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無論這個座位曾經屬於誰，林望野都已經坐在這了，再把他趕走肯定不合適。可整個七班座位基本都是滿的，唯一空著的就是最後一排靠牆那兩張桌子。

施詩本就剛治好近視，個子沒那麼高，又是女孩子，讓人家坐在那裡肯定不合適。

七班所有人都意識到這個問題，教室里陷入前所未有的寧靜。

班主任表情自然也很發愁，目光在班裡成績吊車尾、不近視、個子高的幾個學渣來迴轉悠，準備隨機挑選幸運兒把座位騰出來。

林望野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莫名感受到了一絲道德綁架的意味，他利索地合上書本正欲站起來主動讓個台階搬去最後一排，忽然聽見身側傳來極小聲的提醒。

「別動。」

林望野微訝，轉頭后看到陸成軒依舊維持著剛才的動作低頭看書，所展現出的姿態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雖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但陸成軒身上彷彿帶著某種與生俱來的信服力。

林望野沒有猶豫，老老實實坐好。

施詩的注意力一直都落在林望野身上，看到收拾桌子本以為他會主動讓位，沒想到只是個假動作，轉眼沒事兒人一樣又把數學書翻開了。

少女漂亮的眼睛流露出複雜的情緒，很快就被遮掩下去。

正在教室氣氛僵持著的時候，林望野忽然聽見後排傳來椅腳摩擦地板的聲音。

姜博文起身舉手：「老師，讓施詩坐我這吧。」

班主任撐著講台轉頭望他：「坐最後一排的話你看得見黑板嗎？」

姜博文嗓門洪亮：「能的。」

班主任頷首：「那你去吧。」

姜博文位置在第五排，中間偏後一點，讓給施詩很合適。更何況他是全班唯一的體育生，高考分數線低了不少，壓力也很小。

班主任點頭后，他飛快收好桌面和抽屜，對施詩感謝的目光予以回應后拎著書包坐到最後一排去了。

經過第三排的時候，林望野敏銳地察覺到施詩在陸成軒桌邊多停留了一秒。

但陸成軒並沒有什麼反應，連多餘的目光都沒給。

林深神情的異樣和陸成軒行為的反常都在明晃晃告訴林望野這裡面肯定有事兒。

然而課堂剛開始，林望野也沒辦法開口問，只好強行壓下滿肚子把心思轉移到課堂上。

語數外都是連續兩節，數學老師在中間下課那十分鐘也從不吝嗇多餘的時間，而是會布置幾道題給大家做，中間只允許出去上廁所。

每次數學課都宛如一場惡戰，下課後，大家齊刷刷鬆了口氣。

沒一會兒的功夫，施詩的課桌就被大家圍住，七嘴八舌的詢問對方在國外的見聞，和林望野轉學過來那天的架勢有過之無不及。

施詩對同學們熱情有問必答，表現了非常柔和的態度，眼底卻對誰都沒有展露出任何熟稔的情緒。

作為轉學生，林望野自然去打了個招呼。

但也僅僅只是打個招呼。

陸成軒方才那聲「別動」涵蓋許多貓膩，讓林望野潛意識認為自己不應該和施詩過多接觸。

即便對方漂亮的那樣驚心動魄，讓人很難多看幾眼。

林深下課之後就一聲不吭離開教室遲遲沒有回來，林望野無從打聽，回到座位上后立刻湊近旁邊的陸成軒，用書本擋住嘴巴遮遮掩掩地小聲問：

「怎麼個事兒？剛才為什麼不讓我讓座？」

日光透過窗戶打在陸成軒側臉，映出冰雪般的冷冽，以林望野的角度去看，那精雕細鑿般眉角眼梢幾乎像是直接上最完美的藝術品。

他撤回剛才對施詩容貌的最高評價。

細品之下，還是陸成軒更令人震撼。

對於林望野若有其事的提問，陸成軒並未表現的多麼大驚小怪，甚至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避免同學成績下降。」

「嘖……」

這話林望野信不了一點，陰陽怪氣地撇撇嘴：「怎麼不怕我學習下降？」

陸成軒轉頭注視著他：「你？」

「啊哈~」林望野聳肩，眉飛色舞道：「我給你寫情書的話你會看嗎？」

陸成軒沒有回話，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神情。

而在看破陸成軒看似冰冷外表下輕易不和人較勁的好脾氣之後，林望野頓時開始沉迷逗他玩兒這件事，就像《西遊記》里女妖精喜歡通過調戲唐僧的方式去找樂子。

他刻意夾起嗓音，猛撞陸成軒肩膀，然後扭扭捏捏靠上去。

「小哥哥~」

好巧不巧，這一幕恰巧被回到教室的林深撞個正著。

「嘛呢？」林深一陣風似的刮進來，伸手抽走林望野擋住半張臉的書，瞪了一眼陸成軒：「別調戲小孩兒。」

陸成軒神色淡淡：「你看著像誰調戲誰。」

林深雙手抱臂居高臨下，狐疑地瞅向林望野，眼神好像在問有沒有這回事。

「他自己靠過來的。」陸成軒補充發言。

林望野身正不怕影子斜，當場坐直。

「我問陸哥會不會看我給他寫的情書。」

「給他寫？」林深瞬間弄明白這事兒純屬胡鬧，抬手對著他的腦殼就是一個大比兜：「失去理智了你，給我寫還差不多。」

林望野一縮頭，轉頭對著窗外努努嘴。

還真寫過，只不過不是情書，而是小學作文里冒著雨背著高燒的我去醫院的《我的父親》。

這會兒付雪雪照例收齊課堂作業去老師辦公室了，林望野見林深旁邊沒人，繞過陸成軒坐過去鬼頭鬼腦的湊近林深，朝後面使了個眼色悄悄開口：「剛來那個施詩，你和她熟嗎？」

對於林望野對施詩產生興趣這件事，林深絲毫不覺得奇怪。他的目光並未過多在身後閃閃發光的校花身上停留，神色淡然。

「不熟。」

單憑語氣其實聽不出什麼。

但林望野卻莫名覺得，他爹好像不太喜歡這位美麗動人的女同學。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看穿陸成軒還是有些困難，但林望野基本已經將林深的脾氣摸的門清了。

簡而言之，林深是個愛憎分明的理想主義者。

會特意照顧路邊攤老奶奶的生意。

會對剛認識的福利院孤兒施以援手。

也會為被惡意言語挑逗的同桌出頭，險些和隔壁班同學大打出手。

無論做任何事，林深只在意過程，不在乎結果。行為動機幾乎一目了然，立場也非常明確。林望野從沒見過他對誰的態度如此複雜，施詩是第一個。

這很難不讓人好奇。

「是嗎？」林望野鍥而不捨地追問，「真心換真心嗎？」

林深吐出一口氣，將目光轉移到他身上，經過一番思想鬥爭終究還是沉聲說道：「……我不太喜歡她。」

其實林深還想讓林望野少和施詩接觸。

沒有人希望身邊親近的人和不喜歡的人走得太近，可林望野自從轉學過來就非常討同學們喜歡，和所有人關係都相處的挺好的。

他思來想去，認為自己沒有立場要求林望野交朋友的權利。

更何況是施詩那樣天生對男生有吸引力的人。

而林望野只靜靜注視了他爹數秒，然後便乾脆利落地打了個響指，湊他耳邊小聲說：「行，我不跟她玩。」

輕飄飄的話語透露出堅定可靠的立場。

林深感受到的言外之意是——

「我會無條件站在你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