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安不了安不了

「呀，信武小晉回來啦！趕緊回家去，你哥早上回來了，你們家正燉肉呢？」三大媽瞧見林信武楊晉幾兄弟一塊進門說道。

「呀，大哥回來了。」「吃肉！」林信武跟楊晉都13歲，一個年頭一個年底，一塊在五中讀初一！老五林信英，11歲，在紅星小學讀五年級，按現在的學制，明年就是初一了！老六才八歲，不過也在紅星小學二年級混日子了。

畢竟因為家裏的情況，沒有老人帶孩子，孩子都早早丟學校裏邊了。按這個時代的特色八九歲入學才是常態。家裏七個孩子，除了最小的阿寶，最大的林信文，因為小時候發燒導致傷了大腦，小學畢業就不去上學了。

不是因為傻，學不進去，反倒思想單純，成績一直在中游徘徊。所以院裏的人大多都喊名字，大愣子這個外號也就院裏中後院幾個渾人喊喊。

因為都不認為他傻，就是高燒傷了大腦，影響到了而已，造成有點愣。但是並不會異於常人，所以不會區別對待！

拋開一大一小，中間五個孩子個個成績都不錯。老二老四兩姐弟，幾乎每學期都是年紀前五，其他三弟兄，也在年紀上游。畢竟小學一學期學費2.5元，中學五塊。單單五個孩子的讀書支出一年就得接近五十塊。

看着少，但是收入也少呀，這年頭，學徒工18塊，一級正式工33塊，工種不同，略有上下。

幾個孩子快步跑回家，衝進家裏嚷嚷道「大哥大哥」「回來啦！」「姐，中午吃肉嗎？」

幾兄弟一回來，家裏頓時就熱鬧起來，都跑到炕邊看着林信文在陪着阿寶玩耍，老六一進門就衝到火灶旁邊看着楊清在做飯。

「對，今天中午吃肉。都先去洗手，快好了！」

「大哥大哥，頭還疼嗎？」

「不疼了，好了。」

「聽三哥說，你那個晚上疼的好厲害，連被子都被你撕爛了！」

看着嘰嘰喳喳的幾個弟弟，小大人般的關心問候。「沒事，好了。不燒了，也不疼了。回來就是好了！」

「你們看，哥有沒有什麼不一樣？」楊清笑着對一群弟弟問道。

「哪裏不一樣？」林信武疑惑的看着二姐問道。然後轉頭看着林信文，「大哥，你哪裏不一樣了？」

然後幾個人都圍着林信文看着，瞧瞧臉摸摸額頭。

「是有點不一樣，哪裏不一樣呢？大哥，你哪裏不一樣了？」林信英臉湊過來，都快臉貼臉了。

林信文推開他的臉，笑眯眯看着，也不說話，雖說是一群蘿蔔頭，還是人嫌狗厭的年紀，但是就像前世兒子女兒的關心。讓他感覺其實這樣的家庭氛圍也挺不錯的！

「好了，好了。都洗手去，準備吃飯了。」看着幾個弟弟，你一句他一句的，又問又看着。

「嗯？」林信武。

「呀，哥！」楊晉。

「哥，你好了！」林信武。

「哥，你不傻了？」林信英，說完挨了楊晉一下。

「大哥不傻了？不是不是，不愣了，不是。好了？」林信傑看着林信英抬起的巴掌，抱着頭嚷嚷道。

「好了好了，都好了。沒事了，洗手去！」

「呀，以後看誰還敢嚷嚷大愣子大愣子。」「哼，以前當面說我敢揍他丫的，以後背後說我也要揍。」英傑哥倆又嚷嚷個不停。

「那天晚上大哥你…這樣就好了？」

…

一家七口，一群孩子沉浸在老大恢復正常的喜悅中。

等到吃飯的時候還說個不停，問這個問那個。中午白菜燉豬肉，半斤豬肉肥的榨了油，瘦肉油炸燉了一鍋白菜，主食是玉米窩頭，看着一個得有三兩重。一鍋蒸了二十多個，林信文面前的大海碗堆了八個，其他人一人三個。最小的阿寶被楊清抱着，手裏拿着一個窩頭在慢慢啃！這個夾口菜，那個夾塊油渣地喂他吃飯。

看着這一桌子，楊清十五可能這年頭營養不太夠，看起來頂多一米五呢，而且太瘦了，目測也就八十來斤。女孩子發育早，得抓緊補營養了！老三老四也差不多一米五，雖然才十三歲。但是在同齡人中算挺高了，按這個年代來說也不算太蕭條。男孩子發育晚，前世挺多初中十六七歲還不到一米五，高中上著上著就一米八了！

老五還好比同齡人高一截，不知道是比同齡人早抽條還是營養夠。老六就跟同齡人差不多，又矮又瘦，跟茅坑的石頭一樣硬，印象中去年跟現在好像沒啥大變化！

還好一家子，除了林信文自己還沒鏡子瞧瞧自己啥模樣。其他幾個弟弟看起來都比較符合後世的審美觀，老二楊清就是太瘦，有肉了妥妥就是那啥明星。

還是窮鬧的！

一頓飯一鍋窩頭二十多個，一大鍋白菜燉豬肉，也可以說是油渣。消滅得乾乾淨淨，連湯都分得乾乾淨淨。

林信文算了算，二十多個窩頭就得八斤重。按玉米面比例得五斤多！再加上早晚的玉米粥，估計一天得八九斤的糧食，管他什麼細糧粗糧。一天這一家子放開造，一個月就得二百七八十斤糧食。

