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歲生日

又到了過生日的時候。30歲的生日人們比較看重，可是我已經沒有心情對待我的30歲生日了，我甚至對自己30歲的生日有一種壓煩的感覺。不僅僅只是因為有那個不好的說法「女人30豆腐渣」！

三十歲過後，我發現我過生日的日子越來越勤，別人是不是這樣愁煩，我不知道。這是我自己的憂傷，我的憂傷越來越多，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夜晚，我再次想到我明天的生日，我的寂靜又一次猛烈地向我襲來。睡意被寂寞完全擊倒。我的雙眼在黑夜中遊離，好像屋頂有一個破洞，從發出越來越淡、越來越亮的濁光......

突然，電話鈴「嘀嘀......」響起，在黎明前黑漆漆的客廳響聲，好像把我的睡眠和安寧趕到了牆邊......

我從床上爬起，慢慢向電話靠近，「到底是誰？這些傢伙，深更半夜的，都不睡覺嗎？」

不會又是哪個醉鬼胡亂按響的電話吧？

上一次，也是深夜時分，有個醉鬼讓我整夜未合眼，那晚，我也是喝了不少，願意聽一個醉鬼在電話里胡扯。為了不讓那個醉鬼再打進第601個電話，我只好把電話聽筒放在茶几一整晚。

我坐在電話機的旁邊，東一句，西一句，和醉鬼天南地北的聊。

剛開始，醉鬼的鬼話讓我很感興趣。他先罵他的妻子，不讓他進家門，后又罵妻子的小舅子，說小舅子動手打過他三次。後來，那個醉鬼又拍打手中的電話，其實，那一段時間，我睡著了。

再後來，醉鬼又拍打他自己的臉。

到了快天快亮的時候，那個醉鬼有些清醒了，在電話里哭得稀里嘩啦......

不過，醉鬼酒清了也還是滿可愛的，他斷我電話時跟我說「對不起」。

可這次又是誰？

如果又是醉鬼亂打電話，看我怎麼對付醉鬼！我絕不會像上一次那樣，跟醉鬼一起發瘋，我一定會拔掉電話線，好好地睡覺，愉快地等明天的好心情。

我輕輕拿起了電話，「喂！」

「祝你生日快樂。」

一個男人的聲音！而且是我比較陌生的男人聲音！在確定了自己真的沒有這樣一位好朋友后，我說：「對不起，你打錯電話了！」

「我沒有打錯電話，祝你生日快樂！」

我看了看牆上的大鐘表，是的，現在已經到了「祝我生日快樂」的時間了。我不好意思地說了一聲「謝謝」后，羞慚地問：「非常抱謙！我沒能聽出你是哪位？是我認識的人嗎？」

「我是你的同學孫小軍。」

我想了想。我真的想不起了，我有一個叫孫小軍的同學嗎？可我不能實話實說，因為人家「祝我生日快樂」了。於是，我自言自語道：「孫小軍，孫小軍！」

「是，我是孫小軍，我明天要去你的城市，我要和你一起過生日，如何？」聽了這樣的話，我可嚇到了。

什麼？要和我一起過生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於是，我說：「對不起，我真得記不起來了，我真有個叫孫小軍的同學嗎？對不起，我記不起來了。」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患小兒麻痹的孫小軍呀！我倆的生日是同一天，你忘了嗎？」

患小兒麻痹的，我展開了我的記憶尋索功能......在我就讀的學校，我的同學中一共有三位患小兒麻痹症的，小學一個，初中二個。

同一天的生日。哦，好像有這個記憶了。對，在小學一年級有個患小兒麻痹的同學。記憶一下子開啟了，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兒時了......可惜，我不記得他叫孫小軍了，也不記得他的長相了。

三十年前，我的小學校是個廢棄了的軍營，那裏座落了兩排磚頭房。坐在磚頭房的教室，我們的心中有一種幸福感。因為那時條件差，我們的住宅都是泥土草坯房。

開學的第一天，老師說：「今天，我們班上有兩位小壽星，我們把教室布署一下，等會兒，我們要給這兩位小朋友過生日。」

其實，孫小軍那天沒有來。當老師叫孫小軍坐到講台前時，大家才注意到孫小軍沒在教室。那天，孫小軍的媽媽來了。孫小軍的媽媽是跑着來學校的，她一見到老師就含着眼淚說道：「老師，俺家小軍馬上要做手術了。俺是來給他請假！」

「想起來了，是的，是你，孫小軍，我想起來了。」我開心地叫起來了。

這時，孫小軍愉快地說道：「我家剛接上電話。以後，我們可以互通電話了」。

上學的時候，我記得孫小軍家的經濟條件極差，為了治他的腿，他可是債台高築。於是，我說：「孫小軍，你家現在的生活怎麼樣啊？」

問他這話的同時，我的腦海中彷彿出現了孫小軍走路時搖搖擺擺的模樣，我還記得當時有不少的同學模仿他走路，之後，校園內會響起一片的笑聲。唉！那時是年少不懂事啊！

電話中，我知道了孫小軍的不少事。孫小軍現在可發達了，現在的孫小軍可是一名高級服裝設計師，他的月薪比我的還多出4000元，他有家了，他有孩子了，而且，他一連說了好幾遍「我的孩子很健康」。

放下電話后，我激動不已，想着孫小軍說給我的所有的事......

孫小軍是一位小兒麻痹症患者，因此，他在行動上比任何正常人都顯得要遲緩。考試的時候，我們用兩個小時就可以答完題，可是他孫小軍，老師要另外給他加半小時時間。有時，二個半小時的考試時間，他還是答不完考題。所以，那時的孫小軍常常是哭哭泣泣的。後來，老師乾脆也不給他限時了，什麼時候答完考題什麼時間交上去。

可能是他哭得次數太多了的緣故，所以，孫小軍有一雙淚眼。孫小軍那時還經常遲到，有一次，在上數學課，他又遲到了。當時，我們的算術老師姓畢，他讓孫小軍站在牆邊，還讓孫小軍站直點。結果，一堂課站下來，孫小軍的那條好腿也拐了。下課後，不知是那位同學，在黑板寫了「畢老師大壞蛋」。

「站直」這個要求，對於孫小軍來說是苛刻的，要知道，無論如何孫小軍是站不直的。那節課後的幾節課，孫小軍一直在哭。結果，每節課後，黑板上都會出現「畢老師大壞蛋。」

上體育課時，孫小軍是一個最沒趣的學生了，他總是站在球場邊，翹首張望着每一位同學。當然，他也會直挺挺地坐在地上，有意無意暴露出他那條細腿他……

好在，孫小軍有了現在富足的生活了。然而，這一切又是怎樣實現的呢？這又讓我想像了孫小軍在設計服裝時的那種智慧、那種才華……

想完了孫小軍，我又想到了我自己。是啊，我是個正常人不是？我是個正常人，我確定！我把我這三十幾年的路程重新回顧了一遍。之後，我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我感覺我肩上的擔子又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