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忍辱負重吳三桂?(求追讀)
聽到老漢這麼篤定的回答,吳世璠也是被震驚了。
一直以來,身邊的宮人、夫子、臣子都是在跟自己說:
王爺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當他知道被清廷坑騙了之後,這三十年來「飲泣忍隱,未敢輕舉」,「養晦待時,選將練兵,密圖恢復」。
怎麼……居然不是?
這不可能吧!!
聽到這裏,吳世璠急着為自己的爺爺解釋道:
「老人家,說不定人家平西王是忍辱負重,以待天時啊,你這麼說,太武斷了吧?」
老者聽后,搖了搖頭說:
「老漢年輕時走南闖北有些年頭,算是見過世面,老漢說給方少爺你聽聽看,有沒有道理。」
「首先,平西王既然要打算造反,為什麼不之前勤於政務,考校核查官吏呢?」
吳世璠聽完笑着搖搖頭,不以為然:
「老人家,你久在深山,又怎麼知道,人家平西王沒有勤於政務,考較官員?」
老者看吳世璠笑,他也笑了笑說道:
「如果平西王勤於政務,有考校官員,官員們有盡忠職守的話,老漢還能躲在山裏這麼久呢?」
「早就有衙門的胥吏,把老漢這群山裏的逃民趕出去收丁口錢,或抓去做奴僕,或抓去做礦奴啦,哪會留我們到現在。」
「而底層吏員們,沒有上峰主動催促,他們是不會自找麻煩的。」
「所以吏員碌碌無為,要麼就是平西王無治政之能,要麼就是平西王自己都覺得無所謂。」
吳世璠聽老者這樣說,眼睛都瞪大了!
這老頭,心思竟然如此慎密!
老者沒有理吳世璠的反應,繼續說:
「其次,他放任部屬掠奪民力,失人心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失去戰爭的潛力。」
「民力就是戰爭潛力。」
「如果他有意思要反清,怎麼會放任自己的戰爭潛力被損耗呢?」
吳世璠聽到老者這樣問,辯解道:
「平西王不能在表面上對治下百姓太好啊,這叫『自污』啊,如果不自污,被清廷忌憚,又怎能等到合適的時機……」
吳世璠說到後面,都覺得有些是在狡辯了。
哪有自污到挖自己根基的道理。
雖說是帶着狡辯,但也不能說全無道理。
畢竟自古以來,善待治下百姓、賢明厚德的藩王往往會死得很慘;
而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的藩王卻往往能得以善終。
善待百姓,意味着藩王你想要籠絡人心,皇帝肯定容不得你;
而欺壓百姓,說明你只是行為不端,更說明治下的百姓不會支持你,那皇帝頂多批評兩句。
這是當藩王這個職業的行規。
吳三桂、尚可喜、耿繼茂這三個官場老油條更是都懂這個道理。
因此在他們當上藩王后,拼了命的在封地營造宮殿、撈取錢財、欺壓百姓。
一方面的確是為了享受,另一方面,就是為了不讓清廷忌憚。
老者聽后吳世璠的話后,笑了笑:
「按你這樣說,『自污』的成本大了點。」
「也罷,那我們說說第三點。」
老者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他填菜海子,興宮閣的時候,我覺得很正常。甚至在那段時間當過民夫。」
「但當做了一陣民夫后,我就知道,他平西王沒想反清,只想當一個藩王。」
「他當年從廣東、湖廣各地購進各種奇石、珊瑚、異獸時,如此大好時機,竟然不藉此機會大肆夾帶糧秣儲備起來。」
「我做了三個月的民夫,當看到平西王只購進奇石異獸時,我就知道,我該離開了。」
吳世璠「額額」的想辯解,但話道嘴邊卻說不出來,語焉不詳。
老者意猶未盡,繼續說:
「何止啊,方少爺,你剛才說平西王他是三年前舉兵反清的對吧?
吳世璠想了想,剛剛的確有這麼說,於是點頭稱「是」。
老者笑了笑說道:
「老漢其實偷偷出過山,並不是對山外一無所知。」
「那應該是五、六年前,那時是去昆明縣(注1)路上準備換些布匹,在鳴鳳山附近遇上一群民夫。我過去問了一下才得知,原來是咱們的平西王在興建銅瓦寺(即太和宮金殿),聽說修建得金碧輝煌,雕樑畫棟。」
「方少爺,您去過嗎?」
吳世璠沉默了。
面對老者的問題,吳世璠根本沒法回答。
是啊,如果真的一開始就打算反清,為什麼還要在反清前耗費民力財力鑄造金殿呢?
吳世璠不免聯想到祖父的過往。
如果祖父真的心懷反清復明之心,那在永曆二年,金聲恆於江西舉義時,就可以跟着反了。
畢竟祖父當年,他才37歲。
就算是江西太遠,難以首尾相應。
那在次年,大同姜瓖造反時,他也能跟着反了,不至於帶着藩軍去鎮壓。
退一步講,就算大同是清廷腹心,而且同行的,還有個李國瀚帶着八旗軍在旁邊虎視眈眈。
自家祖父為了麾下軍民考慮,不適合反吧。
那清軍攻略西南時,李定國兩蹶名王,南明聲勢大振,總能舉大旗吧?
此時若自家祖父肯叛清投明,再加上江南抗清形勢大好。
就算說不上明清攻守易勢,但最少能划江而治。
退一步講,就當永曆朝堂毫無收復河山之心,滿足划江而治,然後整日花天酒地。
若是自家祖父能在當時舉義,除了能洗掉當年降清的恥辱,並且在南明轄地也能有個地方,安置麾下軍民嘛。
就算是吳家出身軍門,是正統的官僚階級、軍人世家,帶有濃厚的階級色彩,看不起泥腿子出身的孫可望。
那投了南明之後,搶佔湖廣或四川之地,讓自己當個藩鎮,也未必不可嘛。
然後吳藩在明、清之間,見風使舵,保一方平安,也是可以理解的啊。
至少,南明還有個緩衝,還有個驅逐韃虜的希望。
要是自家祖父這麼做,永曆朝堂都沒法回血反戈北逐的話,那就是永曆朝自己的無能了,跟祖父無關了。
可實際上是,也沒有。
吳世璠現在知道了。
或許從頭到尾,自己祖父的「興明討虜」,是只為自己、或者說是只為關寧集團考慮。
這就不是當時臣子們所說的「在危機時刻,大王不得不『順人意,應天命』,為振奮軍心了勉強即位稱極了。」
這可難辦了。
以後「大明」這旗號,我要怎麼打?
吳世璠覺得腦殼疼,爛攤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