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

海氏漁莊裡人很多，生意看起來也不錯，還好楚陽包了房間，隔絕了外面嘈雜喧鬧的聲音。

不過這頓飯說起來也有些尷尬。

從前楚陽和她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總是她說的多，他聽的多。她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靠近他，討好他，而他則是本來就沉默寡言，偶爾隻言片語的見解和討論都讓她欣喜不已。

就像她自己說的，她始終像是個熱場的選手，拼了命的在那裡維持氣氛，而他，永遠高高在上。

如今這個時候，她終於沒有再有理由去討好和刻意的接近，這頓飯，變得有些冷。陽夏從始至終安靜的吃，楚陽幾次想說話，但都被她沉默以對，最後不了了之，只安靜的在那給她剔魚，但t當放滿剔好的魚肉的盤子，被推到她面前時，還是被她全部拒絕了。

他可以選擇對她好，但同時，拒絕的權利，也是他賜給她的。

「我吃好了。」陽夏抬起頭說道。楚陽看了一眼她面前的餐盤，動過的極少，那盤剔好的魚肉孤零零的呆在那裡，沒有絲毫被動過的痕迹。

「嗯，我們走。」他也不多說什麼，起身給她開門，然後又快走一步去前台結帳。

陽夏沒等他，率先走了出來，她覺得心裡緊張，手死死的握著包，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可是剛走到漁庄外面不遠處，就怔住了。

幾個喝醉酒的男人圍著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污言穢語的說著髒話，還不時動手動腳，拉拉扯扯。小姑娘被逼到了牆角，急得快哭了，把背包放在胸前緊緊抱著，向路過的人遞去求助的眼神。

但是，很多人怕惹上麻煩事，都對此裝作視而不見。

陽夏目光微沉，不知怎的，心中的火氣就上來了，隨後拎起放在路邊拐角處的空酒瓶，默不作聲的走了過去，只聽見啪啦一聲，瓶子碎裂，其中一個男的捂起後腦勺蹲在地上哀號起來，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就見陽夏就勢拉過小姑娘就想跑。

其中一個男人首先反應過來，唾一聲，吼道：「站住！賤女人敢打我兄弟，活得不耐煩了！」

那小姑娘早嚇得兩腿發軟，跑都跑不起來，一個勁兒的哭。陽夏手心裡全是汗，拉著她跑。反應過來的的男人追了上來，氣勢洶洶的揪起她的頭髮，另一個人拚命拉扯著陽夏。陽夏掙扎，他罵罵咧咧的揚手就要打她，可是手舉起半晌，巴掌卻沒有落下來。

陽夏抬頭看去，就見楚陽利落的抬腿，一個旋踢，糾纏自己的男人便倒在了地上，哀號起來。其他幾個見狀，都一窩瘋涌過來，楚陽神色冷峻，三拳兩腳就把他們打倒在地。

見他們都倒在地上，陽夏鬆了口氣忙走過去。小姑娘啜泣著，兩眼通紅看著她。

「沒事吧？」陽夏問她。

小姑娘搖搖頭：「我沒事，你是，小夏……小夏阿姨？」

乍聽得這一聲阿姨，陽夏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怔愣著看著小姑娘，直到小姑娘急切的對她說：「我是喬寧，喬寧啊！」

喬寧？

「啊我想起來了，是你！6叔家隔壁的小丫頭寧寧。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在街上？」她回憶了起來，以前到6家找敏敏的時候，隔壁的小姑娘總是喜歡依著窗戶探出半個小腦袋朝這邊看，每次只露出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很害羞的樣子。有時候敏敏會逗她，寧寧，快出來陪阿姨們玩兒！

小姑娘總是很靦腆的忙收回探出的身子，然後用窗戶把她和她們的世界隔絕開來。

「隔壁家的小姑娘，好像家裡只有一個奶奶，父母都不在。前幾天來敲門，跟我說，阿姨，我奶奶不舒服，你能幫幫我把她送到醫院么？」那會她和敏剛剛大學畢業，還在找工作，6敏敏邊換鞋子邊跟她說，「當時聽到這聲阿姨我都快暈倒了，我覺得我也沒多老啊！才二十三歲，怎麼就成了阿姨輩兒的了？不過這孩子挺可憐的，搬到這裡也有四五年了，這是第一次主動跟我這鄰居搭話。」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喬寧，她已經快要忘了她的模樣，她卻還記得她。

