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話 練習場地

「小芊，注意下飛行的高度。」

在前往練習場地的途中，銘希和小芊的距離一直保持在二十米左右，他不打算在小芊前方領路，而是配合著小芊的飛行速度，觀察其運用【雲彩】時的習慣，並從中發現改進的問題。

當初在跟著【鶴】學習時，對方便是採用了這種自然教育的方式，先認清自己使用機甲的習慣，然後再對症下藥，而非單一的知識灌輸。

「是，是！」小芊的天賦很高，即使是初次進行中長距離的飛行，也能維持住較穩定的飛行姿態。

【雲彩】腿部的推進器有著完全不輸於【破空】的最大功率。銘希僅從小芊使用的這台機甲各部位配置便能略知其一二，更實際一點地講，【雲彩】在飛行能力上應該比【破空】要更為強大。

【破空】的爆發推進在同等機甲中已是頂尖，卻沒有【雲彩】那樣平穩的浮空狀態，銘希之所以能做到平緩飛行，完全得益於其長期的練習。

「正如其名，如同天空中飄浮的輕柔雲彩啊。」銘希再次瞥了一眼小芊貼在腿部推進器外面的貼紙，一朵水蜜桃粉的雲朵樣式貼紙，這算是把機甲的代號給標註出來了嗎？

這倒是挺符合小女孩的天性。

這樣大的少女就要學習作戰技巧，並且在未來的某一天踏上對抗【穆爾】的戰場，銘希的內心竟然莫名有些不忍，如果自己沒有帶小芊來到塞恩學院，她是否會繼承芊姐姐的工作，開辦收容所呢？

「小芊，就在前面那座山，升到最高的山頂去。」注意力一直放在小芊的飛行訓練上，不知不覺已經快要到自己和【鶴】以前練習的地方了。

那座山位於城市的東南邊界，十分接近中央都市邊界的防護網，站在山頂，便可見到防護網外面的景色。

銘希在第一次跟隨【鶴】前往此地時，便被【鶴】帶領著來到山頂眺望過防護網外。

本是第一次【穆爾】入侵前隨處可見的自然風光，現在所見到的僅剩一片貧瘠荒蕪。「在那片飽受折磨的土地上，是否還能孕育出生命呢？」銘希回想起【鶴】曾經喃喃自語般的話語，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近幾年，也有專家提出過要擴展中央都市的面積，將曾經遭受破壞的土地重新治療，恢復到以往可以生存的條件去。

破鏡也難圓，曾經賴以生存的環境遭受破壞，自然也不會輕易修復。

「倖存下來的人，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就好......」銘希當初是這樣回答【鶴】的，如今，他想聽聽小芊的回答。

對於小芊來說，自己也算是前一代的人，如果說，目前可見的未來是由自己影響，那麼，在更遙遠的不可見的未來，正是由小芊他們這成長中的一代去創造。

初次飛行就要操控機甲升到數千米的高度，這對於初學者而言，無疑是強人所難。

但銘希依然打算讓小芊嘗試。

實戰的時候，危險可不會因為「沒有試過」這個借口而放過某個人，當你嚴陣以待時，死神便不會找上自己。

「唔！」小芊在進行升高動作的時候險些有幾次掌控不住出力方向，銘希都看在眼裡，他時刻保持著警惕，隨時準備應對突髮狀況。

「需要幫忙嗎？」銘希見小芊的上升時顫顫巍巍，飛行軌跡呈現出波折螺旋樣式，要飛到山頂去估計還要不少時間。

小芊攥緊雙手，表情格外認真。

「不，不！」剛說完，她右腿沒控制好方向，整個人翻轉過去，做了個半空中的三百六十度翻轉，「我，我可以的！」

銘希苦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小芊雙手不斷在空中亂揮，他緩緩飛到小芊身邊，幫小芊穩住身形。

「腰背打直。」銘希拍了拍小芊的後背。

正是這一拍，讓銘希心頭一緊。

後背的防禦性能這麼弱嗎.......

