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電視衰落了
欒關明白過來。
怪不得好吃。
原來蝦肉新鮮緊緻，
這能帶動醬汁的滲入，增加調味的複合。
再拿起一個吃時就忍不住先嗦一口湯汁過過癮，
撫慰一下迫不及待的腸胃。
其他同事就更不客氣了，只盯着這盤菜吃。
一會功夫就見了底。
場記開玩笑：「老闆，你不厚道啊，怎麼把這麼美味的小龍蝦留下自己吃？」
老闆憨笑：
「這是村裏街坊自己養的小龍蝦，出欄后給我們送了些，不是菜單菜。」
「那怎麼賣啊？」
「賣很貴的。」老闆答，「聽說現在一斤都漲到150了。」
什麼？
大家都瞪圓了眼睛，居然這麼貴？
可是驚訝之後很快就覺得合理：
今天吃的這盤小龍蝦是生平吃過最好的，值這個價錢。
攝影很有興趣：「那我們可以拍一拍啊。」
「李家村……」副導演像是想起什麼，「這老闆是不是姓……梨？」
農家樂老闆點點頭：「是啊，梨家。」
副導演一拍大腿：
「之前採集素材時我跟小龍蝦老闆打過電話，應該就是這家。」
因為這個姓氏太生僻，老闆又拒絕得太徹底所以他還記得。
「稀奇了，怎麼還有人拒絕我們？」
攝影大姐咂舌。
大凡商家做生意都希望能遠銷四方，
而媒體採訪能幫他們做免費廣告，
他們劇組打電話過去哪位老闆不是求之不得？
「那就不得而知了。」
副導演摸摸腦殼，
「那梨老闆一聽我的來意立刻拒絕，一秒都沒有猶豫。」
農家樂老闆倒要為梨歌說幾句：
「梨歌還是個學生娃呢，沒那些個世故講究。」
「她家小龍蝦養殖時那水塘里鋪的可是細白沙，裏頭水草都是專業景觀店裏買來的上等水草，論根！」
「養蝦的飼料都是胡婆婆手工燉的，全是良心活。」
劇組諸人兩眼放光。
稀奇的養殖方式、
傳統的飼料餵養方式、
還有一個不慕名利滿懷理想的年輕人。
各個都是爆點。
背後肯定有故事！
欒關當即下了決定：「下午臨時加一場。」
*
他們在村民的指點下找到了龍蝦池塘。
胡奶奶正在喂蝦呢。
得知他們是電視台後立刻熱情迎接他們，
帶他們看了池塘里鋪的水草，
還給他們演示了飼料的製作過程，
隨手撈了個頭飽滿的小龍蝦給他們展示。
一行人都覺得這是絕佳的拍攝素材。
可惜了，就是老闆不讓拍。
欒關決定親自去說服那位神秘的老闆。
可是對方接了電話，聽他誠懇說明來意仍舊不為所動：
「不行。」
欒關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固執的老闆。
不過他看了旁邊一臉期盼的胡奶奶，
忽然靈機一動：「胡奶奶這麼期待，您就讓她為主體拍怎麼樣？您不用露臉。」
梨歌卡了殼。
她的確沒有資格去攔著胡奶奶。
老人家在村裏寂寞了大半輩子，好容易遇到一個能重新散發光熱的機會，自己憑什麼為了一己私利阻撓呢？
再說胡奶奶本來就有資格成為主角，不用經過她的允許。
因此她想了又想：「好吧。」
不過她也有要求：「不許公佈我們公司的名字。」
欒關答應了下來。
*
如果火了怎麼辦？
梨歌想了想又笑自己想多了。
現在是網絡時代，傳統電視節目已經喪失了競爭優勢。
現在年輕人家裏裝修已經不買電視了，有幾個人還看電視台節目？
肯定火不了。
*
小潔正站在玉米地里發獃。
地里原本已經掛果的玉米東倒西歪，栽倒滿地。
玉米桿斷裂成片，青澀的玉米棒子掉落滿地，有的還被踩踏進了泥里。
有經驗的村民查看地里的腳印，一下就指出了原因：
「野豬乾的。」
野豬啃了許多玉米，還撞到了許多，幾本大半畝地都被嚯嚯了。
「你們接手的玉米地離村子太遠了，又在這偏僻山溝里，連着後頭的大山頭，那山頭可是有野豬的！」
「現在生態環境好了，地里都有稻草人什麼的嚇野豬，你們怎麼沒做？」
小潔自責低下頭：「是我拔走了。」
她雖然生在農家，但因為田嬸開小賣部的緣故並不怎麼下田，因此還當那個稻草人是驅趕小鳥的。
現在玉米快成熟了，稻草人看着礙事，小潔就自作主張拔了稻草人。
沒想到……
「這下損失可大了。」村民搖頭。
小潔幾乎要哭出來了。
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生命里無數次失敗：
指出上級謊報報價，才知上級是老闆親戚；
拒絕客戶言語騷擾，被老闆辭退；
辛苦幹了一年的業績被老闆算到了親信頭上。
……
難道這一次又要像之前那些失業？
田小潔心臟怦怦亂跳。
可是……
梨歌對自己這麼好。
難道要隱瞞欺騙她嗎？
小潔吸了口氣，決定勇於承擔責任。
她已經失敗了很多次，不在乎多一次不是嗎？
她拿起電話又放下。
這麼大的簍子，還是當面告訴梨歌吧。
構想了千百遍，可是看到梨歌那一刻小潔又心如鼓擂。
「梨歌……那些玉米，被野豬給啃了。」
她的聲音小如蚊吶，手指不由自主繞起來。
「嗯？」梨歌正在盤賬，一時沒聽懂。「什麼玉米？」
小潔拳頭攥住了一把汗，大不了，不管是責問還是處罰，她都願意承擔結果，哪怕最後的結果被梨歌辭退……
她都願意承擔後果。
她鼓起勇氣大聲說：「你承包的那幾十畝玉米地，因為我工作疏忽拿走了稻草人，所以現在被野豬給糟蹋了。」
嗯？
梨歌放下筆，激動站了起來。
小潔自顧自道歉：「我願意從我的工資里扣除公司損失。」
「如果要辭退我，我可以寫個欠條，慢慢打工還。」
面前的人唇角浮起笑意。
「你在說什麼傻話啊小潔姐？」梨歌忽然站起來，開開心心攥住她的手。
「我怎麼會辭退你啊？」
她眼睛裏閃爍著星辰光芒。
「我們公司因為有了你才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