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話 在月夜中蔓延

銘希感到有些疲倦，他決定今晚就留在學院。

塞恩學院增加的床位數量比學院現在的人數要多，他也在手機上收到了學院發布的床位分佈信息，院長建議大家都在學院居住，並解釋到這樣做可以提高學員們出擊的效率以及保障大家的安全。

雖說現在學院處於作戰狀態，但是銘希並沒有從周圍的學員身上看到多少緊張感。他從住宿區的管理員那裡領取到了自己宿舍的鑰匙，跟著手機上的地圖標識來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這是一棟獨立於其他學員宿舍的公寓，比起其他公寓的位置來看更靠近學院外圍的防護欄，而他的宿舍號又是在最上層，和自己家一樣都處於頂層，他頓時覺得有些親切。

乘坐電梯上樓，來到門前，取出鑰匙打開門后，銘希所見到的是非常簡單的一個房間，除了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桌子以外，就只有個衛生間了。

「有些。。。樸素啊。」銘希並沒有覺得這條件有多差，相反，他還挺喜歡這簡單的布置。

他伸出右手食指在桌子上碰了一下，並沒有灰塵，床單也是乾淨的，看來後勤人員在準備床位的時候已經把這裡打掃過了。

銘希放鬆身子，癱倒在床上，獃獃地盯著這灰白的天花板出神。

那個被小芊叫做芊姐姐的女人，那家寵物店，以及行星酒吧裡面的幾個人。。。今晚所遇到的人讓他很是在意，雖然巧合的事很多，但這次的「碰巧」讓他始終感覺一絲詭異。銘希不知道他們聚在一起做什麼，可能真的只是朋友之間的拜訪？

對了，紫伊和酒吧老闆不是熟人關係嗎？既然酒吧老闆和芊姐姐是熟人，那麼紫伊是不是也認識芊姐姐呢？不過，紫伊並不認識小芊，而且在銘希提及芊姐姐時，紫伊也表現出陌生的樣子，應該是不認識的吧？

不行，太累了，腦子也暈乎乎的。。。銘希感到疲憊已經遍布全身了，他終於支撐不住意識，合上眼，睡著了。

——————

學院的二號停機坪上，一架通體黝黑的運輸機正停放在中央，彷彿與這黑夜融入在了一起，幾名同樣身著特製防反光材質制服的學員，正排好隊進入運輸機中。

紫伊此時就在那個隊伍中，身材嬌小的她站在隊伍中，讓整個隊列中間突然凹下去了一塊。她在瀏覽小隊隊長發布的調查任務資料中發現，他們這次要調查的地點是一個小時前銘希給自己講的他執行任務時的地點。

為什麼又要到那裡去呢？

紫伊還沒看完任務資料，端坐在運輸機內指揮位的隊長發話了，這個身材豐滿，有著如柳葉般細眼的女子，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狡黠，讓紫伊不禁想起行星酒吧里的那個歌女。

紫伊記得這位隊長名叫夜啼，和自己的【月蝠】一樣善於夜間作戰，好像還是偵察分析類的頂尖學員？

夜啼開口道：「各位，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進行調查任務哦。呵呵呵，大家別緊張，我們只是去調查剛剛第20小隊作戰完的那片區域周圍還有沒有穆爾能量，畢竟是初次出任務嘛，不會為難大家的。等會聽我的指揮，大家會在靠近目標區域的位置跳機，我們要悄悄地靠近目標區域。」

紫伊有些不安地坐在運輸機中，她想起了剛剛銘希給自己講的任務經過，以及遇見行星酒吧老闆的事，他在那裡遇見了大叔他們嗎？而且，出現穆爾的地方是一棟大廈？難道，大叔他們選了那棟大廈作為『擴散點』嗎。。。。。。

紫伊從來沒有問過行星酒吧的三人在中央都市做了什麼事，她不願意過問，當然，就算知道他們在哪裡開展行動，也無權干涉。反正，那三個人的行動，是老爸下的指令吧？紫伊這樣想著，情緒便低落下去了。

既然那三個人都出現在了那裡，那就說明那裡一定就是『擴散點』了吧？那樣的話。。。。。。銘希他們所在的那個小隊一定是會被盯上的，他們把『聖柱』里的『福音』給清除掉了，說明他們的實力已經對『福音』在中央都市的到來構成了威脅，老爸他們一定會派人來幹掉他們！最危險的是銘希，他是直接在『聖柱』那裡遇到我們的人！

