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直到從刑部大牢里出來，春霖仍然有些恍惚，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她都長大了，親生爹娘究竟是誰，於她而言，並不重要。

在她心裡，婆婆和阿吉就是她的親人，比誰都重要……

跟在春霖身旁的阿吉也沉默著，他能聽懂陸姑娘的話，若以後姐姐認回了親生爹娘，那以後姐姐還會是他的姐姐嗎？

可婆婆曾經教過他，他不能那麼自私，若姐姐真的能有親生爹娘照顧，他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姐姐，你是不是不高興？」

一路沉默，心裡又藏著事，阿吉實在是忍不住開口問了：「若姐姐覺得不高興，那就……」

阿吉遲疑了一下，飛快的抬起頭來，偷偷的瞄了眼走在前面的那道背影，悄聲道：「那我們就不跟陸姐姐走了。」

陸小小：「……」

謝熙：「……」

謝樾：「……」

雖然阿吉說得話已經很小聲了，可他們三人還是能聽得見。

陸小小沒忍住，掩唇笑了笑，她轉過身來，朝著阿吉道：「阿吉，你能不能再說小聲一點？都被我聽見了。」

阿吉：？？？

乍然聽到這話，阿吉整個人都懵了，他瞪大雙眸，獃獃的站在原地。

下一刻，他才反應過來，捂著嘴，紅著臉，飛快的藏在姐姐的身後。

見狀，春霖頓時忍俊不禁，抬眸朝著陸小小報以歉意一笑：「好了，阿吉膽子小，陸姑娘還是別笑他了。」

陸小小挑了挑眉，杏眸里的笑意愈深，「行吧，看在春霖的面子上，我就勉強不逗你了，小阿吉。」

一頓，陸小小又道：「春霖，先回徐婆婆那吧，這件事還得要讓徐婆婆親自走一趟。」

春霖點了點頭：「好。」

一行人回到徐婆婆的院子里，原本謝熙和謝樾都想跟著進去，卻被陸小小攔住了，「等等，你們先在外面等著，待會我和春霖扶著徐婆婆出來便好。」

謝熙和謝樾相視一眼，便應了下來。

木青侍衛早就已經將京中最好的老大夫帶過來了，先前徐婆婆病了，就只拿著那丁點兒銀兩去藥鋪里抓了一些能夠醫治風寒病症的葯，並沒有請過大夫過來看診。

陸小小想著，這一趟她是要帶徐婆婆進宮，若徐婆婆的病一直沒有起色，病懨懨的模樣，她也不敢讓徐婆婆離開床榻，就怕進宮的路上有什麼變故，讓徐婆婆受驚，進而加重了她的病情。

陸小小不敢冒險，便提前讓木青侍衛去找大夫過來了。

「木青，你也在外面守著，讓大夫跟我進去便好。」

「是。」

木青面無表情的應了一聲。

陸小小又對著站在木青侍衛後面的大夫道：「董大夫，有勞了。」

董大夫連忙擺手：「不必如此，醫者仁心，都是我應該做的。」

「不知病患在哪？」

「董大夫，這邊。」

再一次去徐婆婆的房間，陸小小還是能記得路了，不等春霖和阿吉先走，她就已經帶著董大夫往那邊過去了。

剛走了兩步，察覺到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似的，陸小小頓時停下腳步，轉過身來，一瞧，才恍然大悟：「春霖、阿吉，你們快跟上。」

春霖和阿吉面面相覷。

沉默片刻，春霖抬手揉了揉阿吉的腦袋，無奈的笑了笑：「我們也走吧，去見見婆婆。」

明明她才幾日沒見到婆婆，此時想來，她卻總覺得那寥寥幾日像是過了幾年一樣。

徐婆婆還在榻上躺著，待春霖和阿吉過去的時候，董大夫正為徐婆婆號脈，他坐在一旁，眉宇緊皺著，神情有些凝重。

春霖和阿吉見了，瞬間就擔心極了。

她張了張嘴，想開口詢問卻又怕自己會打擾到董大夫看診，一時又忍住了。

倒是阿吉年紀尚小，根本就沒有這點顧慮，而且他又擔憂婆婆的病情，阿吉沒忍住就問了出來：「董大夫，婆婆怎麼樣了？」

「婆婆今日吃了葯，她的病是不是很快就能好起來了？」

「阿吉，別吵到董大夫看診。」

春霖拉著他，往旁邊走了走，小聲的叮囑他。

「無妨。」

董大夫收回手，又將脈診放入藥箱之中，「正所謂擔心則亂，我能理解的。」

春霖：「那董大夫，婆婆的病……」

董大夫想了想，不徐不疾的道：「老夫人這病並非是風寒之症，其實是老夫人的身子虧空得太厲害了，身子一時承受不住，才會這樣的虛弱，若想要她好起來，最好是買一支五百年老參，分數次燉給她調養身子……」

