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再見

曲然手指顫抖著，操控著儀器，她再次採集了尹琪的血，而後用特殊的方式將其灌注入了三顆子彈之中。

李牧寒看到操控台邊擺放著一把手槍，他似乎明白了曲然要做什麼。

「三顆子彈，一顆是給我的，一顆是給尹琪的，還有一顆呢。」

他冷冷地問道。

曲然微微回過頭，那凌亂的長發之下，一雙神經質的雙眸看了李牧寒一眼，但卻沒有給李牧寒任何回答。

或許......

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咔嚓——

哆哆嗦嗦地將子彈塞進彈夾之中，而後上膛。

曲然輕輕用手拍著自己的胸口。

「我，我之前，在這裡殺掉了所有的研究員，還有那些柴郡貓製造出來的孩子們......」

她自言自語一般說著話，而後抬手輕輕撫摸著槍身。

「但，但是漏了一個......她，她跑了。」曲然的頭緩緩抬起，看向了培養皿中的尹琪。

「她，她是除了那隻怪物以外，最成功的實驗體......她不可以活著，還有你，你也是。」

曲然緩緩轉過頭，眼裡布滿了血絲。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想這樣，我真的不想，但是我必須要這樣做，我不能讓這項邪惡的實驗在這個世界上殘留半點痕迹.......」

她雙手握著槍，一步一步走到李牧寒的面前。

「我，我的界域能力，其實並不止一種，李牧寒......我，我曾經很，很強大，但是，因為我，我是失敗品，我每用一次界域的力量，我腦子裡的孩子們就會消失一個，我，我現在已經沒有那種可以再次肅清整座實驗室的力量了.......」

「你不必如此......曲部長，你為什麼就是不願意相信我呢。」

「在看到尹琪加入特管局之後，我，我猶豫過......我想過......我知道，她也是受害者......但是你的出現......讓我打消了放棄的念頭.......」

曲然走到了李牧寒的身邊，她握槍的雙手顫抖地越來越厲害，而後慢慢抬起，對準了李牧寒的腦袋。

「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徹底將你殺掉，因為，你......你是一隻......怪物，扭曲的......怪物.......但是我必須嘗試......」

「曲部長......您真的，一直都把我當成怪物嗎？」

李牧寒問道，但話音剛落，眼前的曲然就歇斯底里吼了起來。

「對！！對啊！！我，我把你當成怪物！！你就是！怪物！！我，我必須！必須殺了你！！必須！我不能讓你活著！！」

「......那您現在為什麼這麼痛苦呢，這麼悲傷呢。」

李牧寒抬眼看著曲然，看著那個此時已經不知不覺間淚水布滿了臉龐的女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你不能活著，李牧寒，你的成長太快了......和他預估的一樣，你的成長......是這個世界最想要看到的東西，是教授最想要看到的結果......」

她單手握槍，深吸一口氣，而後顫抖著將手深入了衣兜口袋，一塊兒巧克力威化慢慢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你，你要吃......巧克力嗎.......小孩子......都，都喜歡吃。」

她慢慢將巧克力湊到了李牧寒的眼前。

「我，我幫你剝開.......吃了巧克力，然後你，你閉上眼睛，李牧寒，我一定，一定會.......讓你解脫.......」

李牧寒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曲然笨拙地握著巧克力，然後用牙齒咬開了包裝。

唾液沾染在了包裝紙上，她的神情此刻更加神經質了，就好像大腦里最後的那根弦已經綳到了極限。

「對不起......曲部長。」李牧寒慢慢搖了搖頭，然後看著曲然說道。

「我想活下去，不管我是人，還是怪物，我都想活下去，曾經我不明白，為什麼我的腦子裡經常會有那麼多的聲音，在得到了惡魔的力量之後，我以為那些聲音是惡魔的低語。」

「但不是......那些聲音並不是來自萬魔殿，而是來自我的內心，也可以說，是來自他們的內心，而我只不過是個闖入了他們內心的外來者。」

「可是他們最後卻選擇了將一切都託付給我，讓我做一個好孩子......」

李牧寒看著曲然的眼神有些苦澀，但臉上卻揚起了一個笑容。

「我和他們拉過勾，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相貌，曲然，我也記得你......我記得你當時作為我的先行者，替我承擔了多麼可怕的實驗風險.......」

「所以我也想對你說......謝謝你。」

曲然的眼淚根本止不住，她甚至用手掌去按住了眼睛，但依然無法阻止那些淚水淌出。

「我.......我不能讓你......和尹琪活下去......如果你們活著.......如果你們活著，門達羅薩，柴郡貓，就永遠不會滅亡，你們都是他的遺產......只有，只有你們都死了，這些罪惡才會真正的終結.....」

