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出路(1)

琢磨出路(1)

張銘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透過木棱窗戶看了看外面的院子,估算了下這時大概是中午剛過,想到這時代的人一日只吃兩餐,中午的一頓是沒有的,以後還是要想辦法讓自己家改成一日三餐。

他思前想後,突然想起來,原主已經考上了稟生,是秀才裏頭籌的那一批,至於張銘為什麼知道這個,要歸功於前世的公務員考試範圍很廣,他上輩子沒什麼大志向,又是小兒子,父母對他要求不高,他就一門心思準備了公務員考試,只想吃一口安穩飯,也沒想着陞官。

稟生,對了!稟生是秀才里唯一有微薄俸祿的一類,每月可領米糧三斗,雖然少了點,但也是進項。他估計原主才考上秀才就生了重病,到了七月八月家裏又災禍不斷,原主才忘了去領這米了。只是自己在這兒好歹是一家之主了,總不能靠那三斗米過日子,何況琳娘在張銘眼裏還是個小女孩兒,正是要長身體的時候,至於自己這病秧子的身體,也該想辦法休養起來,當務之急是要弄到過這個冬天的錢,至於地里的秋糧,他沒覺得自己能有那水平種地,就這說三句話喘一口的身體,也不現實,無怪當初那原主拚命讀書要混功名,除此之外別無出路。琳娘是個小姑娘,更不能讓她種地去了,那麼小巧的人,又瘦仃仃的。

張銘想的頭都痛了,不能賣地,不能賣房,在這個時代敗家子兒才做這兩件事,他這個新科張秀才要是做了,在這孫家村也呆不住了,何況,張銘總覺得這家裏還有蹊蹺,房子和地目前來看是一定不能賣了。

張銘囧著一張臉,難道真要跟小說里似的賣菜譜啊?他想想都覺得不靠譜,自己在市單過的時候從來都是混市政府的食堂,每天都早到還特地加班就為了混早飯和晚飯,自己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一到周末不是出去旅遊就是回父母家蹭吃蹭喝,回想起來真是毫無建樹。

自己本來是江南人,現在這地方卻偏北,叫滄州,類似山東一帶,至於為什麼說類似,因為這朝國號周,皇帝是姓徐的,社會風俗倒是和明朝中期有些類似,只是有些地方還有些落後。這樣一來,飲食習慣都有不同了。可要來錢快的,只有賣上一兩個菜譜再做打算了,琳娘說家裏還有一兩銀子,全兌換成銅板,他領了米糧,應該還能對付上半個月,這幾天要想辦法帶她去趟縣城裏,看看有什麼這時節的特產,好想出可以在此處賣的菜品,自己以前吃的雖多,有些想法還是要靠這個小妻子來實現的。

張銘想了又想,覺得自己餓的有些厲害,才發現外面已經紅霞滿天,再過不久,太陽就要落下去了,琳娘做一碗玉米湯怎麼會要這麼久,他清清嗓子:「琳娘?琳娘?」

許久都沒得到回應,他扶著床沿勉強站了起來,穿着白色的深衣,身上披了件舊棉長褂子,緩緩的走出門,移到廚房門口,一看沒人,想到琳娘那個小小的個子,急得冷汗都落下來了,剛想出門往前間趙大嬸那問問,大門一開,發現小姑娘捧著個竹篾籃子,小心翼翼的走回來了。

「爺,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屋裏躺下呀!」她加快了點速度,張銘才看見那竹篾籃子裏是一隻粗白瓷碗,上面用了塊油布蓋住了,看着眼前才到自己肩膀的丫頭,不知該感慨是原主命好還是自己命好了。

張銘本想替琳娘接過籃子,最後還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聽話的退進了自己的房裏,坐在床邊靜靜的等。

過了不久,琳娘就端來了兩個菜,一個是熱騰騰的半碗白煮排骨,另一個是鹽水煮青菜,她又提了半缽玉米粉糊,擺了碗筷和勺子,低着頭輕輕的說了句:「爺,咱們開飯了。」

張銘看着排骨,心裏有數,但還是問她:「排骨是哪來的?」

「阿爹聽說爺身體好點了,說要補補,讓我帶回來的。」她細聲細語的說着,並不敢看張銘,只撥弄著自己筷子下的兩片青菜葉子,默默的吃了。

張銘拿起筷子,撿了肉多的排骨放進琳娘碗裏,「你年紀小,多吃點。」自己拿勺子舀了湯,喝了一口,味道還不錯,又囫圇吞了幾口稀軟的玉米粉糊,覺得正適合病人吃,一抬眼,卻發現琳娘並不吃肉,已經喝了大半碗玉米粉糊,將排骨夾到了自己跟前的碗裏,他再仔細一看,深深蹙眉,琳娘的顴骨下,分明有塊不自然的紅,像是擦傷了似的,剛才出門的時候,並沒有這樣,他放下筷子,伸出右手,捏著琳娘的小下巴,看了又看,終於確認:「這是怎麼回事?誰欺負你了?」

琳娘慌忙否認:「沒什麼的,是我自己跌了。」

張銘心裏卻清楚,那孫家婆娘趙氏一向對待女兒十分苛責,琳娘為了自己上娘家討要東西,肯定又是被冷嘲熱諷,又是夾槍帶棒的罵,記憶里,琳娘嫁來后除了回門酒,要是回娘家必然要被狠罵,這回那家人竟然還動上手了,琳娘身上一定還有傷,估計孫炳為了息事寧人,才給了這碗排骨。他心裏雖然不滿,但又怕琳娘多心,只能順勢而下,不再多問,不過要掙錢的想法越發強烈了。