沒有完美無缺的機甲，這是當然的，【雲彩】存在著短板，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但，腰背的防禦若是不加強，遭受到的傷害可能就是致命的。

銘希不認為自己是在杞人憂天，他在和【突進級穆爾】戰鬥的時候，也就是第一次使用【極兔】的那天，親眼見到竹羽那台【振弓】機甲遭受的損傷，正是在其防禦薄弱的腰部。

「小芊，一定要記住，避免朝你腰背來的攻擊。」

在穩住腰背後，小芊的飛行姿態優化了一些，平衡性也優化了不少，她正要抬頭對銘希說出感謝，卻見到對方嚴肅的臉，耳旁傳來銘希的話。

「嗯！我一定記住！」

小芊本就懂事，在聽到銘希的提醒后，積極地回應了他。

「抓緊時間吧。」

銘希微笑著放開扶著小芊的手，讓小芊再增大些推進器的出力。

此時的小芊已經能摸索出一點屬於自己的飛行平衡了，她讓【雲彩】出力增大一點，以更快的速度上升。

待小芊上升到和山頂同樣高的高度后，銘希指示她朝山頂飛去。

兩人一同在山頂降落，銘希讓小芊先解除【雲彩】的著裝，跟著自己來到面朝中央都市外圍的方向。

銘希沒有說什麼，只是用手指了指防護網外的景色。

天空是那麼清澈，只有幾朵飄忽不定的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移動。江河並未枯竭，反倒顯得潔凈未受污染，如同大地的脈絡，蜿蜒長遠。這樣的景色，不能說不美，可總有著詭異與陌生感。

沒有生機......這一切都太過自然了，完全沒有生氣。

又或者說，沒有人生存在其中的跡象。

就好像，在中央都市外的世界，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人類文明。

「哥哥，外面，為什麼外面不能住人呢？明明那麼漂亮。」

小芊雙手疊放在一起，安靜地站在銘希身邊，一同眺望著遠方。起初，她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興趣，但在硬著頭皮看了一會後，她那晶瑩的眼眸閃過了一絲光，表情也逐漸嚴肅起來。

她的腦中，也開始思考一些問題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芊開口問道，語氣並不像是小孩子隨口問話，而是蘊含著她的思考。

「你知道【穆爾】嗎？」

銘希沒有對小芊板著臉，而是面露微笑，語氣柔和。

「嗯，聽好多人都說過，就是不知道長什麼樣。」

小芊點了點頭，眼神滿是純真。

「外面的世界，凡是有人存在的痕迹，都被【穆爾】消滅了。現在我們居住的這個地方，還有其他兩個都市，就是人類最後生存的地方了。」銘希語速不快。

「就是說，【穆爾】不讓我們再到外面去住嗎？」

小芊還不能理解太多概念性的東西，便用自己能聽懂的話說了出來。

「對......你覺得，我們該不該回到以前住的地方去呢？」

銘希問出了關鍵的問題，這也是他今天帶小芊到這裡來的首要原因。

「原來住的地方不好嗎？」

小芊沒有立馬回答，她將內心的疑問再次拋出。

「......挺好的。」

銘希猶豫了一下，捫心自問，他當然不會否定地球這個地方不好，這些自然美景，不論是誰都會留戀。

但，【穆爾】在向人類發動入侵后，沒有把已經侵害的土地據為己有，反而是讓那些已經受到【穆爾】影響的生物重新生存。那些研究【穆爾】入侵歷史的專家們早已有結論，並且這個結論並非涉及什麼高深的世界真理，僅是簡單的一點：【穆爾】只針對人類文明，將人類文明對地球的影響削減至最少。

「可能在【穆爾】看來，我們去那裡住，會讓那裡變得不好。」

銘希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這句話並非什麼機密，也不是什麼嚴禁使用的言論，相反，這是對【穆爾】入侵歷史的人稍有了解，或者聽過長輩描述的年輕人都能知曉的結論。