她突然咬住嘴唇，將那發白的嘴唇咬破之後血液順著嘴角流了下來，這一刻，她的眼神堅定了不少。

「對不起......李牧寒，我，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她的手不再顫抖，手指也扣在了扳機上。

「......」李牧寒也不再言語。

因為他拖延的時間已經夠了。

就在曲然扣動扳機的瞬間。

這間破舊實驗室的玻璃突然被一顆子彈擊碎，而後蘇雪的動作如獵豹一般迅速。

她眼神冰冷瞬間來到了曲然的眼前，曲然愕然之際立刻扣動了扳機，蘇雪在子彈出膛的瞬間將曲然的手猛地往上一抬。

而這一顆子彈，不偏不倚正好射到了李牧寒身後的那座時鐘之上。

嘀嗒——嘀嗒——

時針走動的聲音慢慢停止。

李牧寒也感覺到力量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他輕而易舉掙脫了束縛，而後看著被蘇雪擒拿住按在地上的曲然。

「曲部長......抱歉，我的隊員為了防止我一個人瞎跑，在我的身上裝了信號追蹤器。」

李牧寒從自己的衣衫內襯裡拿出了一枚微型的追蹤器。

蘇雪有些難為情地笑了笑：「......牧寒弟弟，原來你知道啊。」

此刻林子雨也握著手槍跑了進來，進來的時候還被門口的雜物絆了一跤。

「隊長！隊長你沒死吧？！」

「滾犢子，會不會說話！」

現在的曲然，就如同她說的那樣，她已經沒有多少戰鬥力了，界域的力量也只能控制尹琪和李牧寒這兩個特例，而現在......界域的力量被破壞，那麼也就是說......

她慢慢抬頭，看向了培養皿。

看向了那隻微微閉著眼睛正在沉睡的黑貓。

......

女孩兒的手似乎永遠也無法再觸及到那象徵著希望的出口邊緣，隨著身體的墜落，她感覺那束光離自己越來越遠。

嘀嗒——

嘀嗒——

腦中的聲音在不斷響起，她希望自己能將一切聲音封鎖外界，只留下自己與這沉默的對話。

每一個迴響，都像是在提醒她，無法逃避的疲憊和沉重。

如果累了就好好睡一覺吧。

這是那位好心的飼主最常對她說的話。

好睏……我可以休息了嗎……？

女孩兒在心底默默地問自己，也似乎在向那些圍繞在她心頭、未曾有形的靈魂們詢問。

「尹琪！！」

突然，一個急切而焦急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打破了寂靜。

是誰？這聲音如此熟悉．．．．．．

女孩緩緩睜開了眼睛，只見一片模糊的光影中，一隻手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身體不再往下沉淪，而是被懸挂在這屍山血海的半空中。

「快點！醒過來！尹琪！！」

白髮少女的面容在淚光中顯得格外清晰，她半個身子懸在邊緣處，雙眸充滿了絕望與堅定，拚命地拉扯著尹琪。

她真是太美了……

「快點……醒過來！！尹琪！！」

少女似乎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她的身體也隨之開始向下滑落，但就在這危急之際，另一隻手緊緊握住了尹琪的小手。

「尹琪！」

這次是一個粉發的美麗姐姐，她的眼中閃爍著急切的光芒。

「尹琪！！給我醒醒！」

這次是一個哥哥．．．．．．他個子好矮啊，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就好想罵他．．．．．．．

但是他們在叫誰呢？我，我是一隻黑貓，不是什麼尹琪……

「該走了……」

這時，一雙溫柔的女人手臂輕輕托起了她的身體，慢慢地將她往上抬高。

「……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尹琪。」

尹琪努力想要轉過頭，看清楚這位溫柔說話的女人是誰。

但她太困了，雙眼朦朧，什麼也看不清楚，只能任由那聲音引領她，回到屬於她的世界。

「再見．．．．．．黑貓。」

這是虎牙貓的聲音。

「快走吧，以後我們就不跟著你了。」

橘貓姐姐．．．．．．

「記得多吃點好吃的，不要再吃豆子了。」

灰貓姐姐．．．．．．

「好好活下去，黑貓。」

男孩兒的聲音響起之後，女孩兒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

她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也看清了那些正在拽著自己的人。

夏玥，蘇雪，林子雨．．．．．．．

還有這雙托著自己的手。

「我的女兒，媽媽沒能給你一個快樂的童年，但是媽媽希望你能明白，我永遠都愛你。」

「我們也都愛你，黑貓。」

「再見．．．．．．」

「再見，黑貓。」

「活下去，黑貓。」

尹琪的淚水劃過了面龐，她想要轉身，但最後一隻有力的手直接摟住了她的身體，將她狠狠地朝上抱起。

再見了．．．．．．我的貓咪們。

再見了。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