「紫伊，你在擔心今晚的任務嗎？」隊長的聲音出現在了前方，紫伊抬起頭，夜啼正彎著腰看著自己。

紫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夜啼淺淺一笑，把手搭在她的頭上，溫柔地撫摸起來，「別怕別怕，」她說，「不會有事的。」

紫伊點點頭，夜啼鬆開手，來到運輸機的機艙後方，那裡，艙門正緩緩打開，不斷湧進的風把夜啼的短髮吹散開來。

「那麼，各位，跟著我進行降落。」

夜啼言畢，對眾人微笑著招一招手，向後仰去，她消失在了艙口。

紫伊還在猶豫，她的【月蝠】雖然也具備飛行能力，但是從這樣高的地方跳下去，還是頭一次。身邊的隊友不斷跟著往下跳去，她閉上眼，終於鼓起勇氣往下跳了。

機械蝠翼在高速下落的過程中變得很難控制，她的身子也因此不好調整姿態，有點自由落體式地往下掉。

「紫伊，不要慌，先把身子張開。。。」通訊器里傳來夜啼的聲音，她艱難地睜開眼，看著周圍的景象正在翻滾著，知道自己再不調整好，就要摔個粉碎了。

「對，就這樣，不要慌。」夜啼溫柔地指導著她的動作，終於在下降到與大廈差不多高的時候穩住了身體。

她緩緩向地面下降，終於在眾人的注目中平穩落在了地面。

「各位，從第20小隊的彙報來看，這棟大樓的『穆爾』是從樓基下面出現的，我們就從這棟大樓的地下層開始調查，然後就到這棟樓的周邊進行探測，一旦探測到『穆爾』能量存在，立即通知我。我們的任務只是調查，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紫伊跟在夜啼身邊，使用了【月蝠】的靠聲定位功能，從大廈的電梯間跟著下去，他們發現，這棟大廈的地下車場到處都散布著一種詭異的蛛絲，看起來就像是把這個地下停車場布置成教堂，那些蛛絲一團一團地整齊排列在一個石台前。

這個地下停車場，一定有問題。「第20小隊沒有進入這裡嗎？他們給的報告里並沒有說地下停車場的事。。。」夜啼心中想著。

「紫伊，紫伊，你怎麼了？！」剛剛一直待在紫伊身邊的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學員發現紫伊站在原地不動，獃獃地望著那個石台。

此刻的紫伊根本聽不到隊員們的聲音，她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歌聲，這歌聲彷彿在唱一首敘事詩，她知道這聲音就從那個石台處傳來，但是她不知道唱歌的人是誰。不知不覺，她感覺到身體里的什麼東西正在流淌，彷彿血液。

