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醒何處

「轟隆!轟隆！」姜謹辰此時只有一個感覺，疲憊yu死。碩大冰冷的雨點擊打在臉上和身上，隱隱作痛，天空時不時劃過的閃電刺得他緊閉的眼瞼發酸發熱，緊跟著雷聲陣陣奔來在耳邊炸響，彷彿天雷就在頭頂上劈下，他本就疲憊的身子更加發軟了。

「這是哪裡？」眼睛睜了睜沒睜開，姜謹辰本能地想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只發出沙啞的呼呼聲，嗓子又燒又痛。一陣寒風襲來，他只覺得冰冷刺進了骨頭裡，忍不住渾身發抖。

「我這是受了風寒，生病了，很久沒有過生病的感覺了，怎麼還感覺有點懷念？——誰這麼沒醫學常識背著生病的我在這裡兜風沐雨？！」姜謹辰隱隱感到自己趴在一個人寬厚的背上，一雙溫暖的大手反托著自己的兩條腿，那人步子很大，卻走得很穩，從他背上手上不斷傳來熱量。「這也許是自己沒凍死過去的原因吧！」姜謹辰這樣想著，耳邊依稀聽到一旁雨中凌亂的腳步聲，似乎有很多人。

「是誰背著我？堂堂高手也要人背著走，這下丟人大了！這是什麼地方？為什麼這麼多人冒雨出行？這雨真大，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暴雨。我身上穿的什麼？怎麼好像是短褲？」姜謹辰迷糊地想著，想要掙扎一下卻渾身乏力不能動彈，想要再次睜開眼睛，突然又一聲暴雷在耳邊炸起，他眼前一黑，再次昏了過去。

背著他的人和旁邊緊跟的人在烈風怒雨中並沒有發現他醒來過，否則不知道該是如何驚喜。

姜謹辰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自己破碎虛空，以命魂帶動著七魄，鑽入一個鼎中，眼前綠草茵茵、花香滿地，不時有一絲半縷白雲飄過，他忍不住吸了一口，頓覺神清氣爽，命魂穩固，七魄強健。他心中大喜，立即飛魂向前，不斷捕捉白雲，拚命吞吸，命魂和七魄前所未有地成長起來。與此同時，他感到記憶陣陣模糊，驚異之下急忙以命魂催動靈慧二魄，心中頓時一陣清明。回想自從破碎虛空以來種種機遇，結合昔ri從古籍上看到的關於地皇神農氏的傳說，姜謹辰明白，自己恐怕正在神農氏的成名法寶神農鼎中。

神農鼎乃是女媧昔ri造化人族之時，取先天至寶乾坤鼎一絲氣機，采不周山之jing銅，昆崙山之玉英，融合九天息壤煉製而成，故有些許返本歸元、化後天為先天之功效。神農鼎煉成后，女媧收於媧皇宮，后被天皇伏羲索去傳於神農氏。神農氏生平嘗盡百草，煉化靈藥仙株何止千萬，神農鼎中積聚了無數葯靈丹氣，歷經數千年融和醞釀，形成氤氳之氣，實是無上妙品，加之反本歸元之效，只茶盞功夫的吞吸，姜謹辰命魂更加穩固。但返本歸元之效對靈魂也有副作用，那就是化記憶為空白，最終使靈魂至純至凈，成為一團原始魂力。姜謹辰此時為靈魂體，自然明白繼續吸收下去的危險，這如同摻毒的絕世佳肴放在一個飢腸轆轆的人面前讓他選擇，令人糾結。姜謹辰猶豫了一下，穩定心神，默默運起長生訣的木行生機圖。