「若是找不到五百年的老參，我也能再為老夫人開些補藥，先調理一個月，一個月後，她的身子定然會有起色。」

「不過若想徹底讓她的身子好起來，怕是要調理個一年半載。」

五百年的老參？若她沒記錯的話，殿下的私庫里好像就有？

也不知殿下舍不捨得將那支五百年的老參拿出來……

陸小小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董大夫，不知徐婆婆此時能不能出門？」

董大夫遲疑了一下：「出門倒是可以，就是不能走太長時間。」

「好，我知道了，多謝大夫。」

有董大夫的話，那她就能放心的帶著徐婆婆進宮了，一路上有馬車，根本就不必讓徐婆婆走路。

董大夫點頭：「那我先開幾貼補藥，過兩日再看看老夫人的情況如何，若是沒有效果，我再更換一下藥方。」

聞言，春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隨身帶著的錢袋子，指尖碰到那乾癟癟的錢袋子，她臉上頓時露出困窘的神色。

那日被關進刑部大牢之後，她身上的銀子全都被那些官差收走了，一個銅板都沒留給她，就只剩下一個空空的錢袋子。

此時該給董大夫診費，她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倒是陸小小注意到春霖的異樣，稍微一猜，她就能猜到春霖在為什麼而發愁，無非就是錢。

等春霖認回親生爹娘之後，她就不必再為這樣的事發愁了。

陸小小將自己掛在腰間上的錢袋子取了下來，打開，從裡面倒出一錠碎銀子，約莫是十兩。

她遞給董大夫：「大夫，這是診費，若是有多的，就算是藥費。」

春霖愣了愣，瞬間就回過神來：「陸姑娘，這些銀子算是我跟你借的，待我日後有了銀子，我定會還給你的。」

陸小小笑著，乾脆的應道：「好啊。」

倒不是她在意這十兩銀子，而是她看出來了，春霖不喜歡欠著任何人東西。

董大夫寫好了藥方之後，直接交給陸小小，「先抓藥吃兩日，看看效果如何。」

「好，我這就讓人去抓藥。」

陸小小低頭看了一下藥方，基本上都是些滋補的藥材，藥性也很溫和。

「晨露，你跟著董大夫出去一趟。」

去刑部大牢的時候，陸小小並沒有帶上晨露，而是讓晨露待在院子里照顧徐婆婆，免得徐婆婆有點事情都找不著人幫忙。

晨露接過藥方，垂首道：「主子，奴婢這就去。」

話音未落，就見到董大夫拎著藥箱出去了，晨露連忙跟上。

陸小小抬頭，往外瞧了一眼。

見著此時的天色尚早，就算真的要帶春霖認親，也不急於一時，倒不如先等晨露回來，讓徐婆婆吃了葯再走。

「陸姑娘，這次真是多虧有你在。」

春霖望向陸小小時，一臉感激：「若不是有你幫忙墊上診費，我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陸小小擺了擺手：「都是些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咳咳咳」

徐婆婆輕咳，她臉色蒼白，那雙布滿滄桑的眼眸漸漸變得溫和，她直勾勾的望著陸小小，「陸姑娘，我這身子還能撐幾日，也能夠讓阿霖認回她的親生爹娘了。」

陸小小：「徐婆婆，也不急於一時，先喝葯。」

「是啊，婆婆。」

春霖和阿吉也在勸她別急。

晨露很快就帶著藥包回來了，不等陸小小開口，她就已經自覺的拎著藥包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方才她待在院子里照顧徐婆婆，一時沒事，就又順便將整個院子都走了一遍，她知道廚房在哪。