要吃好，先吃飽。而且接下來隨着兄弟幾個年齡增長，一個月得三百多斤糧食。而且原身這身體，八個窩頭下去，兩斤多加菜不得三斤。還沒有撐的感覺！是不是住院幾天吃得少的緣故呢？

然後一翻來以前的畫面，算了？不忍直視，八個是標配…

妥妥的飯桶呀，十六歲差不多一米七，這個年紀這種環境已經算很好了。而且，它應該還在長。

吃完飯，老三幫着楊清收拾。林信文陪着幾個弟弟在炕上逗著阿寶。

下午全都跑去上學了，學校都不遠。走路十幾分鐘就到了，林信文關了屋門吃完葯就陪阿寶睡午覺。天已經冷了，雖然還沒有下雪。但是屋裏還是把煤爐子點起來了，不然太冷！

一邊想着將來的打算，想起來一個就推翻一個，想起來一個就推翻一個。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醒來已是傍晚，上學的五個還沒有回來。阿寶也還沒醒來，起身往煤爐子添了些煤。

冬天天比較早黑，得開始準備做晚飯了，那就玉米糊糊再炒上一盆白菜吧，去地窖撈了兩顆白菜。這白菜是之前三嬸腌的，東北腌制的法子。前世記憶里，倒挺喜歡的，燉排骨燉粉腸挺適合的。但在這副身體的記憶中，那是只要是吃的就能吃的很香，今年的記憶里三嬸還有句話說「看着老大吃飯比就著豬肉還下飯呢！」

回屋打開麵缸，還有一半十幾二十斤的玉米面。打開隔壁米缸，同樣差不多有個二十斤，家裏人都是大米也好，麵粉也罷，都愛吃，不像前世北人吃面南人吃米！

拿碗裝了幾碗玉米面，差不多兩斤的樣子，想了想再加兩碗，造吧，造完再說。然後再從地上番薯堆拿了幾個番薯。這堆番薯也快了，估摸也就幾十斤了！

洗凈給番薯削皮，原身家裏都是洗凈切塊就下鍋的，前世記憶作祟還是覺得不能省。想着找個拉絲板拉成絲，沒想到家裏沒有這東西，記憶中都沒有，只能一個個慢慢切成小條。

外面忽然有了聲響，家裏的孩子嘰嘰喳喳回來了，人沒到，聲響先進屋烤火了。

門一推開，林信文就看過去問道「今天怎麼這麼晚，五點多了！」

「前天老三上課睡覺，罰掃衛生三天。」楊清笑嘻嘻說道。

「哈哈，沒事。因為我嘛，以後盡量別，教室睡著了也怕凍著！」

「哈哈，大哥真好了！」老四楊晉往炕上丟下書包，指著老六又說道「老六今天也被罰留堂了！」

「哦？又因為啥！」

楊清過來接過煮飯的活，林信文陪着幾個弟弟聊著天。

等反映過來，只能內心感嘆道。這個時代，這個時代的男人，這個時代的女人！

楊清也是利索的煮好玉米番薯糊糊，再炒個白菜。一家人的晚餐就完成了。

飯桌上，林信文邊喝粥邊說道「都在長身體的年紀，阿寶吃得少。老六也開始吃多了。小清，以後要是做飯就做一點吧！」楊清聽了只能點點頭，想說什麼還沒說出來。林信文又說「你自己也多吃點，我看伱頂多盛了七成粥。都在長身體的年紀，別以後站老六身邊還不到他胸口！」隨即老六就笑嘻嘻地說道「就是就是，以後二姐一定沒我高！」

頓時都笑起來了，連阿寶都跟着哈哈笑。

「糧食的事情別怕，你們好好讀書。我來想辦法！」

「嗯！」

「咱們家一個月口糧多少？」

「阿寶六斤，老六23斤，老五26斤，我們三個都是28斤，你是32斤。總共171斤，咱們標準都是王姨幫忙弄的，一個月咱們現在有三斤半肉，兩斤油的標準。」

「這個月的糧還沒有去買，家裏白面沒了，還有十幾斤的玉米面跟米，還有那堆地瓜！」

「那我明天去買回來吧！」

「爸沒了的時候，咱們可以領40個月的撫恤金，還有30個月可以領68塊。姥爺那邊每個月都會給咱們白面棒子麵的，加上糧本差不多夠吃！」

林信武姥爺在京郊農村那邊，好像那邊比較難走，原身現有的記憶里並沒有去過，只記得姥爺每個月會套著驢車進城幾趟送點糧食。

字面算起來，一個月170斤加上姥爺給送的，每個月差不多五六十斤吧。二百斤出頭的糧食，人均一天一斤，但是170斤裏面有七成是粗糧，不僅玉米面這些，還包括番薯、洋芋等。雖說一斤口糧可以換三斤番薯，但是，也吃不飽的，更何況本身這個大胃王，還有一群正在長身體的學生！

約摸每個月要吃飽，得三百斤大米麵粉玉米面這些，其他番薯之類的，搭配着填肚子。然後後面幾年困難了，口糧削減，記憶裏面前世看過網絡上有人說私下一斤糧就要三塊錢，普通人幾天的工資就為了買一斤糧。

所以，這一年多的時間裏，還得屯糧，按每個月300斤算，三年到底從哪裏算得呢？只記得是59年，飯堂解散就開始造起來了。那就是還有一年時間，三年需要一萬斤糧食，扣除後面縮減口糧每月還有一百以上的供給吧！那就是三千多斤！

加加減減下來，今年就得屯糧七千斤。在不計算肉類脂肪，豆類蛋白攝入的情況下，黑市或者農村買糧一斤兩毛多，就得準備兩千塊錢！

七千斤糧食，兩千多塊錢。今天剛剛1958年……

既來之，安不了。

真心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