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鑄

沒有絲毫反應。

玄冥神劍就這樣安靜地躺在地上。沒有散發出萬丈光芒，沒有讓天地為之一暗。

眾人驚呆了，玄冥神劍，不認蕭貫虹為主嗎？他可是燕雨霏欽點的繼承人！燕雨霏也有失誤的時候？

眾人徹底呆住了。

蕭貫虹神色黯然，但心底，卻有一種解脫。搖搖頭，鬆開劍柄。

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耽擱不得，蕭水靈等人連忙下令，召集全武林到此嘗試，找出到底誰，能催動玄冥神劍。

蕭貫虹嘆了口氣，站起身，抱起襁褓中的女兒，再無所想。他似乎徹底垮了。似乎天地間的寵辱，都與他無關。

蕭貫虹眼神深邃，年紀輕輕的他似乎有一種看破人世的滄桑。緩緩開口，對蕭水靈道：「姐姐，我想回家。」

數日後。

星辰劍庄。

蕭貫虹一路風塵，輾轉之後，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裏。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望着早已出門迎接，期盼自己歸來的娘親，大師兄和二師兄，還有自己幼時玩伴，不知不覺間，已然熱淚盈眶。

蕭貫虹望着這一張張熟悉的臉，除了流着淚與他們一一相擁，不知該做什麼，該說什麼好。

千言萬語，盡在無言。

可現實終歸是現實。

夜晚。

蕭貫虹房屋中。

蕭貫虹一人癱在幽暗的牆角，沒有燭光，只有滿屋子的酒氣以及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酒瓶。

此刻，門，「吱呀」一聲開了，卻是蕭水靈走了進來。望着陰暗中醉醺醺的蕭貫虹，於心不忍。跑到他身邊，奪下酒瓶：「弟弟，別喝了。」

蕭貫虹醉醺醺的，此刻不願受到打擾，伸手去搶酒瓶，可是蕭水靈不會給他。

蕭貫虹苦笑：「你來這裏做什麼？」

「弟弟。」蕭水靈道：「再過不久，約定的時間就到了，你不能再這麼沉淪下去。你可是救世主，是燕雨霏親自選中的英雄！」

「哈哈哈……」蕭貫虹一陣狂笑，「我是英雄，我是英雄……」他緩緩起身，斜靠在牆上，攤攤手，言語中儘是嘲笑：「你看我哪裏像英雄？你們何苦，把這些重擔壓在我身上？而且你看到了，我根本無法催動玄冥神劍！」

「就算你無法催動玄冥神劍，可是你確實天賦異秉！」蕭水靈道：「燕大俠不是也說了，梅世妹如今成魔，必將禍亂天下，若要阻止，除了玄冥神劍，還有一個方法。」聲音有些顫抖：「你要成仙！」

蕭貫虹哈哈大笑，不作回答。他心裏知道，梅茹雪如今成魔，必須日夜吸取天地真氣才能保持功力，每到之處，必定寸草不生，哀鴻遍野。可這些，又與我何干？

「我知道這很荒唐，可梅世妹的所為，已完全超乎常人之見！」蕭水靈道：「弟弟，只要你刻苦修鍊，以你的天賦，一個月，也不無可能。」四下望望，「我給你的那本『罡煞修羅體』，你看了嗎？」她說的便是魔君那所謂可以成仙的秘籍「罡煞修羅體」，也是天女教一脈相傳的武學秘籍。

「我一點都看不懂，而且，我也不想看。」蕭貫虹聽着這些「奉承」，心生厭惡，「把酒給我。」伸手去搶。

「不！」蕭水靈抽身躲開，道：「弟弟，你不能再這樣了！」

「有什麼不行？！」蕭貫虹情緒異常激動，「說什麼拯救天下，說什麼成為英雄，你們去啊！你不是聖公主嗎？你不是號稱天下第一嗎？你怎麼不去？！還有悟悲大師，還有慕容前輩，他們怎麼不去？拯救天下是你們這些英雄的事，不是我的！從一開始，我就只是個普通人，一個江湖浪子。給我酒！」

