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

安沐陽，某重點大學高材生，畢業后，由於不喜歡被管束的工作方式，並沒有像別人家孩子一樣，考個鐵飯碗的工作。而是自主創業，開了一家針對中小學的培訓班，經過努力，培訓班由線下逐漸轉移為線下線上相結合的模式，最後全部轉為了線上一對一授課。

2019底至2020年疫情侵襲，安沐陽的線上補習方式迎來了培訓班成立以來的最大一波福利。這也使得安沐陽這個沒有任何其他經濟支持、地地道道的農村女娃兒買了車，還付了房子首付，並裝修入住，在家鄉所在的小縣城有了一個自己的家，讓她在這個小城市裏不再有流浪的感覺，讓她有了歸屬感。

2021年的4月中旬，上完課的安沐陽正打算休息一會兒，突然一條微信信息提示音響了起來，打開微信，信息是在縣裏組織部門裏工作的一個朋友發來的，名叫楊萬。

楊萬：「現在你們村沒有人適合當村支部書記，你想不想回村試試？我推薦你回去。」

安沐陽：「不去。」安沐陽的第一反應是不去，因為從小就知道，村幹部不討老百姓喜歡，老百姓還總是在背後咒罵部分村幹部，並且待遇低。

楊萬：「你考慮考慮嘛，據說現在村幹部工資待遇調整了，要提高了，大學生回來『一肩挑』有四千左右呢。」

安沐陽：「交社保嗎？」安沐陽問道。

楊萬：「交五險。」

安沐陽：「我考慮考慮。」

楊萬：「你現在不是線上上課嘛，村裏有網有住的有吃的，而且你家就在那裏，離家也近，其實挺可以的。」

安沐陽：「你說的這個倒也沒有問題，只是我怕到時候很忙，耽誤上課，得不償失啊。」

楊萬：「你不是晚上和周末才上課嘛，影響不太大。」

安沐陽：「的確是這樣，那我考慮考慮。」

楊萬：「告訴你一個回村上班的好處，就是在村工作滿一定的年限，你可以以這個身份考公務員，競爭特別小，並且以你的學歷，競爭更小。」

聽完楊萬說的最後一個好處，安沐陽的內心動搖了。

安沐陽：「好的，我了解了，我考慮考慮，再回復你。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后各自忙去了。

這邊安沐陽檢查了一下第二天上課要用的課件，沒什麼問題后，準備做飯吃，她邊做飯，邊思考着朋友楊萬的建議。

回村，幾乎不影響上課，而且也多一份收入，雖然工資不高，但在村裏也算可以了，最重要的是，離家近，父母不在家，村裏有個什麼大小事，也能幫幫忙。最重要的是，哪天父母回來了，也能方便照顧。

這樣想着，飯也差不多做好了，想着吃完飯打個電話和父母商量商量。

安沐陽吃完飯，洗漱好，躺在床上，給父母撥去了電話，把情況給父母說了以後，父母極力反對。安父安母反對的原因和安沐陽一開始拒絕的理由是一樣的，由於以前的幾任村乾的不作為亂作為等，已經惹得百姓對村干，甚至對政府失去了信心，並對村乾產生了抵觸以及很大的逆反心理。

安沐陽也知道這樣的情況，因為自己之前就深有體會。

安沐陽還記得以前讀書的時候，需要打個證明蓋個章，手裏不帶點東西，就要費很大週摺，去到村委會，就說章不在，說是在某某支書家，等去到支書家，又說在某某主任家。要是手裏帶點東西，章就是在的。

安沐陽還記得，表弟因為需要蓋個章，當時的村主任因為什麼修路，表弟家沒有一起湊錢，就不給蓋章，說是要把這個錢湊了才蓋章，搞得安沐陽表弟在村委會和當時的主任大吵一架，後來，只要村委會去安沐陽表弟家辦事，安沐陽表弟一家就不再配合。

這個狀況一直持續到安沐陽到村任職后才解決，這是后話。

安父：「你自己考慮好，自己決定吧，反正我是建議你不要去。」

安母：「我也和你爸爸一個想法，工資低，招人恨。」

安沐陽：「好的，我知道了，我好好考慮一下。」

安沐陽和安父安母拉了會家常后，就掛斷了電話。

掛完電話，安沐陽陷入了思考，輾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安沐陽甩甩雜亂的思緒，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安沐陽剛上完第二節課，再次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安母：「萌萌，你想好了要回村上班還是不去？」萌萌是安沐陽小名。

安沐陽：「還沒有呢，我考慮考慮吧。」

安母:「你自己要考慮清楚哈，莫要胡亂做決定。」

「另外，村裏陳阿貴家爸爸過世了，我們不在家，你先回去幫忙，能洗碗洗碗，能幫忙撿菜撿菜，去了要勤快幫忙做事哈。」

安沐陽：「陳阿貴爸爸過世了？啥時候的事嘞？」

安母：「今天你外婆才打電話給我們說，說是都過世三天了，你外婆說，過世的時候，只有陳阿貴媽媽和陳阿貴侄子在家，第二天中午了，陳阿貴和他兄弟才趕到家。」

安沐陽：「知道了，我抽空回去幫忙，哪天正悼？」聽了安母的話，安沐陽一陣唏噓，人都死了一天了，兒女才趕到家，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安母：「說是農曆三月初九，你抽空回去幫幫忙，你自己的事業考慮好。」

