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皇后一手捂著心口，兩眼含淚的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想要往前靠近她，卻又忍不住生了怯意。

她的另一隻手用力的攥著黎皇的手臂，皇后張了張嘴，怔怔的轉過頭來，朝著黎皇喃喃道：「聖上，是不是臣妾一時老眼昏花，出現幻覺了？」

「若不然，臣妾怎麼會見到一個容貌那麼像臣妾的女子……」

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找的人突然就出現在皇后的面前，倒是讓皇后不敢相信自己此時眼前所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黎皇低頭看了一眼被皇后抓疼了的手臂，隱隱能瞧見些紅痕，他卻並未在意。

黎皇心下嘆氣，柔和的目光瞬間就落在皇后的臉上，與她那略顯期盼的目光對上，「皇后，你見到的都是真的，是熙兒將我們的孩子找回來了……」

【真怕皇后待會一個激動就又要昏厥過去了。】

見狀，一旁盯著皇后的陸小小不免心生擔憂。

謝熙眸色微動，大步從容的走到春霖的身旁，動作輕柔的將春霖推到自家母后的面前，他語氣溫和的道：「母后，她叫春霖，兒臣和小小將妹妹找回來了。」

「若母後有什麼想問的，不如就先回殿內？」

春霖沉默著，眸間卻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皇后緊盯著春霖，想要拉住她的手，可就在自己抬手的那一瞬間，皇后又忍住了，「好、好，我們先回殿內。」

轉身之際，皇后又轉過身來，滿眼期待的看了春霖一眼。

春霖：「……」

那個眼神飽含著一種像是失而復得的情緒，讓春霖莫名觸動。

春霖抿了抿唇，盯著皇后片刻，終究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見著皇後娘娘、聖上以及太子殿下、陸姑娘四人都進入殿內后，春霖才伸出手攙扶著一旁的徐婆婆，低聲道：「婆婆，我們進去吧。」

徐婆婆嘆氣：「好。」

如今，她也該向皇後娘娘和聖上陳述自己當年犯下的大錯了。

即便皇後娘娘和聖上要處死她，她也不會有半句怨言。

春霖和徐婆婆進入殿內后，皇后便立刻屏退守在殿內的宮女，如今殿內就只有他們幾人。

殊不知，宮女們剛離開，驀地就聽見「撲通」一聲巨響，徐婆婆就已經鬆開了春霖的手，她俯首跪在地上，額頭重重的磕在地面上，抬頭時，她的額頭一片紅腫，「聖上，皇後娘娘，民婦有罪！」

徐婆婆面容沉重，語氣帶著濃重的後悔。

就這麼一句話，殿內幾人瞬間就明白徐婆婆到底要說什麼了。

春霖擔憂的看著她，欲言又止。

陸小小、謝熙飛快的對視了一眼，兩人都保持沉默。

皇后也沒吭聲，倒是黎皇開口了：「說說，你有什麼罪？」

徐婆婆再次俯首磕頭，閉著眼睛道：「當年聖上派人帶民婦進宮為皇後娘娘接生，可就在娘娘即將臨產的前幾日，肅親王突然找上民婦，說是民婦的兒子和兒媳都已經落在他的手中，若想讓他們二人活命，民婦就得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那日民婦猶豫了許久，本想著將此事告知娘娘，可、可另外兩位穩婆也已經被肅親王收買了，有她們盯著，民婦什麼都不能做，但凡民婦敢揭穿肅親王的陰謀，那民婦的兒子和兒媳就真的活不了了。」