我們現在居住的這幾座都市，是【穆爾】施捨出來的土地，它/他/她並不打算讓人類文明完全滅絕，但也絕不會讓人類再次回歸地球的主宰地位。

如果【穆爾】真的打算讓人類完全滅絕，那麼，在第一次【穆爾】入侵，人類早就不會有機會組建『八榮耀』，並且在總進攻中取得勝利的。

即使大家都不說，但每個人都心照不宣，所謂的第一次【穆爾】入侵，並非是人類方取得勝利，而是【穆爾】收手，停止了對人類最後幾座都市的進攻。

至於為什麼【穆爾】在最後關頭停止了對人類文明的進攻，銘希並不知道，當初把【極兔】託付給自己的那位奶奶或許知道，但她已離世，自己無法再從她那裡知曉過去的事情。

要不要奪回失去的土地，現存的人類中，有不少人就這個問題進行過討論。

討論並沒有花多長的時間便得出了結論。

中央都市委員會也曾召集過幾名權威的專業人士，包括軍事學家、歷史學家等領域的頂尖人物，最後得出的結論沒有公開，但民間的討論已有了定論。

「就僅存的幾座都市而言，哪怕集合所有資源，也無法完全奪回曾經生存的空間。但，僅是維持今後在這幾座都市中的生存，綽綽有餘。」

維持以後的長期生存，完全沒有問題，更實際一點說，是根本不會存在嚴重問題，目前的人口與資源，可以保證未來長久的安穩富足。

那麼，我們又何必去奪回以前的生存空間呢？

銘希也就這個問題思考過，如果是目前的情況，人類完全不需要再將幾座都市以外的空間再進行開發了（何況再次嘗試去開發，會面臨【穆爾】再度進攻的風險）。

可，人類的未來難道真的就能無憂無慮了嗎？

生活條件富足，人口很難保證永遠維持在合適的界限；生產力與生產技術進步，所需的資源是否也需要更多？如果人口數量超過了目前資源所能承擔的程度，我們是不是又必須去開發這幾座都市以外的資源？到那時，【穆爾】的大規模進攻是否會再次襲來，人類方還能不能再次受到「施捨」？

銘希抬起頭，望向頭頂的天空，身邊的一切就如同鳥籠，人類若想張開翅膀，伸出籠外，便會引來災難，即使鳥籠外的世界理應可以讓現存的人類擁有更多資源、生活變得更好。

好像，陷入了解不開死局的局面啊......

銘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做了個深呼吸。

一旦考慮的太多，反倒會讓自己變得迷茫，不妨聽聽小芊的想法，看看新一代對前景有著怎樣的期望？

「哥哥，我還是覺得，我們可以把自己住的地方照顧好。」

小芊仰起臉，眉頭緊皺。

她的話不是什麼之乎者也般的大道理。

「你是說，這幾座都市？」

銘希有些詫異，從小芊口中的話，能感覺到她的腦中正在形成某種思想。

「現在住的地方也好，以前住的地方也好，我們都可以照顧好的。」

那要是照顧不好呢？銘希本想用這句話反問，畢竟歷史已經告訴現存的人類，我們沒有把自己住的地方照顧好。

可歷史終歸是歷史，未來發生的事，出現的人與事，不會在歷史中找到百分百的重複，肯定有獨屬於未來那個時刻的情況。

所以，為了讓小芊鼓起信心與勇氣，銘希沒有刁難她，而是讓她接著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就像我和芊姐姐住的那裡一樣嘛，我和好多小貓小狗住在一起，它們生病了我會去照顧，我生病了它們也會陪在我身邊啊，而且，住在一起也不會覺得擠......」

小芊盡全力把自己腦中的想法表達出來，儘管斷斷續續的，但銘希還是明白了她的想法。

真是理想化的美好想法啊.......