安沐陽：「好的，我知道了，那先這樣了，我上課時間到了。」

安母：「好，開車回家時注意安全啊，還有，年紀也不小了，差不多該成家了。」

安沐陽：「知道了，你和我爸也是哈，要多注意安全。」

說完掛斷了電話，安沐陽繼續給學生上課。

安沐陽心裏五味雜陳的上完了這一天的課，也想了一天要不要回村裏上班。

晚上躺在舒適的大床上，安沐陽想着畢業以來的一切，靠自己買房買車，也算是完成了一個小小的目標。

想着今天母親給自己說的陳阿貴家的事情，心裏想了很多，越想越煩躁，隨即就給閨蜜古宣打去了電話，聊了起來，順便也聊了回村上班以及今天父母說的陳阿貴家的事。

安沐陽：「你覺得，我要不要回去村裏試試，給點建議。」

古宣：「看你自己嘛，這種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遵從你自己內心就好。」

安沐陽：「其實，今天聽了我媽講我們村裏那戶人家的事，我就想回去也好，畢竟離家近，父母回來后，有個什麼急事的時候，也能及時就近照顧，主要是也不影響我上課。」

古宣：「你自己決定嘛，一是你說的這些，二呢，反正不影響你現在的情況。」

安沐陽：「嗯嗯，那就回去試試村委的工作吧，和我們村群眾也熟，應該工作不太難做。」

古宣：「好嘛。對了，你終身大事怎麼樣了？這麼多年了，有個把心儀的沒有？」

安沐陽：「還沒有，不着急，慢慢來吧，這種事情，強求不來的，隨緣吧。」

古宣：「老大不小了，可以找啦。」

安沐陽：「好啦知道啦，跟我媽一樣，哈哈。」

由於第二天是周一，古宣要上班，倆人又嘮嗑了一會，便各自睡去。

由於培訓班慣例，工作日白天不上課，所以安沐陽難得的睡了個懶覺，直到十點過才慢悠悠的起床。

想起母親的交代，安沐陽洗漱完吃了早餐，就準備收拾好行李，回老家幫忙陳阿貴家。都說遠親不如近鄰，雖然不能做什麼，但是儘力而為就好。

收拾妥當，安沐陽便啟程回村。

一路上，聽着自己喜歡的歌曲，邊想像著未來的樣子。

安沐陽不快不慢地駕駛着車輛行駛在回村的路上，她也想到了自己已經逝去的大伯、三叔、小叔、五叔，五叔還好，因病逝世時，好歹還有奶奶和大伯陪在身邊。可是大伯、三叔和小叔，由於沒有結婚，逝世時，都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由於愛酗酒，三人逝世的原因皆是飲酒過度，大伯是趕集回家途中，因為醉得走不動，只能歇於回家途中，當時由於是早春時節，天氣還有些寒冷，下着小雨，自己又不能回家，直到第二天早晨，鄰村的一個學生娃兒去上學才發現了大伯。

大伯當時還有一口氣，請求這個孩子背他回家，由於這個孩子不知道大伯家住哪裏，背到鄰近的寨子上時，認識大伯的很多鄰居看到了以後，才打電話通知到安沐陽的父母親。

接到父母親的電話，得知大伯的情況，安沐陽趕緊聯繫了隔壁寨子的鄰居譚叔，請他幫忙照看生火給大伯先取暖並打120叫救護車。而鄰居譚叔告訴安沐陽，這些已經做過了，只是救護車還沒有到。且大伯已經不能說話了，正在離安沐陽家裏一公里附近的埡口上，幾個鄰居都在照看着。

安沐陽又隨即打了電話給離得比較近的，在縣城裏上班的小姑姑，讓其先回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當時的安沐陽，才剛剛畢業，還沒有車，由於在市外工作，弟弟在市內工作，安沐陽及時通知到弟弟安倫以後，還沒有來得及收拾，就匆忙地道客車站坐車回家。

只是客車才出發，就接到了小姑姑的電話，說她到的時候，大伯已經沒有氣息了，救護車來了也沒有搶救回來。她請了村裏的幾個鄰居一起，才把大伯的遺體抬到了家裏。

安沐陽姐弟倆輾轉到下午五點左右才到家，在鄰居及家族長老的幫助下，姐弟倆以及小姑姑強忍住悲傷，着手張羅著大伯的後事。

安沐陽及其小姑姑在鄰居譚叔幾人的幫助下在家收拾騰地方做靈堂，弟弟及家族裏的一位爺爺，也就是安沐陽親爺爺的堂弟，到鎮上買棺材及一切喪事急用品。直到晚上八點左右，才把棺材運送到家，在鄰居的幫助下，大伯的遺體才得到入殮。

