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錯誤的方向
林超凡不知道如何跟張婉婉解釋,他本來就沒幾個好友,更不可能主動刪除她。
不願暴露家事的他,尷尬地張了張嘴,只是默默收了她的轉賬。
他無力地客套道:「其實你也不用著急換錢的。」
同樣感到不自在的張婉婉,望著略顯局促的林超凡,真誠解釋。
「林醫生您雖然不缺錢,可這錢一天不還上,我便一天惴惴不安。」
張婉婉說得沒錯,也許是因為那幾年被老公信用卡支配的挫敗感作祟,她很討厭欠錢。
她的餘光瞥見林超凡眼底異樣的情愫,下意識覺得他怕是在為剛剛走的女子憂心,想要請他吃飯的話,也說不出口,畢竟他們之間隔著千萬里。
最後,她鼓足勇氣道謝后,對著眼前幾次伸出援助之手的男子扯出一抹微笑告別。
「林醫生,不打擾您工作了,再見。」
可還不等她轉身離去,剛剛的那個渾身上下都是高定禮服的女子卻去而復返。
摘掉墨鏡的柳嘉禾踏著今秋新款的香奶奶,在林超凡身邊站定,她越想越覺得不放心,索性回來當面叮囑兒子幾句。
「這周末,我給你安排的飯局一定要去,若是讓我發現你沒去,那你這個主任也干到頭了。」
林超凡望著長年靠醫美維持容貌的母親,若他不是她親生兒子,還真不覺得她快五十歲了。
最近這一年,他的老媽瘋狂給他介紹女朋友,個個都是豪門千金,但,那些性格傲嬌的富二代他看見就覺得煩,根本沒有一點想要進一步的打算。
奈何,林超凡醉心醫術,而他的媽媽還是這家醫院的副院長,是他的頂頭上司。
官大一級壓死人,林超凡只得認慫:「柳院長放心,我一定到。」
「哼,這還差不多。」
得到滿意答覆的柳嘉禾,輕蔑地斜睨一眼兒子旁一身廉價品牌的張婉婉。
她雖然覺得這樣的人構不成威脅,臨走時還是不放心叮囑:「還有記住你自己的身份,別接觸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張婉婉承認她過於敏感了,聽著那樣明顯的奚落,心裡十分難受。
可聽見對方是院長,她不想給林醫生惹麻煩,只得默默承受柳嘉禾嫌棄的目光和傷人的言語。
最後不顧林超凡的挽留,抱著她那僅有的自尊,灰溜溜地跑回家去。
可常人眼中溫馨的家,並不能讓張婉婉療傷,她剛一進門,李彩玲就開啟了攻擊模式。
「哎呦,我說怎麼著急要錢,原來是去買新衣服去了,張婉婉你要不要臉啊,我兒子辛辛苦苦在外面掙錢,你就這麼花他的血汗錢,你的心被狗吃了么?」
張婉婉滿心的苦澀得不到一點舒緩,便再次投入新的紛爭中。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道:「這是花我自己的錢買的,不要看見點東西就往你兒子身上想。」
張婉婉說的沒錯,她身上的衣服雖然是用李彩玲給的錢買的,可報銷回來的保險金也是她之前買首飾的錢。
李彩玲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叉著腰繼續輸出:「你的錢,你哪裡有錢?你真當我老婆子好糊弄啊,你這一身衣服不得花個四五百啊,你就出去擺攤賣個狗都不吃的破烤腸,連爐子帶車都賣了也掙不回這麼多錢啊?」
張婉婉感覺受到了奇恥大辱,李彩玲是懂得如何戳人肺管子的,句句話都說在了張婉婉的痛處。
她為了自己的乳腺考慮,直接回懟:「我擺攤自力更生怎麼了?你瞧不起勞動人民別吃勞動人民種的菜、別住勞動人民蓋的房子啊?我這一身衣服又怎麼礙您的眼了,那是用我自己辛苦掙得血汗錢買的,乾乾淨淨不丟人。」
「張婉婉,我說一句你有一百句等著,真是反了天了。」
李彩玲越想越氣,不理解為何最近跟張婉婉的交鋒,自己總是處於下風。
她拿起一旁的雞毛撣子朝著張婉婉走去。
張婉婉見狀隨手拿起一旁的純鋼鞋拔子,二人圍著茶几開始了拉鋸戰。
張婉婉並不打算真的跟李彩玲動手,畢竟老太太歲數大了,萬一傷到了不是小事兒。
她只不過是逞口舌之快氣氣對方,不然婆婆總以為自己好拿捏,只要岳琪琛不在家就瘋狂試探張婉婉的底線。
終於跑累了的李彩玲,氣鼓鼓坐回沙發,她的三角眼都要瞪出火了,顫巍巍指著張婉婉警告。
「你給我等著,等我兒子回來,我讓他修理你。」
張婉婉看了眼時間,用手中的鞋拔子穿好鞋子,臨出門前留下一句話。
「媽,我可能是忘記告訴您了,現在已經不是舊社會了,打人犯法,是要被關局子的。」
張婉婉麻利關門,門後傳來東西砸落的聲音,不用看她也清楚,是李彩玲將雞毛撣子扔了出來。