煎藥費時間，陸小小也不知還要等多久，和春霖說了一聲后，她就出了院子。

見到謝熙和六皇子二人跟門神似的守在外面，莫名有種喜感，陸小小的唇角才剛彎了起來，猝不及防的就對上了自家太子殿下那委屈巴巴的眼神。

笑意瞬間就被她咽了下去，陸小小握拳輕咳，快步走到謝熙的面前。

她低頭，伸出手牽住了他的大手，輕輕的捏了捏那修長的手指，「是不是等久了？」

「也沒多久。」

謝熙道。

不過，他已經提前讓暗衛進宮跟父皇彙報了此事，父皇已經在等著他們進宮了。

父皇以為，當年進宮為母後接生的那三個穩婆全都已經死了，卻萬萬沒想到，在京中竟然還藏著一個漏網之魚！

難怪他派出去的影衛一直找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母后那邊，謝熙仍然是瞞著。

他想，等他們進了宮，一切都被證實了之後，再將此事告知母后。

「晨露已經在煎藥了，待徐婆婆喝了葯，我們就能帶著她和春霖進宮。」

至於阿吉，陸小小想著，還是讓他待在院子里，也不必晨露跟著她一起進宮了，讓她繼續留在院子里盯著阿吉好了。

打定主意之後，陸小小頓時就鬆了口氣。

「小嫂嫂。」

謝樾磨磨蹭蹭的挪到陸小小的面前，直勾勾的望著她，欲言又止。

陸小小：？？？

【五皇弟這般扭扭捏捏的模樣，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五皇弟想說什麼？」

謝樾心塞：……他才沒有扭扭捏捏，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罷了！！

陸小小耐心的又喚了一聲：「五皇弟？」

謝樾偷偷的瞄了眼自家太子皇兄，又往木青侍衛那看了看。

察覺到五皇子的視線，木青瞬間會意，大步流星的往不遠處的那棵柳樹走去。

就見他輕身一躍，整個人便悄無聲息的落在柳樹之上。

陸小小見狀，忍不住誇了一句：「木青侍衛果真是好功夫。」

謝熙眸光閃了閃，似不經意的說起：「孤也能做到。」

「嗯？」

陸小小偏頭，看著謝熙的目光里蘊著清淺的笑意，她神情認真的道：「嗯，殿下的武功才是最厲害的！」

被她這般頗有深意的盯著，謝熙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他移開視線，握拳輕咳了一聲，卻毫不謙虛的承認：「孤的武功確實不錯。」

站在一旁的謝樾莫名有種被排擠了的感覺。

明明他過來是有些話要問小嫂嫂的，為何太子皇兄一直黏著小嫂嫂，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

謝樾大著膽子，將自家太子皇兄推到一邊去，頂著太子皇兄那冷然的目光，他硬著頭皮開口：「小嫂嫂方才在刑部大牢里說的那些話可全都是真的？」

「春霖真的會是父皇和母后的親生女兒？太子皇兄的同胞皇妹？」

「那如今被關進宗人府里的四皇兄謝錦呢？」

「他還是不是我的四皇兄？」

最後一句話，謝樾已經憋了許久，那日在宮宴上，他就想跑到小嫂嫂的面前問了清楚，可他又知道，這些話，他大概是說不出來的。

正是因為這樣，謝樾才及時打消了自己的念頭，他以為自己跟著謝錦一同去了四皇子府，就能偷偷的潛入謝錦的前院書房裡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結果卻是，謝錦做事過於乾淨，書房裡並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也沒有謝錦和肅皇叔通信的書信……

陸小小：？？？

【原來五皇弟就想知道這些事啊，看來五皇弟也是挺八卦的？】

謝樾：……其實他只是想知道真相！！

「我說的那些話當然都是真的！春霖確實是聖上和皇後娘娘的親生女兒。」

陸小小思考了一下，「當年在皇後娘娘臨產前幾日，肅親王就設法收買了那三個穩婆，那其中一個穩婆就是徐婆婆，是徐婆婆冒險將小公主帶出宮的，之後更是費盡心機的將她養大，無數次避開了肅親王的追殺。」

「直到最後一次，徐婆婆用了假死的法子，才活了下來……」

「不過，婆婆的兒子和兒媳為了救婆婆，卻慘死在那些殺手的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