長生訣功法分yin陽水金火木土七幅圖，其中木行生機圖主滋養與恢復。當初姜謹辰練成此圖后，在攻讀人體大腦學時，突發奇想，將木行生機圖運行路線作了改動，沿督脈運行，木行生機氣自丹田下會yin，入長強，沿脊柱上行，經項後部至風府穴，進入腦內，在腦內姜謹辰根據大腦結構圖調整了運行路線，對大腦各片區進行了遍歷運行，由外及內緩緩滋養細胞，特別是主管記憶與思維的大腦額葉、枕葉進行重點jing心滋養，而後沿頭部正中線，上行至巔頂百會穴，經前額下行鼻柱至鼻尖的素髎穴，過人中，至上齒正中的齦交穴，如此完成一個周天，幸喜成功。從此他每ri堅持運行，具有了過目不忘之能。

此時姜謹辰為靈魂體，自然不能運行督脈，當下以命魂為根本運行木行生機圖，緩緩激發生機之氣，對七魄特別是靈慧魄進行滋養。以命魂控制長生訣消耗jing力極大，只片刻功夫便深感疲憊，姜謹辰當即再行大口吞吸白sè雲氣，同時運行長生訣。驚喜發生了，姜謹辰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對木行生機圖理解是如此清晰，白sè雲氣乃是天然滋養，木行生機氣卻被動控制滋養，境界高下立判，姜謹辰原以為自己長生訣已經修鍊完成，但此刻藉助雲氣自然滋養之理，卻又提升了一個境界，他隱隱覺得這才是登堂入室，以前不過是學了皮毛，長生訣沒那麼簡單！畢竟那是人皇所學之道，即便是廣成子也未必創的出來，恐怕另有來頭。

想明白這點，姜謹辰頓覺jing神一清，更加興奮地吞吸與滋養，一心二用，樂此不彼。有眼界才有目標，有目標才有進步，總是窩在地球上，雖然能夠俾倪天下，但卻沒了前行的方向，無聊打發時光才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

解除後顧之憂，姜謹辰心神大定，集中jing力全心全意吞吸雲氣，也不知過了多久，姜謹辰覺得眼前一黑，卻是出了神農鼎進入無盡虛空，遠空的星星點點讓他明白自己並沒有被封閉起來。回頭望一片漆黑，姜謹辰覺得有些茫然，隨即堅定起來，朝著一個方向快速飛馳。

飛馳！飛馳！在黑暗中無聲無息地飛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姜謹辰感覺彷彿過了千萬年，遠空那似乎永恆不變的星辰也變幻了無數次，持續不斷的飄行讓他的命魂無比疲憊，他的jing神接近崩潰，他的思維將近凍結，他隱隱感覺自己命魂已經無法完全控制七魄了。按照自然規律，人的**死亡，七魄隨之消散，天魂歸天，地魂歸地，命魂則前往輪迴。除非是大機緣、大毅力、大怨恨者才能保留部分七魄，與命魂相合，成為野鬼或怨靈。

姜謹辰乃是修道有成，加之毅力堅韌，才能以命魂控制七魄，擺脫輪迴之力。千萬年的孤獨漂流，特別是前路仍然杳杳，雖然他無數年來一直鼓勵自己，再努力一把就能見到光明，但此時他覺得自己要堅持不下去了。無盡的漂流，甚至讓他忘了自己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個莫明其妙的地方。

「波~」如同泡沫破碎一般，七魄中的力魄失去控制，緩緩消散在冰冷的黑暗中。姜謹辰覺得命魂一陣輕鬆，卻更加乏力了。三魂和七魄是相互影響的，命魂能控制七魄，反過來七魄也能強化命魂，此時力魄湮滅，命魂雖然壓力小了，卻也更加虛弱了。

望著四周依然死寂的黑暗虛空，姜謹辰只覺得冰冷刺骨，孤獨！千萬年的孤獨！即使再堅韌不拔，心下也一片絕望和慘然。但多少年磨鍊卻令他的毅力更加堅韌，他仍不放棄，依然朝著前方飄去，那堅定不變的靈魂就像是一豆螢火照亮了眼前這片漆黑的虛空中，如同遙遠的星星。