她走出單元門立刻將剛剛的糟心事拋到腦後,她穿著新衣服去接女兒放學,想來孩子在同學面前也能自信點。
果然,張婉婉看見早上談論自己的那兩個小屁孩,見到她時小眼睛里閃著吃驚的光。
並不是因為張婉婉此刻看起來有多漂亮,她依舊是那個胖出天際的女子,只是之前太過邋遢,那種反差讓人印象深刻罷了。
她拉上女兒的小手,感覺孩子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等同學們都走散,張婉婉才收穫女兒的誇獎。
「媽媽,你今天真好看,簡直就是個大……美女。」
在岳然然心裡,媽媽是天下最好的媽媽,如今媽媽變漂亮了,她更開心了,省得那些有眼無珠的同學總是嘲笑自己的媽媽丑。
「媽媽,你能一直這麼好看么?」
「能,只要然然喜歡,媽媽會一直好看下去的。」
張婉婉感覺女兒就是老天送給她的天使,溫柔懂事。
可有時候她也會心疼女兒的過分懂事,她倒是希望女兒能活得恣意妄為些,不要總是壓抑內心的情緒。
而造成女兒如此會看人臉色的罪魁禍首就是她老公和婆婆。
婆婆總嫌棄女兒是個「沒把兒的」,而作為父親的岳琪琛太過縱容婆婆,他的默許無形中加重瞭然然的自卑。
張婉婉雖然總是鼓勵女兒,可效果卻並不顯著。
通過今日的換衣事件,張婉婉突然覺得,以前的努力方向似乎錯了。
家長是孩子最好的榜樣,她作為母親若是自信起來,孩子也會潛移默化受影響。
醍醐灌頂般的張婉婉,給了女兒一個大大的笑容,帶著孩子回了家。
而此刻家中,她的婆婆跟老公雙雙癱坐在沙發上,直挺挺地等著張婉婉回來做飯。
她雖然有些氣憤,可為了女兒她忍了,將孩子安頓好后一頭鑽入廚房忙活起來。
等伺候完一大家子吃飯,她才有機會休息一下。
張婉婉今日事情太多,她晚上就不打算去擺攤了。
可她坐了不到十分鐘,她的老公就發作了,凶神惡煞地拉著她回了主卧。
「張婉婉你如今長本事了,不聽我話也就罷了,還學會威脅人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傷夫妻感情?」
「你在跟我談感情么?那你怎麼不在飯前說,是怕我不做飯吧?」
張婉婉早就看透了岳琪琛的小心思,可她不想女兒剛剛建立的自信,被父母的爭吵毀掉,她才忍氣吞聲地獨自做了晚飯。
此刻想想都覺得可笑,她的老公,居然是老謀深算的老,功利的功。
她望著被戳中心思語塞的岳琪琛支支吾吾的心虛樣子,也並沒打算小題大做,而是有更大的打算。
張婉婉冷笑一聲轉身坐下,她決定為了女兒再試一次。
「岳琪琛,平心而論,今日我若不是如此相逼,你會給我錢么?」
不等岳琪琛回復,她搶先答道:「不,你不會。」
張婉婉忍著內心的酸澀,努力心平氣和地講道理。
「你總是自詡名校畢業高材生,可你難道不知道借錢是要還的,不給我錢,是要等著人家起訴我么?女兒剛上幼兒園,你就要讓孩子獲得個有污點的媽媽么?」
岳琪琛沒想到他沒教育成張婉婉,反倒是被她上了一課。
最可氣的是,他居然無力反駁。
最後,思慮半晌的他只得妥協道:「好,是我考慮不周,那日後你做事能不能也不要如此莽撞,都是當媽的人了,凡事想想後果。」
張婉婉承認她就是想的太多,才落得今日的下場。
她很想問岳琪琛,有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情,可眼下的情況,她必須掙到能直面變故的本錢,將女兒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
女兒還太小,她任性不起。
張婉婉跟岳琪琛暫時達成和解,她藏好眼底的辛酸走出主卧,給了女兒一個溫暖又自信的笑容。
果然,然然的小臉上掛著的擔憂和不安,在慢慢消散。
張婉婉慶幸她發現及時,成功挽救了女兒脆弱的情感。
接下來幾日,張婉婉早出晚歸地擺攤,雖然累些苦些,可隨著收入的增加,她心裡無比的踏實,這樣下去用不了兩個月,張婉婉買設備的本錢就能掙回來了。
還有一件讓張婉婉開心的事,她找到了一個人流量大的街口,營業額直接翻倍。
這個周六,張婉婉將女兒託付給婆婆,剛支好攤位,就被食客圍了上來。
她熱情營業,可對面街口一對相擁的男女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老闆娘給我來兩根黑胡椒味的,老闆娘?」
「哎,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