「弟弟！」蕭水靈道：「你何苦這麼輕視自己？流星劍都認你為主了，這不是最好的證明？」

「流星劍？流星劍，哈哈，流星劍……」蕭貫虹拔出手中的半把流星劍，望着淡淡的藍光，眼神中儘是癲狂之意：「姐姐，你總用它說事，難道你看不到嗎？這麼長時間了，別說修成第七層劍法，就連劍法的第四層都參悟不透，我只練到第三層！我和他們一樣。」眼神掃向蕭水靈，突然生出一種痛恨之意，直嚇了蕭水靈一跳。

「姐姐，話說回來，是你設局，讓我迷迷糊糊地撿到流星劍的吧？」蕭貫虹聲音冰冷：「真枉你煞費苦心一番折騰，還跳崖，哈哈……」

「弟弟，你……」

「怎樣？」蕭貫虹痛恨道：「你想說什麼？我告訴你，若不是你，我怎麼會得到這該死的流星劍，我怎麼會在大戰之中擊退老龍王，怎麼會走出江湖，認識飛雁，認識芸兒，認識倩兒……沒有我的話，她們又怎麼可能會死？！」

「我……」蕭水靈有種想哭的衝動。

「哈哈！」蕭貫虹冷笑一聲：「若是我得不到流星劍，想必現在，我早已娶梅世妹為妻，當今的天下危機也不會有，飛雁，芸兒，和倩兒姑娘也一定會平安的過下去！姐姐，如今的這一切，難道不是你一手造就的？」

蕭水靈傷心的說不出話，她很難過，弟弟居然這樣怪罪自己。

「哼！」蕭貫虹冷笑着：「你還不走嗎？走啊。」

「弟弟……」

「走啊！」蕭貫虹突然吼了起來，他把手中的流星劍狠狠摔向牆邊，「噹啷」一聲，藍光消失不見。指著門外：「滾！」

蕭水靈再也忍不住，掩面哭了起來，從小到大，弟弟從未這樣對自己過……轉身，跑出門外。

屋子裏只剩下了蕭貫虹。他伸手拿起酒罈。看着酒罈，頓了片刻，他沒有去喝，而是猛然間，用盡全力向地上摔去。

幾聲碎響，酒罈頃刻間成了一堆粉末，酒氣，也頃刻間佈滿了整間屋子……

第二日。

蕭貫虹倒在地上睡了整整一夜后，頭痛欲裂。

正要出門走走，卻發現蕭水靈正端來早飯。

蕭水靈微笑着走進屋：「弟弟，吃點東西吧。」

蕭貫虹緩緩開口：「姐姐，對不起……」

蕭水靈一怔，馬上笑笑：「沒事，誰都有難受的時候。」

坐在桌子旁，蕭貫虹道：「姐姐，這幾天，有沒有什麼消息？」

蕭水靈輕嘆一聲，「今早接到慕容前輩的飛鴿傳書，說梅世妹受傷后飛入皇城養傷，吸收天地靈氣。現在，皇城已然寸草不生，不見日月，所有百姓官員，都逃了。」

蕭貫虹神色黯然。

「朝廷數次派高手和士兵攻打，可結果，你是知道的……」蕭水靈又道：「還有玄冥神劍，慕容前輩安排了眾多武林人士試劍，可劍始終無反應……玄冥神劍已然無望，現在，許多豪俠都在趕往柳葉鎮。」

蕭貫虹問道：「為什麼？」

蕭水靈道：「來助你一臂之力啊。梅世妹不是說要找你會面？」

蕭貫虹目露絕望：「梅世妹的武功你也見過，他們這是來送死……」長嘆一聲：「告訴他們，不必來了，梅世妹的目標是我，殺了我，她的氣消了，也許，天下就太平了……」

「弟弟，你怎麼能這麼想？」

蕭貫虹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不這麼想，要怎麼想？讓我殺了梅世妹，拯救天下？不可能的！就算能，我也下不了手了……」心裏已經絕望，他根本練不成「罡煞修羅體」，因為，他根本看不下去那本書，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蕭水靈看蕭貫虹又有些激動了，不願再逼他，道：「對了，弟弟，今日，盧中劍前輩要來劍庄。」