姜謹辰忍不住苦笑，「原本的ri子何等地逍遙自在，幹嘛沒事非要找不自在，破碎虛空傷不起啊！也許數千年以降無數前輩都在這條不歸路上魂散道消。不過，假如上天能夠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的選擇依然不變！xing格決定命運，哲人誠不欺我。」

虛空不知年，又不知過了多少歲月，「波~」，氣魄湮滅，英魄也相繼消散！姜謹辰命魂更加虛弱，前行愈發緩慢。

「也許，是該放下了，我本孤兒，起於微末，幸遇名師，習得一身本領，覽盡天下之書，游遍天下之地，橫掃蠻夷之敵，如今又能破碎虛空，追隨先賢腳步，能夠葬身於無盡虛空，倒也不負生平了。」姜謹辰內心從沒有一刻是如此平靜，四周的冰冷、漆黑、寂靜，遠空閃爍的群星，在這一刻也是如此美麗。愕然間，姜謹辰感覺命魂境界竟然再次提升，四周黑暗變得溫暖起來，一絲絲不知名氣息流入命魂，命魂魂體迅速恢復，繼而猛漲起來！魂體內部天翻地覆，組成魂體的不知名物質緩緩被這些流入的氣息改造著。如果此刻四周有光的話，可以從外面看到姜謹辰的命魂不時地揮發出一些灰sè煙狀物，他的魂體隨之更加清晰，更加厚實！

隨著那些氣流的絲絲浸潤，四周變得更加溫暖起來，姜謹辰無比沉醉著，只覺得靈魂上下無一處不美。這是個大機緣！他的靈魂在吶喊！自古以來只聽過靈魂境界提升、魂體增強的說法，卻從未聽過靈魂本質也能夠改造，這是一個質的的變遷和飛躍，遠勝於**的強化。幸福來得如此之快之猛烈，令姜謹辰覺得自己這無盡歲月的一切堅持都是值得的，回報遠高於付出。姜謹辰覺得這種機緣能夠一直持續下去，自己的靈魂將無所畏懼。

姜謹辰飄飄然正憧憬著自己的美好未來，「哎~」突然一聲充滿魅力的嘆息傳來，「億載前行，你依然不肯放棄，這世間恐怕再也沒有人能比得上你的毅力了，其實你只要回頭，片刻逆行就能進入地仙界，重塑肉身，逍遙自在。」這聲音莊重、空靈、甜美、溫柔，不一而足，令人心曠神怡，忍不住想要看到說話的女子是何等的美麗，何等的端莊，何等的溫柔，何等的優雅。即使以姜謹辰的無上毅力，也忍不住心猿意馬，一陣迷失。

「真的有地仙界嗎？」隨即他理解了那不知名女子所說的話語內容，反應過來，大喜回頭，正要發問，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黑暗虛空，似乎處身一個宮殿之中，靈魂改造的美好感覺戛然而止，天大的機緣還沒怎麼享受就從指縫劃過瞬息遠去，命魂的虛弱感再次襲來。

「我了個去！」愕然、震驚、惱怒、欣喜，各種感覺不一而足，姜謹辰指著殿中朦朧的美好身影，怪叫一聲，昏了過去，在夢中昏了過去。昏迷的那一刻，他隱隱約約看到大殿牌匾上三個大字「***」，一個也不認識，「我x！」一向自詡博學多才、溫文儒雅的他被重重打擊了，終於忍不住罵了一聲，徹底失去了意識。

依稀間，他命魂里回蕩起一首歌謠：我本凡俗子，天資泯眾生。所求唯在道，身死不變更。十三學劍成，十五話長生。萬里涉山川，所見道不同。攜身履紅塵，翻手覆不平。兩袖游西夷，一劍渡東瀛。因果何足道，拂面楊柳風。道窮思破空，仰首問神農。飛魂入聖鼎，鼎外盡虛空。一魂何處去？舉步但前行。至死不回頭，回頭機緣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