「爺,我吃飽了,你把肉都吃了吧,鍋里還捂了半碗湯,我去拿來給你喝。」琳娘放下碗筷,起身就往外走,不多時就回來了,手裏端著碗冒熱氣的肉湯,裏面還泡了幾片生薑,暖胃驅寒。

張銘接過湯,想了想說:「你把肉都吃了,我喝湯就行,書上說了,大病初癒不宜多吃葷腥,你年紀還小呢,該多吃些,別只顧着我了。」琳娘一向崇拜張銘會識文斷字,又是村裏有名的少年天才,張銘說是書上說的,她是一定會聽的。「好。」一時間兩人各吃各的,默默無語,但也溫馨。

吃過飯,天色已經全黑了,琳娘洗過碗筷,煮了熱水,端了個銅盆進了房間,要替張銘擦身燙腳,她自己十分習慣,想來已經做慣了的,到把張銘鬧了個大紅臉,「平時都是你幫我做這些的么?」

「嗯!爺之前病著,要換衣服也是我來的。」琳娘回報他一個天真單純的笑容,烏溜溜的眼睛看的張銘心裏極是喜歡。他一貫嚮往琳娘這種天然去雕飾的美,如今能有機會看着這樣一個小丫頭從豆蔻年華長成個溫柔女子,心裏就軟成了一塊兒。

琳娘替張銘擦完身,燙完腳,就轉身出了門,將自己收拾妥當后,回房裏搬了張凳子坐在了張銘的床頭,用熱毛巾給他擦了臉和手。張銘盯着自己的手掌,心裏一動,對琳娘道:「琳娘,幫我把鏡子拿來。」

琳娘雖有疑惑,但還是打開床邊小櫃取了面巴掌大的銅鏡出來,張銘伸手接過,這鏡子雖不及玻璃的精緻,但也能看出些四五六,他細細琢磨,不由大駭,這古代張銘的臉同自己原來那張是一模一樣的,只是瘦了許多,白了三分,看着就是個弱雞,眉宇里一段憂鬱,文人氣質倒是挺足的。不過張銘向來樂觀,既然一樣,也沒什麼可膈應的了,只是不知道原來的那一位會不會穿越到自己現代的身上。

丟開了一樁心事,他讓琳娘收好鏡子,復又拽住她的手,靦腆笑道:「這回大難不死,都是你的功勞,只是我醒來后,雖沒有失憶,有些事還是記得顛倒不清,咱們先不忙着睡了,來替我理理頭緒吧。」

琳娘聽得張銘記憶不清,心裏有些着急,但她自小也從父親孫炳那裏學到些沉穩,知道自己要是先慌了反而給相公添麻煩,勉強笑道:「爺有什麼記不清的,同我說說,興許我還記得些。」

張銘沒漏看她眼裏的憂慮,見她才十三歲就如此沉穩,心裏嘆了句古人誠然早熟,說道:「我醒來后,詩詞忘了些,但想到幾種做吃食的法子,應該還不錯,明日我寫下來你試試。只是我也知道家裏沒有食材,不如這樣,明日先勞你跑一趟,將家裏的那一兩銀子拿去趙大嬸那換成銅錢回來使,只是我還想去趟集市瞧瞧,近幾日可有集市?」

琳娘聽得張銘這一席話,放下心來,說道:「這幾日咱們村是無集市的,要初一十五才有,不過每日卯時村頭都有散市,爺要買什麼嚼頭還是容易的。只是若想吃什麼主食就難買了。」

張銘略一沉吟,心裏冒出五六個注意,略略有點安心,點頭道:「咱們明日再挑個時間去里正那將我這月的俸糧領了,就不必成日吃玉米了。」琳娘知曉什麼是俸糧,她爹可一輩子都想着這,經張銘這麼一提醒,不由喜上眉梢,忙道:「是我錯了,竟然忘了爺如今已是官人,是有俸糧可領的。」

張銘見她笑的開心,嘴邊還有一個小小的酒窩,不由拍拍她的手,回了個溫溫的笑,說道:「早些睡吧,明日咱們早些起去散市看看。」

琳娘點頭道:「是,我就在插屏外頭守着,爺要是想喝水喚我一聲就好。」

插屏外頭有張窄窄的矮几,她怕同張銘睡會擾他休息,一個月來都在那上面對付著睡了。

張銘打量了一番那個黑松木的插屏,有些陳舊,但結構緊湊,看起來禁用,上面的綉圖也是稀奇的紅鯉吐珠,色彩暗淡了點,想來新的時候應當還是個稀罕物,心裏疑惑更濃,默默按下不表,只道:「你同我睡一床吧,現今天涼了,要是感了風寒,我如今這樣,誰來照顧你呢?」

琳娘也不扭捏,應了一聲就取了自己那床薄被褥回了裏間,鋪在張銘身邊,自己除了小襖、襯裙和襪子,顯出一雙玉似的小腳,就鑽上了床,輕輕的挨在張銘身邊。張銘看着她,安慰的一笑,說道:「暖了吧?熄了燭火,早點睡吧。」琳娘露出靦腆的神色,吹滅了油燈,鑽進了被褥,一頭青絲散在枕上,就合眼睡了起來。

張銘也躺下,心裏猶自琢磨了一會兒,也睡了過去。

一夜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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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雞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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