「隊長！探測到『穆爾』能量了！」一位女隊員注意到『穆爾』能量探測的裝置有了反應，並且顯示的數據正不斷上升。

這是怎麼回事？『穆爾』出現了嗎？！可是，周圍並沒有看到有什麼東西靠近啊？難道是，這些排列在一起的蛛絲？！

夜啼也取出『穆爾』能量探測裝置，她將裝置設置為定向探測，指向了身邊最近的一大團蛛絲，並沒有反應。

難道是。。。紫伊？！夜啼將裝置指向周圍，終於在一個方向有了反應，她抬起頭，發現自己正探測的方向站著的是紫伊。雖然不願對身邊的隊友產生懷疑，但她還是要調查清除。

她伸出手，想要觸碰紫伊，就在指尖即將碰到她時，一陣衝擊從身邊傳來，將她撞飛了出去。

「轟！！！」夜啼的【幽夜鴉】防禦力並不高，剛剛的衝擊給她造成的傷害並不輕，她撞在了車庫的一根柱子上，『穆爾『能量探測裝置被撞了個粉碎。

「隊長！」剛剛注意到紫伊奇怪反應的那名男隊員目睹了夜啼被撞飛的全程，一個長著機械蝙蝠翅膀的人形生物突然從紫伊身後的方向沖了出來，將夜啼撞開來。

那個模樣詭異的人形怪把夜啼撞飛后，並沒有對紫伊發起攻擊，而是轉過身面向其他調查小隊的隊員。那細長邪魅的眼睛，令調查小隊的眾人感到一陣冷汗從背後冒出來。

剛剛探測到的『穆爾』能量，莫非就是這傢伙？！

夜啼站起身，啟動【幽夜鴉】的武器，一柄用黑色烏鴉羽毛做點綴的弓箭出現，她拉滿弓后，對著紫伊射出一支紅色的能量箭。

怪物將翅膀張開，將紫伊擋在翅膀后，夜啼的箭擊中了怪物的機械蝙蝠翅膀。

「它果然是在保護紫伊。。。為什麼？」夜啼快速像其他隊員的方向跑去，邊跑邊射出幾支箭攻擊紫伊，都被怪物擋了下來。

「隊，隊長？！」另外一名女隊員有些驚慌無措，她顫抖著舉起手中的手槍，不知道該怎麼辦。

「大家先撤退！我去試著把紫伊帶回來，你們出去以後直接跟運輸機匯合，然後離開，如果我沒趕上你們，就不用管我們了，把情況彙報給學院！」夜啼再次拉滿弓，對身邊的隊員們下了指令后，對著怪物發動高頻率的攻擊。

那名男隊員立馬拉著舉槍的那名女隊員，全速向地下停車場的出口方向飛去，他從電梯間下來以後就在觀察這裡的地形，他們現在的位置從停車場出口方向撤退是最近的。。。。。。

就在他順著這蜿蜒向上的通道飛快上升的時候，兩個人影出現在了通道出口。。。。。。

夜啼放心地舒了口氣，她要專心對付這個『穆爾』，把紫伊救回來。

『穆爾』是長這樣的嗎？這細長的眼睛真讓人不爽。。。她再次拉滿弓，用曲折的路線紫伊跑去，那隻『穆爾』並沒有向自己攻擊過來，而是在觀察她奔跑的方向。

「切，看來不傻。」夜啼不斷在停車場柱子間穿梭，在跑過靠近『穆爾』的一根柱子的瞬間，射出一支能量比剛剛射出的箭都要強的箭矢。

這『穆爾』雙臂擋在身前，準備接下這一箭。

那箭矢在觸碰到『穆爾』的一剎那散開來，化作眾多鴉羽，遮擋了它的視線。

『穆爾』的反應很快，它意識到這是轉移注意力，立馬用翅膀將紫伊圍住。

「這傢伙，不好辦。」夜啼再次拉弓，準備再發動進攻。就在這時。

「放棄吧。」一個沉穩的男性的聲音從調查小隊其他隊員撤退的方向傳來。

夜啼並沒有鬆開弓，眼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個身著工整的黑色西裝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位妖嬈嫵媚的女子從那個方向的陰影里走出，男子的右手拖著剛剛撤退的兩個隊員，將他們扔在了身前，掏出一把巨大的霰彈槍，抵在那個男學員的頭上。

如果只是普通的霰彈槍，是根本打不穿任何這個時代機甲師的機甲的，但夜啼看到了男子右臂顯露出來的奇怪的紋路，她知道這兩人的實力一定不弱，而自己沒有實力在這種情況救下調查小隊的任何一個人。更何況，小隊的那兩人現在處於昏迷，對她來說也是增加戰鬥時的顧慮。

她只能鬆開弓。

「你很識趣。。。」男子的霰彈槍依舊抵在那個調查小隊隊員的腦門上，他對那隻『穆爾』揮了揮手，說：「『耳朵』，我想跟這個姑娘談一談。」

夜啼有些驚訝，這個男人能和『穆爾』交流嗎？就在男子說完話后的下一秒，她見到了無論如何也意料不到的景象。

那只有著機械蝙蝠翅膀的人形怪，身體漸漸縮小，泛出一陣墨綠的光，方才怪異的『穆爾』，此刻逐漸恢復成了一個正常人的身形，出現在夜啼眼前的，是一名身著晚禮服的身材高挑的美男子，他保持著微笑，眼睛微閉。

男子的額頭處，一塊漆黑的長方體緩緩浮現，他小心地接住后，裝入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里，放入了衣服口袋裡。