銘希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很久沒有體會過笑出聲的感覺了。

雖然聲音不大，但小芊也能聽出來，銘希此刻是真心感到高興。

不是在嘲笑小芊的天真，銘希揉了揉小芊的腦袋，少女的柔發頓時變得有些雜亂。

「唔，哥哥，不要笑我了。」

小芊嘟起嘴，臉蛋紅撲撲的，她沒有抬手阻攔，反而眯起眼睛，口是心非地露出享受的表情。

既然小芊都能有這樣的覺悟，那我又在迷茫些什麼呢？

銘希暗自下定決心。

再次遠眺防護網外的景色，那一片失去了人類文明跡象的土地，果然還是欠缺了什麼，不能說它不美，但，它美的不完整。

「對了，小芊，把【雲彩】換出來吧。要開始練習了。」

銘希伸了個懶腰，取出放在學院制服兜里的【破空】核心，將【破空】眼鏡戴在鼻樑上后，一邊啟動機甲，一邊向小芊講話。

小芊點了點頭，滿懷期待地取出【雲彩】的核心，將【雲彩】著裝起來。

既然來了這裡，就不能錯過這次機會，還是要教小芊一點基本的機控師戰鬥技巧。

銘希打算先從基本的教起，雖然小芊在學院里也在接受機控師教育，學習一點不同的技巧總歸對她操控機甲有好處。

「小芊，把【雲彩】的武器裝備上。」

聽到銘希的話，小芊將雙手舉到身前，猛地一握，雙手散發出淡粉光芒。

【雲彩】核心將能量傳輸到了小芊的雙手處，一根棍狀能量實體出現。

「哦？是長棍嗎......」

銘希正打算思考著長棍的使用技巧，小芊雙手的能量卻還在凝聚，那棍狀的能量實體一段逐漸延伸出大片能量劍刃來。

究竟是什麼武器，裝備出來要花這麼長時間啊。

看著小芊閉緊雙眼努力的模樣，銘希沒有打斷她裝備武器的過程，耐心等待她將武器完全裝備好。

終於裝備完畢，小芊睜開眼，激動地看向一旁的銘希。

此刻，銘希睜大了雙眼，眼中的驚訝難以掩蓋。

居然，居然是如此大的一柄重劍？！

讓小芊這個少女使用重劍？給小芊製造機甲的那個設計師究竟是怎麼想的？

話說，讓體型嬌弱的少女舉大型號的武器，該不會是某種常見的設計了吧？聯想到紫伊那傢伙，小小的身材配合超大的鐮刀，也有著此刻小芊身上的反差。

不過，小芊這個比紫伊的武器更加誇張，紫伊的鐮刀雖然大，但使用起來可以配合自身動作做出不同角度的切割攻擊。至於小芊的這柄重劍，銘希目前能夠想到的，便是小芊奮力揮出一劍，結果自己跟著劍一同甩飛出去的情況......

小芊努力舉著這柄劍身長度超過自己身高的重劍，雙腳卻站的很穩，沒有表現出吃力的樣子。

」怎麼樣，哥哥，厲害嗎？」

小芊笑眯眯地看著銘希。

「啊，很，厲害。」

銘希沒有使用過重劍，不，實際上，他就沒有使用過超重型的武器。雖然他使用過的武器，在重量與操控難度上都相應的進行了調整，讓自己接受比同等級武器更高的使用難度，但這種劍身超大的重劍，自己還真沒有什麼經驗。

怎麼辦？自己已經確定了要當小芊的指導前輩，總不能立馬改口換人吧？

乾脆找找看有誰對重劍有使用經驗，自己去那裡取經學習學習？

就在銘希考慮該如何指導小芊的過程中，裝備在耳中的通訊器響起，是翟木緊急聯繫自己。

「小芊，你先用這把劍試著做揮砍動作，累了就停下休息一下。」

銘希對小芊交代了接下來的安排，便接通了翟木的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