蕭貫虹想想：「盧中劍前輩？是武林第一的鑄劍師？」

「正是。」蕭水靈笑笑：「看看能不能重鑄你的流星劍。」

蕭貫虹拿出流星劍和另一半斷劍，心道，就算重鑄流星劍，又有什麼用……

雖然星辰劍庄也是干這個的，但對於流星劍這等神兵，蕭莊主也是無可奈何。

議事廳里。

盧中劍掂著斷成兩截的流星劍，連連搖頭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像流星劍這種神兵，恐怕，只有魔君本人，才能重鑄。

眾人嘆息。再過些日子，便是一月之期，蕭貫虹需要一件像樣的武器，流星劍是最佳選擇。儘管對付梅茹雪，有沒有流星劍都沒有太大意義。

眾人散去后。

蕭貫虹回到房屋中，此刻，陪伴他的，只有酒。看着斷成兩截的流星劍，沉默半晌后，忽然起身。帶着斷劍向後院走去。

這裏雖然簡陋，卻是星辰劍庄根基所在。鑄劍坊，正是從這裏，蕭莊主帶着眾人鑄劍，撐起了星辰劍庄。

數日後。

眾多武林豪俠，不論曾經正派邪教，在此武林危難之際，齊聚星辰劍庄、柳葉鎮，希望在大戰中，助蕭貫虹一臂之力。

而蕭貫虹這幾天都沒有露面，只有後院鑄劍坊中不時傳來的打鐵聲。

眾人不願去打擾。

此時此刻，沒有人比蕭貫虹更難受。

明日就是三十天期限了，眾人緊繃着神經，在劍庄大院中走來走去。

此刻，後院忽然走來一人，身形有些虛弱，衣衫有些破爛。看得出他這些日子受的苦。令人驚訝的，他手中握著一柄熾藍長劍——流星劍！

「弟弟，你終於出來了！」蕭水靈說着，一眾人圍了上去。

眾人瞠目結舌，尤其是盧中劍和蕭莊主等鑄劍高手。

蕭貫虹望着狄焱、慕容瑜瑾等一眾朋友，心裏感動，一一相擁。

蕭水靈問道：「弟弟，你居然把流星劍，接好了？」

蕭貫虹笑笑：「別忘了，咱們家是幹什麼的。」

眾人沒有細問，現在可不是讚揚蕭貫虹鑄劍有方的時候。

眾人問道：「蕭少俠，馬上，就是你與梅茹雪約定之日，我們與你同去，助你一臂之力！」

蕭貫虹苦笑着搖頭：「梅茹雪化為魔身，絕非人力能及。我自己去便是。」

眾人心知肚明，對付梅茹雪，不管誰去，都只能是送死。

蕭貫虹又道：「這一切因我開始，也必將由我結束。各位兄弟的好意，我心領了。」

「那蕭兄弟，這樣如何。」眾人互相看看道：「我們現在還有幾件神兵，你一齊帶上！」

狄焱道：「帶上我的離火劍！」

蕭水靈道：「黯天紅綾也帶上！」

朱雀道：「還有苑月刀！」

木長老過來：「這是金蠶甲，你穿上它。」

慕容瑜瑾道：「我的紫晶手也助你大勝！」

眾人都知曉，神兵擇主，僅限於玄冥神劍和流星劍，其他神兵，並無限制。

蕭貫虹感動的想流淚，笑道：「多謝諸位了，這麼多神兵，我也帶不了啊。」

眾人怔了怔，互相望望，啞然失笑。

蕭貫虹抬頭望天，目光深邃，帶着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滄桑感。「不必了，我有流星劍，就夠了。」

眾人靜默片刻，又道：「明日，你要如何與梅茹雪會面？」

蕭貫虹淡淡道：「既然梅茹雪說過要來找我，那麼不管我在哪裏，她都一定會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