而他身後的紫伊，原本淡紫色哥特裙風格的【月蝠】機甲變為了血紅色，面部防護已經解除，露出紫伊那獃滯的臉，以及深紅的眼眸。

「這是。。。紫伊？」夜啼吃驚地看著紫伊現在的模樣。

「這就是『公主』殿下的真實模樣嗎？太美了。。。」站在紫伊身前的男子轉過身看著紫伊，感嘆道。

「芊，停止{吟詠}吧，『公主』在這裡。」男子突然對著那個石台喊著。

石台的表面出現一道裂縫，一個身著修女服的，扎著麻花辮的女子從石台內部立了起來。

修女雙手做出祈禱的手勢，舉在自己的胸前，她彷彿在懺悔，說：「請容我吟詠完最後一句。」

見男子點頭，修女繼續吟詠道：「您的石棺降臨在這世上，帶來這『福音』。」

夜啼不知道修女吟詠的是什麼，但她聽完修女的吟詠后，彷彿感到自己置身於荒原，上空緩緩降下一座被金光擁護的漆黑長方體，那長方體輕輕落在地面，這荒原轉眼泛出生機。

「這，這是。。。什麼？」夜啼喃喃道，她不信神，但是眼前所見，只能用神跡來解釋。

修女欣慰一笑，開口道：「此乃『主』之『福音』初次賜福給世間的景象。」

那個正像欣賞藝術品一樣，不斷圍著紫伊踱步的男子接著說：「只有受到『主』之『福音』的人，才能呈現出『公主』那樣完美的姿態。」

夜啼明白了，他口中的『公主』就是紫伊。

「『穆爾』是你們製造出來的？」夜啼問，她手中的弓不知道為何，沒有力氣舉起來了，她的眼中，那名修女背後擴散出四道金黃的四線正纏著自己，讓自己動彈不得。不過在場的其他人並沒有看到，因為那是芊的精神層面的掌控。

「不，所謂的『穆爾』是『主』降下的『福音』。」修女表現得更虔誠了。

「你們在這裡就是專門在等紫伊？誰告訴你們我們這次任務的？」夜啼看起來並不慌張。

那個舉著霰彈槍的中年男人回答道：「不，你們的到來，包括『公主』的到來，都是出乎我們預料的。我們本想讓這裡被你們消滅的那些蟲子『安眠』，但沒想到塞恩學院會派出調查小隊再來這裡，說明你們還有聰明人在。。。也沒想到，『公主』還會在調查小隊。」

聽了中年男子說的話后，修女仰天嘆氣，懺悔道：「原諒我，『主』，我不知道『公主』會來這裡，才讓她聽見我對您的歌頌，被我這樣卑賤的人激發出真容。」

「享受『福音』？難道說，『穆爾』可以感染人類？！」夜啼震驚了。

「注意你的言辭！！！那是賜下『福音』！」那個身材高挑的男人有些惱怒。

「賽斯，你先和芊一起離開。」中年男子抬起手，賽斯只能不舍地回望了紫伊幾眼，和芊一起離開了。

「怎麼，不打算救回你的隊友們了嗎？」中年男子身姿挺拔地站在原地，他放下霰彈槍，那柄巨大的霰彈槍化作能量融進了他的右臂，夜啼在修女的雙手分開后，恢復了身體的控制，但她依舊沒有舉起弓。

夜啼佇立著，她感覺自己依舊站在那片荒原，而方才那漆黑的長方體所賜下的金色光芒照到了自己身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激動，所謂的『穆爾』，真的是如剛剛修女給自己展示的那樣，會為世間帶來生機嗎？可是，如果真是那樣，為什麼學院中她了解到的第一次穆爾戰爭，是人類方傷亡慘重，穆爾帶來的危害空前什麼的危險存在？

「你在猶豫什麼？」

她沒有其他選擇，看到了剛剛的所有，她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但她並沒有覺得害怕，反倒是遺憾，遺憾她沒有看到真正的『主』，看到真正的『福音』。

「請讓我也加入你們。」夜啼緩緩說道。

中年男子露出欣慰的微笑，他靜靜走到夜啼身前，從包中取出一個精緻的金屬盒，上面用金色的紋路雕飾著，夜啼打開盒子，裡面躺著一塊小小的漆黑長方體。

「接受『主』的『福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