
關穎的自尊心在杜鴻鳴的歇斯底里的喊叫中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嚴峻考驗。長這麼大她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罵過，加上她跟美慧一樣，都是自尊心很強的人，被杜鴻鳴這樣罵她怎麼可能不受傷？儘管她明知道他那樣罵她不過是對她戳他傷口的行為的反擊而已，可她還是感到很受傷！所以她忍不住哭了，眼淚順著臉頰簌簌而落，然而，她不想因為受傷而輕易放棄！她覺得她應該堅持，她認為眼前這個重情重義的男人值得她這樣。因而她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因為受不了羞辱而跑掉，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邊流淚一邊說道：「我就知道，你還愛著她！被我給說中了，不然你怎麼會這麼憤怒！」
「你知道什麼？我還愛她？我瘋了嗎！她到底有什麼值得我愛的！她自己到我身邊做卧底還不夠，如今又派了一個來！她是想讓我們杜家滅門嗎！她想得美！」杜鴻鳴繼續歇斯底里地怒吼著，他的怒吼聲把管家引到客廳來了。
「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大少爺，你怎麼發這麼大的火啊！」管家一進客廳便忍不住問道。
「你問她！」杜鴻鳴憤怒地用手指著關穎說道。
「您是說關小姐嗎？她怎麼惹到您了？」管家沒有去問關穎，而是接著問杜鴻鳴！
「老張！你知道她是誰嗎？」杜鴻鳴繼續用手指著關穎，漲紅著臉激動無比地問。
見杜鴻鳴情緒如此激動，管家不禁有些發矇，一邊茫然地搖頭一邊偷偷看關穎，發現關穎滿臉都是眼淚。
「我告訴你，她是錢美慧的好朋友！是代替錢美慧來做間諜的！」杜鴻鳴怒不可遏地說。
「不會吧，她是賈部長找來的，賈部長不可能安排一個間諜在您身邊的！」管家嘴上這麼說，但是看關穎的眼神卻迷惑起來，對於她是錢美慧的好朋友一事，他也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哼！她們騙人的本事可高呢！連我都看不透的心賈部長又怎麼能看透！」杜鴻鳴冷哼著說道。
「那要不要先給賈部長打個電話？聽聽她怎麼說？」管家忍不住建議道。
「也好！我要是就這麼攆她走了也太不給賈部長面子了！你馬上打電話給賈部長，讓她立刻過來一趟，也好讓賈部長見識一下她的本來面目！」杜鴻鳴立刻接納了管家的提議。
「張伯，您等等！」管家轉身要去打電話，卻突然聽關穎叫道。於是管家停住腳步，轉身看了看關穎，問道：「關小姐有什麼事嗎？」
「不用給賈部長打電話了，打了也是給她添堵！我跟美慧是好朋友的事她早就知道了！是她懇求美慧找我來的！所以，不要給她打電話了，她來了也無非是這個結果！既然總經理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避跟美慧有關的一切，我想我即便留下也是無趣，我走就是！」關穎一邊擦眼淚一邊說道。
聽了她這話，管家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於是便看了看杜鴻鳴。
「你說賈部長知道你跟美慧的關係？是她請你美慧找你來的？」杜鴻鳴不禁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眉頭皺得緊緊的！
「是！為了這件事她特意約了我和美慧一起喝茶！其實，我不只是為了美慧才答應來的，我也是被賈部長對你的那份心感動了。說起來，她也不是你的什麼人，可是她卻那樣為你操心，就算是最親的親人也不過如此了！美慧的苦心加上賈部長的誠心，我怎麼好拒絕呢？」關穎解釋道，一邊解釋一邊不住地流淚。
「好啊！很好！不能拒絕是吧？你還真講義氣！我倒要看看你的義氣能講到什麼程度！你不是說你是美慧送給我膏藥嗎？好啊！我帖！我今晚就帖！走吧，跟我上樓去，到我的卧室去，我馬上帖給你看！」杜鴻鳴一邊怒火中燒地說一邊衝到關穎身邊一把扯住關穎的胳膊，然後用力將關穎扯上樓梯。
「大少爺，您別這樣！關小姐她……」管家見狀試圖阻止。
「你要是不放心她就給賈部長打電話，你通知賈部長，說我要帖膏藥了！」杜鴻鳴一邊沖管家怒吼一邊繼續扯著關穎上樓。
「你不用扯我，我跟你上去就是！」關穎用力掙開杜鴻鳴拉扯說道，並停止了流淚。
聽她這樣說，杜鴻鳴反而愣住了，站在樓梯上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管家則站在樓梯口，獃獃地盯著站在樓梯上的杜鴻鳴和關穎，一副無所適從的神情！
「張伯，不要給賈部長打電話！公司里的事已經夠她操心的了，有人不幫她忙也罷了，還一味地鬧小孩子脾氣，你若跟他一起鬧，你也成小孩子了！」關穎一邊擦乾眼淚一邊對站在樓梯口的管家說道。
聽了關穎這番話，杜鴻鳴很生氣，不過，同時他也很慚愧，而且慚愧似乎更多一點，他能感覺到自己臉紅了。
「那關小姐，你不要緊嗎？」管家有些不放心地問。
「不要緊，他不就是想帖膏藥嗎，我讓他帖！你不用擔心我，回房休息吧！」關穎用十分堅定的語氣說道。
聽了關穎這話，又見杜鴻鳴一味站在樓梯上不說話，管家隱隱覺得眼下的局面或者並不像是看起來的那麼糟，說不定還很好也不一定。想到這裡便不再說什麼，轉身顧自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你不是想貼膏藥嗎？站在那兒怎麼貼？走啊！」關穎看了一眼呆站在樓梯上的杜鴻鳴，說道，說完也不管杜鴻鳴走不走，一個人徑自上樓去了。
杜鴻鳴眼見著關穎上樓去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於是站在樓梯上又發了一陣子呆。他不知道關穎上樓後去哪兒了，樓上居然沒有一點兒動靜。他忽然有點後悔剛才的舉止了，他本以為那樣能把她嚇跑，就算嚇不跑，至少也能嚇得吱哇亂叫，然而全然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她根本就不怕他！她竟然不怕他，想到這裡他不禁越發生氣了！他暗暗地咬了咬牙，一鼓作氣跑上樓，剛一上樓便一眼看見關穎正站在他房間的門口等他呢。
她的大膽讓他惱怒，她那副神情明擺著是不相信他會把她怎麼樣，所以才會如此囂張！他想他必須來點真格的了，否則他簡直成了她們手裡的麵糰了，想怎麼捏就怎麼捏，難道自己被美慧捏得還不夠慘嗎？如今還要被她的朋友接著捏？想到這裡他的胸膛里騰地燃起一股怒火，他一個箭步衝到房門口騰地一下將關穎橫空抱了起來，隨即一腳將房門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