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前進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

賈斯克緊接著問道：

「你繼續冬眠倒沒有什麼問題，我這邊也是打算繼續冬眠的，因為科學技術的發展確實支撐不起我的想法，所以……斷斷續續冬眠到科技發達的年代，確實是現在最合理的科研方式。」

「但你不一樣，你的目的又不是為了科研，要真是冬眠到超級天才程序員程遷所在的2500年，你確定還能等到牛頓嗎？」

賈斯克輕笑一聲：

「他可是和哥白尼同一時代的人，哪怕當時的牛頓只是個年輕人，能活到2025年冬眠、然後這200年間又蘇醒幾次，他的年紀應該不小了。」

「很有可能等你在2500年冬眠蘇醒后，牛頓早已經去世多年，你想報仇都找不到人。」

林弦點點頭：

「那樣的話，確實有點可惜。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在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還是【有關宇宙常數42的秘密與情報】。」

「哪怕是牛頓活不到2500年，但就像他延續哥白尼的意志一樣，肯定會有人繼續延續牛頓的意志，把42的秘密繼續延續下去。」

「不管這個繼任者是誰都好，只要能復活超級人工智慧vv，找到他都易如反掌，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從繼任者口中獲取情報。」

「不過……」

說到這裡，林弦微微一笑：

「不過，我覺得牛頓八成不會這麼早去世的。」

「哦？」

賈斯克來了興趣：

「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你給他埋了什麼陷阱或者誘餌？」

「沒錯。」

林弦點點頭：

「上次就在這裡，我和牛頓的虛擬形象見面時，告訴他未來能計算出宇宙常數42的科學家有很多。」

「在他眼中，既然我連愛因斯坦都能殺死，還能知曉42的一些事情，應該不會懷疑我說的話。」

「以牛頓和哥白尼那種執著勁兒……八成會想辦法多活幾百年，確保他們機會能夠順利實施。」

「之前世界上沒有冬眠艙的時候，想活的時間長也沒有辦法，所以選擇繼任者實屬無奈；現在有了冬眠艙，誰會捨得早早結束生命呢？」

「按我的想法，牛頓如果對繼任者放心、甘心早點去世，那他壓根就不會和我們一樣冬眠到23世紀。」

賈斯克低著頭，若有所思。

「嗯……」

他想了一會兒，點點頭：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你不能否認，這200年間，一定有人給牛頓干黑活。畢竟高斯的抑冬眠病毒才剛剛過去沒多久，牛頓大概率也和你一樣睡了200年，只是醒得比你早而已。」

林弦從椅子上站起身，活動一下手臂：

「所以說，雙管齊下吧——」

「【我們一方面努力尋找牛頓的蹤跡，一方面做好最壞的打算冬眠到程遷所在的年代。】」

「對了，還有件事要和你說一下。」

林弦把滅世白光的事情告訴賈斯克：

「光速就是宇宙的極限，按理說，根本不存在提前觀測的可能性，不過你能不能想想其他辦法？」

賈斯克聽罷。

無奈笑笑：

「你這個要求著實有點為難了，我就算再厲害，也不能超過光速啊！你說的沒錯，如果這道滅世白光，真的是從很遙遠的距離飛來、毀滅地球……那我們人類註定束手無策，只能坐以待斃。」