說到這，徐婆婆不免又想到為了救自己而喪命的兒子、兒媳。

就算當年她如了肅親王的願，為他辦事，可最終她仍然沒能過幾年安穩日子，她的兒子和兒媳還是死在了肅親王的人的劍下。

這都是報應啊！

徐婆婆流著眼淚，哽咽出聲：「直到了娘娘產子的那一日，民婦提前將肅親王派人送過來的男嬰抱進寢殿內，等娘娘生下小公主之後，就將男嬰抱到娘娘的身邊……」

「原本肅親王是讓民婦將小公主弄死，不能留下任何禍患，可當時民婦瞧著小公主那瘦小的模樣，實在是不忍心，便偷偷的瞞過另外兩個穩婆，先是將小公主藏在民婦的房間里。」

她以為小公主會哭，會驚動到其他人，可偏偏沒有，小公主很乖，幾乎不曾有哭過，正是因為小公主的乖巧安靜，徐婆婆才沒有讓那兩個穩婆發現任何端倪。

「而後，民婦故意拖著肅親王幾日，又花了銀子託人從宮外弄來了一個死嬰，才勉強能跟肅親王交代。」

「待到民婦身邊沒有監視的人了，民婦才設法偷偷將小公主帶出宮去……」

因為皇後娘娘剛生產完，聖上不放心皇後娘娘的身子，便讓三個穩婆都在宮中多待幾日，待娘娘的身子沒有任何異樣之後，她們才能出宮。

【徐婆婆確實有錯，可當時有肅親王在一旁虎視眈眈，又以家人的性命做要挾，徐婆婆會選擇聽從肅親王的安排也屬實正常，可不管怎麼說，最後還是徐婆婆救了小公主，也養大了小公主，可以說是功大於過了吧？】

【再說了，那幾年肅親王一直在派人去追殺那三個穩婆，徐婆婆躲避危險也是很辛苦的，為此，徐婆婆唯一的兒子和兒媳都沒了。】

陸小小心裡糾結著該如何給徐婆婆定罪。

謝熙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陸小小：？？？

陸小小偏眸，她小臉微抬，直勾勾的盯著謝熙，圓溜溜的杏眸閃過一絲疑惑。

【當著聖上和娘娘的面，殿下也這麼黏人？】

謝熙：「……」

他也不是黏人，他只是想要打斷她的心聲罷了。

然而，黎皇和皇后二人此時壓根就懶得搭理他們。

皇后：「本宮的雪脂玉佩是不是被你帶走了？」

「是。」

徐婆婆慚愧：「當年民婦見著皇後娘娘似乎很珍惜那枚雪脂玉佩，便想著偷偷的拿過來留給小公主，若往後民婦不在了，小公主也能憑藉玉佩認親。」

「就算日後小公主不願認親，那也能留個玉佩當念想……」

「娘娘，民婦自知罪孽深重，不求寬恕，只求娘娘和聖上日後能夠善待霖兒，那民婦死了也甘願。」

「婆婆！你在說什麼胡話！」

春霖眼圈微紅，一直在眼眶裡打著轉的淚水瞬間就掉落下來了，劃過臉頰，滴落在徐婆婆的手背上，彷彿能燙傷了她一樣。

徐婆婆搖了搖頭，「霖兒，不必為民婦求情，阿秋和阿玉死的那一日，民婦就已經想隨他們去了，可霖兒還小，民婦不能死啊！」

「婆婆！」

春霖跪了下來，趴在她的背上哭著，「婆婆，不要死，我想婆婆永遠都能活著……」

聽著殿內就只有一陣陣壓抑的哭聲，皇后、黎皇二人心情極其複雜。

別說陸小小不知如何判定對錯，就連聖上和皇后都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皇后抬了抬手，眉眼間儘是疲憊的神色，她語氣淡淡的道：「罷了，都起來吧，本宮只想知道真相，並不想要了誰的性命。」