入殮事宜妥當后，根據農村習俗，接下來就是請能做法事超度亡魂的道士先生來做法事，替超度大伯的亡魂。由於時間太晚，當晚只入殮了大伯遺體，到了第二天，安沐陽弟弟安倫和堂爺爺去找道士，安沐陽及小姑姑在一些鄰居的幫助下收拾家裏，購買接下來需要用到的食材。

直到第三天晚上，安沐陽父母及其四叔一家到達家裏的時候，安沐陽姐弟及其小姑姑在鄰居和家族的幫助下，已經一切全都準備安排妥當了。

後來安沐陽爸爸告訴安沐陽，說是鄰居都給他誇讚安沐陽姐弟倆，有出息，他們很佩服。剛出學校的娃兒，能把如此大事安排得妥妥噹噹，很了不起。

安沐陽爺爺奶奶共有九個孩子，三個女兒，六個兒子。只有三個女兒和安沐陽父親，安沐陽四叔成婚有家庭，其他四個兒子皆無家無業。大女兒二女兒遠嫁，小女兒嫁在隔壁村。安沐陽大伯逝世之前，安沐陽三叔和五叔就已經因為飲酒過度引發疾病已經死亡了幾年。四叔一家人及安沐陽父母遠在浙江打工，小叔叔在廣東打工，也是一個酒瘋子，幾乎每天都是在醉酒中度過。

安沐陽爺爺在安沐陽弟弟出生那一年就已經逝世了，奶奶也在安沐陽大四那年因病去世，因此，家裏就只有大伯一人在家。

聽到電話中小姑姑的話，安沐陽一時間呆住了，終究是沒有見上最後一面。同時也很氣憤，為什麼都要因為酗酒走上這一條路。五叔飲酒過度引發疾病不治身亡，三叔飲酒引發疾病猝死家中，直到屍身腐爛發臭被鄰居聞到，才發現其死亡。

安沐陽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三叔過世的時候，大伯也因為飲酒，也差點死了，還是安沐陽父母親及安沐陽四叔一家回來辦理三叔的喪事，才把大伯搶救回來。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年多點，大伯又走上了這條路。

安沐陽在心裏想過，也許是家裏只剩大伯一人，一個人孤單無聊，沒有人說話，才爛酒。因為過世前半年，安沐陽母親和弟弟在家修建房屋，大伯已經滴酒未沾，身體很健康。

沒想到安沐陽母親和弟弟把房屋建好剛出去幾個月，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安沐陽想着這幾個不成器的伯叔，心裏想着，這輩子，就算不結婚，也得要有自己的一個孩子。也不至於像這些伯叔一樣，兒女無一個，孤苦伶仃地這樣死去。

更堅定，一定要有一輛車，自己的一套房子。

汽車走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鄉間道路上，再想着回村上班的事，安沐陽更加下定決心要回去村委會上班了，她不想親人出事的時候，不能及時趕到身邊，錯過很多東西而遺憾。

在2022年發生的一件事，讓安沐陽很慶幸她回村上班，後面詳述。

行駛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兩點半左右，安沐陽終於到了家裏，放下行李后，就趕忙到陳阿貴家幫忙了，因為晚上還得給學生上課。

去到陳阿貴家，大多數鄰居都在，安沐陽有禮貌地和每一位鄰居打招呼，轉了一圈，看到暫時沒有什麼可做的，安沐陽就和鄰居拉起了家常。

在此期間，大多數人誇讚著安沐陽勤快，懂事，父母不在家一個小姑娘也要跑回來幫忙。安沐陽也只是笑着和他們擺着白話，拉着家常。

下午五點左右，安沐陽和鄰居們一起準備晚飯，吃了晚飯後，幫忙洗了碗，安沐陽就趕回家上課了。

十點半，安沐陽剛上完課，朋友楊萬就發來了信息。

楊萬：「考慮得如何，要不要去上班？」

安沐陽：「你猜啊。」

楊萬：「猜啥子哦，快點說，去不去，去嘛我好和給你們鄉的組織委員對接。」

安沐陽：「你對接嘛，我決定回去上班。」

楊萬：「確定去，不騙人哈？」

安沐陽：「不騙。」

楊萬：「但是要告訴你一件事哈，你去了以後，得跟崗幾個月，才選舉。」「且跟崗期間，工資只有1500元，有沒有問題？」

安沐陽：「沒事，沒有問題。」

楊萬：「那就說定了，明天我就彙報和對接，不要變卦哈。」

安沐陽：「不會啦，真的是哦。」

楊萬：「那好的，去試試，很好玩的。」

安沐陽：「好好好，知道啦，不和你說啦，我要做明天晚上上課的課件，明天白天要幫人呢，不和你聊了哈。」

楊萬：「好的好的，大忙人，拜拜。」

安沐陽：「拜拜。」

只是安沐陽不知，自己會為她做出回村上班的這個決定，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十二點，安沐陽做完了第二天晚上要用到的課件，才洗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