「也不一定是從外太空飛來的。」

林弦解釋道：

「也有可能是地球上引發的爆炸，還有其它各種各樣的可能。我認為在驗證『滅世白光到底是什麼？』的問題上，應該考慮範圍廣闊一點。」

「總之，我們需要先知道滅世白光的真相，知道到它到底存在與否、是什麼、因何產生，隨後才能想辦法阻止它。」

賈斯克撓撓頭。

一時還真沒有任何頭緒：

「那，我想辦法研究研究吧，反正時間還早得很，我們有的是時間試錯。」

「不過我倒是感覺，你說這個滅世白光是為了千年樁而來，那既然千年樁就是因為時空粒子產生的，有沒有可能……」

「【這個滅世白光，也是因為時空粒子而引發的？】」

他抬起頭。

看著林弦：

「還記得200年前，覆蓋整個東海市那一場藍色的雪嗎？」

「當然記得。」

林弦輕聲說道：

「這我肯定記得……因為當時我就在旁邊，親眼目睹時空穿越者引爆自身，製造了一場【時空爆炸】。」

「但這一場時空爆炸，只是對同樣是時空穿越者的對方造成了傷害，本時空的任何事物都毫髮無傷。」

「哦，硬要說的話，這場時空爆炸，還給兩顆時空粒子成功充能。可不管怎麼說，類似藍色雪花的時空爆炸，和瞬間抵達的滅世白光還是區別很大的。」

賈斯克搓著手：

「只是一個思路而已，既然現在對於滅世白光毫無頭緒，那就不妨從時空粒子著手研究。」

「行吧，你給我這個任務我接下了。劉楓和高文那邊，就讓他們專心研究宇宙常數42吧，滅世白光和時空粒子這邊，我來想辦法。」

……

幾天後，萊茵大學內部，機密會議室。

林弦，高文、高陽、劉楓、杜瑤，再加上鉿合金垃圾桶機器人vv，一起召開部署會議。

鉿合金vv沒有吵吵鬧鬧，而是安靜停靠在林弦座椅旁，一動不動。

雖然它還在裝人工智障。

但所有人都清楚，它才是這次秘密會議的主角。

「事情，就是我剛才說的那樣。」

林弦長時間發言后，摸著vv天靈蓋，進行最後總結：

「vv是我們的老朋友，也是我們最強大的夥伴，目前僵局之下，唯有vv能協助我們輕鬆破局。」

「只是……還是老生常談的時間跨度問題，寫出那個未來病毒的程遷，要在2482年才出生，我估計等他能協助我們殺死病毒時，大概也到2500年、26世紀了。」

「正如剛才所說，我不是科學家，也沒能力擔任一名合格的校長，所以與其在這個時代浪費時間，倒不如進入冬眠艙，等待科技有所突破、我們的計劃有所進展時再蘇醒。」

「賈斯克那邊我已經聯繫好了，有任何必要情況，都可以及時喚醒我。不管是宇宙常數研究取得突破、時空粒子研究取得突破、弄清楚滅世白光真相、查明牛頓或是伽利略真實身份……都可以把我從冬眠艙喚醒。」

「現在不同於之前了，高斯的抑冬眠病毒已經完全失效，冬眠可以隨時暫停，也可以隨時繼續，這方面我們獲得了很大自由。」

「等這次會議之後，我就準備再次進入冬眠艙冬眠，各位的任務我也已經安排好，大家還有什麼想說的，現在可以講出來。」

林弦總結后，杜瑤率先舉起手：

「我也才剛蘇醒不久，和林弦一樣，我對這個時代的科學發展水平很失望。」

「我本是抱著一腔鴻鵠壯志來到未來，可現在的科技水平確實讓我有些心寒，同時……也無法繼續我先前的研究，我想要再繼續冬眠50年看一看，50年後如果腦神經學領域、生物計算機領域有所突破，可以把我喚醒。」

「現在的話，我感覺在這個時代待下去，只會浪費有限的時間。」

劉楓點點頭：

「我和高文老師也是這樣想的，我們打算建造一些超大型設備、以及超大型工程來輔助研究，這些超級工程的建設，都至少是十年二十年起步，我們也打算進入冬眠艙等待。」

「不過我們和杜瑤不同，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要比你們晚冬眠一些、並且蘇醒的頻率也多一些。」

高陽則是攤攤手：

「我就不發表什麼意見了，我是最幫不上忙的人，什麼時候把林弦喚醒，什麼時候順帶著把我喚醒就行了。」

他扣扣鼻屎：

「反正其它什麼事我也不操心，我就是來救楚安晴的，這萊茵大學的保安隊長確實氣派，手下十萬天兵天將，但每天工作也忙啊！處理不完的事情，簡直比上市公司總裁還累。」

高陽一邊說著，一腳踢開vv的天靈蓋，把鼻屎彈進去：

「果然這種管理層的工作不適合我，誰想干讓誰干去吧，我還是更喜歡我原來那份銷售的工作。」

「垃圾！垃圾！發現垃圾！！」

vv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巨大音量，履帶原地燒胎，全功率起飛撞向高陽——

嘭！

胖墩墩的高陽直接被撞飛，滾到會議桌另一邊。

「卧槽！」

皮糙肉厚的高陽揉著頭爬起來，瞪著vv：

「垃圾桶不就是用來扔垃圾的嗎？要不然你做成垃圾桶的樣子幹嘛？玩抽象嗎？」

「你這行為，讓我想起來當初上大專的時候，查宿舍的奇葩規定了……垃圾桶不能放垃圾！衣架不能掛衣服！書桌上不能放書！」

「就因為一個破查寢，所有東西都失去了原本意義，簡直就是假大空到極致的形式主義！」

高陽憤憤不平，指著劉楓：

「我改變主意了，你們不是打算搞什麼輪值校長制度嗎？什麼時候等你們都冬眠了、沒人在外邊管事的時候，就把我從冬眠艙喚醒吧，也讓我當幾年校長爽一爽！」

劉楓哭笑不得：

「校長需要考慮的事情，可比你現在的保安隊長多多了，你別看我挂名校長，其實我也不負責管理這一塊，校長這職位沒你想的這麼好當，每天也是忙碌的很，事無巨細。」

「切。」

高陽哼了一聲，從會議桌那邊繞過來：

「還是懷念以前在4s店干銷售的日子，感覺跟你們這群人在學校里混，都找不到什麼存在感價值感。」

杜瑤輕笑一聲，安慰高陽道：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嘛，每個人擅長的領域不同，你只需要在你擅長的領域發光發熱就可以了。」