「徐姑，當年之事，直到今日才能水落石出，本宮與親閨女要骨肉分離十六年，而如今肅親王和謝錦都已經被關進了宗人府，永世都不得出來……」

皇后情緒低落的望著春霖，喃喃道：「本宮都不知自己還能責怪誰？」

徐婆婆聞言，勉強抬起手來，輕輕的扯了扯春霖的衣袖：「霖兒，將雪脂玉佩取出來，那本就該是你娘親的東西，快叫母后。」

「還有你的父皇。」

春霖：「……」

聽到徐婆婆的話，又看了看皇後娘娘那情緒不高的模樣，春霖唇角微抿，神情認真的沖著皇後娘娘喚了一聲：「母后。」

頓了頓，她又朝著黎皇喊道：「父皇。」

皇后微怔，忽地就大步上前，她伸出手，用力的抱住了春霖，淚水滑落：「霖兒！霖兒！母后在，母后就在這兒！」

「都怪母后不好，是母后一時疏忽，才會讓你流落宮外，過了十幾年的苦日子……」

「霖兒，你是不是過得很苦？」

皇后很是自責。

當年她生完孩子之後，就不該放心的睡過去，若她沒睡，那穩婆就不會有機會換調她的女兒了。

春霖被抱著，也就只有一瞬間的不適應，緩過來之後，她就慢慢的試著回抱著皇後娘娘，低聲道：「母后，我一點都不覺得苦，婆婆對我很好，無論有什麼都會想著我。」

「母后，若不是有婆婆在，我怕是很難長大。」

皇后心裡明白春霖的想法，無非就是她不想讓徐穩婆真的赴死。

畢竟春霖和徐穩婆相處了十幾年的時間，她們之間定然是會有些親人感情的。

皇後有些羨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霖兒，母後知道了，她不會有事的。」

聞言，春霖頓時鬆了口氣：「母后說的可是真的？」

皇后：「自然是真的，母后不會騙霖兒的。」

春霖：「那父皇呢？」

皇后：「不必你父皇做主，此事本宮一人就能做決定。」

黎皇：「……」

好歹他們也是夫妻啊，怎麼能決定都不讓他做了？

春霖聞言，頓時就偷偷的往黎皇的臉上瞄了一眼，猝不及防的卻見到了自家父皇那委屈巴巴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母后。

春霖：！！！

她居然能從父皇的眼中看出了委屈？？

有皇後娘娘開口，徐婆婆的性命確實是保住了。

可無論怎麼說，錯了就是錯了，就算如今皇后和黎皇能夠為了自家親閨女而容忍一次，那是絕對不能忍得下第二次。

在確認了春霖的身份之後，徐婆婆就被送出宮去了。

陸小小和謝熙也都出宮了，就只留下春霖與皇后、聖上三人在鳳安宮中好好聊聊。

出了宮之後，陸小小瞬間就覺得呼吸都清新了不少，她放慢腳步，偷偷的往謝熙臉上瞥了一眼，又飛快的收回目光。

她輕笑著道：「殿下如今找到了親皇妹，是不是該給我這個大功臣來個獎賞？」

話音未落，就響起了謝熙若有所思的應和聲「小小說得對極了，孤確實應該好好獎勵一下小小。」

聞言，陸小小眸光微亮，眼巴巴的望著謝熙。

她不吭聲，卻是滿臉期待，期待著殿下給她獎賞。

然而——

下一刻，卻見到太子殿下低頭，動作極快的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謝熙滿意的笑了，「嗯，這就是獎賞。」

「……」

陸小小頓時無言以對，一時沒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這到底算什麼獎賞啊，分明就是殿下故意想要偷親我！】

【想親就親嘛，還非要轉彎抹角，也不知殿下究竟是從何處學來的，如今殿下都學壞了！】

謝熙掩唇輕咳，斂住眼底的清淺的笑意，他又抬手捏了捏陸小小的臉頰，「好了，小小別生氣了，隨孤回府，孤讓廚房給小小準備最好吃的糕點，如何？」

陸小小輕哼了一聲，露出傲嬌的小模樣，用力的瞪了他一眼，反問：「府上還有什麼糕點是我沒吃過的？」

如今府上的廚子最喜歡往景祥院送糕點，各式各樣的，甜酸苦辣，什麼味道都有。

那段時間，在景祥院里當差的宮女侍衛、小廝都能吃到糕點，在陸小小使勁的投喂之下，他們全都胖了一圈，瞧著都圓潤了不少。

謝熙不知廚房那邊早就已經在巴結陸小小了，他笑著道：「小小，待你回府之後，你就能知道是什麼糕點了，定然會是你喜歡吃的。」

陸小小眨了眨眼，順從殿下的話：「那我就稍微期待一下下？」

「好。」

謝熙勾唇，輕笑出聲。

不過，陸小小和謝熙並沒有直接回太子府。

他們二人轉道去了米店裡買了不少糧食，之後就朝著徐婆婆和阿吉所住的那個小巷子里走去。

徐婆婆比他們早一步回到小院子里，晨露也在那兒，在等著自家主子過來將她叫回府上去。

畢竟，若沒有主子的吩咐，晨露還真的不敢隨便就離開這兒。

並沒有讓晨露等很久，她一直守在小院子的門口，總算是讓她見到自家主子和太子殿下回來了。

「主子！」

不等主子和殿下靠近，晨露就已經朝著二人飛奔而去，「主子，你可算是回來了！」

「先前主子和殿下剛離開，不久之後突然就有不少人來小院子里討債了！」

「奴婢差點就要被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