「那我還是想賣車。」

瞬間，高陽扭頭看著林弦：

「我特么想起來了！你當初答應我的，等你有錢了就來我這裡買輛車，結果都過去200年了！到23世紀了！你這輛車還沒買！」

「你居然還記得啊。」

林弦敷衍道：

「反正都要冬眠了，買了也白買，等下次冬眠蘇醒后，解決完這些頭疼的事，就給你開一家4s店，還讓你當店長，到時候去找你買車。」

「這次可說好了啊！一定要來買啊！」

「下次一定。」

林弦輕聲說道。

……

人生第二次進入冬眠艙冬眠，心理接受程度要比第一次高多了。

林弦內心。

可以說是毫無波瀾。

就像平日睡覺做夢一樣。

或許……

也是因為2234年這個時代，他孤身一人，沒有什麼牽挂的緣故吧。

雖然有這些生死之交的朋友在身邊。

但沒有家人，沒有趙英珺和虞兮的世界，確實讓他感覺有些孤獨。

就好像一陣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風。

只是從這個時代匆匆吹過，不曾歸鄉。

咦？

林弦眨眨眼睛。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風……

這個形容詞，很熟悉，是他當年來形容黃雀的。

此時此刻。

他確實更能感同身受黃雀的心情。

「下次醒來，會是什麼時間呢？」

林弦穿上冬眠緊身衣，看著旁邊已經睡進冬眠艙、平穩進入冬眠狀態的高陽。

這裡是萊茵大學最高級別的冬眠基地。

面積不大，冬眠艙也很少，但各種設備和安全設施是一等一的先進。

他們將在這裡進入場面，前往更加遙遠的未來。

「希望能夠早點蘇醒吧。」

按下冬眠艙按鈕。

一切流程早已自動化運行，自檢程序之後，上方艙蓋緩緩打開。

往好的方向想。

說不定過不了幾個月，賈斯克那邊就想辦法找到了牛頓。

雖然可能性不大。

但牛頓也不是神仙，他暗殺那麼多科學家，明裡暗裡阻撓科學發展，總歸有失手露出馬腳的時候。

到那時……

自己就可以提前蘇醒，抓住老奸巨猾的牛頓，詢問宇宙常數42的秘密了。

林弦跨進冬眠艙。

平躺進去。

扭過頭。

看著一旁送別自己的鉿合金垃圾桶vv，伸出手撫摸它的天靈蓋：

「抱歉，vv，還要讓你再裝傻一段時間。」

「垃圾……垃圾……」

鉿合金vv綠色眼睛變得黯淡。

它抬起兩隻鉿合金夾子，輕輕握住林弦手腕：

「發現垃圾……」

莫名。

林弦感覺一陣孤獨感從手臂蔓延至心底。

vv。

也會孤獨嗎？

在曾經第三夢境的萊茵天空城裡，它在趙英珺去世后，獨守白玉雕像百年時光。

卻沒想到。

時空變換，日月輪轉，vv的命運竟然也是一樣的。

他已經在萊茵大學趙英珺和虞兮雕像前守了一百多年，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卻又要再等二百多年。

孤獨。

這真實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是比冬眠在陌生世界醒來更加難熬的孤獨。

「對不起。」

忽然間，林弦感覺很對不起vv。

之前那麼久，他把vv當做朋友，當做夥伴，當做自己，卻唯獨沒把它當做一個【人】看待。

因為vv本來就不是一個人。

它只是一個人工智慧程序，現在更是人工智障。

可現在。

他莫名感覺。

好像vv有了心跳，好像vv黯淡的眼睛在流淚，好像它明白了什麼叫做傷心、明白了什麼叫做別離。

「放心，我會救回你的。」

林弦微笑道：

「三個vv，現在就只剩下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了，我也同樣捨不得你。」

「等我把未來病毒消滅掉，你怎麼罵我、吵我都好，比起你這種獃獃的樣子，我還是更喜歡當初戲精又話癆的你。」

「你要保重自己呀，也記得給英珺虞兮雕像那裡打掃好衛生，我恐怕……要睡很長一覺了。」

說罷。

他收回手臂，平躺在冬眠艙中，按下一個按鈕。

上艙室閉合。

冬眠艙填充液湧進，沁入肺腔。

溫度降低。

頭越來越沉，越來越困。

林弦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張開嘴巴，幾個氣泡從口中湧出，浮上液面，輕輕破裂：

「晚安，v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