她叫她小夏阿姨。

陽夏想著，心裡柔軟起來：「家搬到這裡了？你奶奶呢？」

喬寧搖搖頭：「沒有，我是在這邊上學，初三，寄宿在學校。奶奶……去世了。」她彎了下唇角，不自覺的攥住衣角望著她。

楚陽一直站在旁邊，聞言走過來說道：「這麼晚了，我們送你回學校。」

喬寧踟躕的看著兩個人，又掃了一眼醉得暈三倒四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幾個男人，最後點點頭：「謝謝。」

陽夏沒說什麼，楚陽當她默認，一直吊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剛剛，她分明是想逃。

可他，不想放開。

陽夏接過小姑娘的背包，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就往車那邊走。楚陽腳步微頓，隨後也跟了上去，哪知其中一個被打倒的醉漢爬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就朝楚陽奔了過來，感覺到身後的動靜，他下意識的用手臂一擋，感覺手臂一涼，隨後蹙眉，飛起一腳把那男踹倒在地，不動彈了。

下手是重了些，但他心裡的怒意只增不減，只能努力的忍著。

「怎麼了？」陽夏問出口，在看到地上趴著的人時，怔住了。

「沒什麼。」楚陽有些煩躁的拿出手機撥了串號碼：「大成，是我，楚陽。嗯，海氏漁庄這附近，幾個醉漢欺負小姑娘，被我修理了，我跟你打個招呼。」

講完電話，他拿出車鑰匙往前走。

「這樣就沒事了？」她狐疑的看著橫七豎八躺在地上鼻青臉腫的幾個男人，大都不省人事了。

「警察一會兒就來，有什麼問題，大成會給我電話。」他的言外之意是如果重傷的話……

陽夏輕嗯了聲，和喬寧一起坐在後座。

楚陽抹了把手臂，才發現流血了。原來剛剛那個人拿的是酒瓶的碎片，他下意識的一擋被碎片劃破了皮膚，傷口流了很多血，只是疼痛的感覺來得緩，現在才覺得有些疼。

他不在意的用紙巾擦了一下，然後去開車。

喬寧眼尖，一眼就看到傷口還是滲血：「小夏阿姨，他，他受傷了。」

陽夏抬頭看去，楚陽沉吟著說道：「沒事，回去擦點葯就行了。」

「等等。」

陽夏咬牙想了幾秒鐘，還是認命的下車又坐到副駕駛位子。他可以鐵石心腸，但她做不到視若無睹。

「我這裡有創可貼，先貼上，消炎止血，回去以後再讓醫生給你包紮下。」車子里開著燈，卻還是有些暗，看不清傷口有多深，她只能一點一點的把創可貼貼上去，手微微顫抖。

楚陽沉默著看著她認真的神色，抿唇不語。

「好了。」半晌她抬起頭來，微微鬆口氣說道。

楚陽嗯了一聲，不等她說話，鎖好車門，一踩油門，車便沖了出去。

陽夏臉色不由一沉，但礙於小姑娘在這，沒有跟他過多糾纏。隨後她轉頭問喬寧：「這麼晚了在街上做什麼？」

喬寧垂頭，女孩子特有的溫柔安靜的聲音傳來：「我……需要買一些資料，要去銀行取錢。」

陽夏聞言，沒有再多問。

喬寧，分明就像曾經的，她的影子。

「一個人在外面，要多注意安全。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可以跟我打電話，我和敏敏阿姨，都會幫你。」陽夏撕了張便貼，把號碼抄給她。

「好，謝謝小夏阿姨。」喬寧規規矩矩的接過，禮貌道謝。

到了學校門口，喬寧下車，然後繞到前面，陽夏打開車窗，笑著問她：「怎麼了？」

「小夏阿姨，你有見到6遠橋么？」喬寧猶豫著問她，目光閃閃，又帶著幾分期冀。

楚陽一怔，陽夏也是一怔，隨後點點頭：「有見到，你找他么？」

喬寧一笑，秀秀氣氣的模樣：「能幫我告訴他一句話嗎？」

陽夏微笑著點點頭。

「你告訴他，我一直在努力，沒有放棄過。讓他，記得等等我。」她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轉身就小跑著進了校門。

陽夏微怔，隨後緩緩搖上車窗。

「走吧。」

一路上又是沉默，到了部隊的家屬院，陽夏一個勁兒的往前走，沒有搭理他。

「陽夏。」楚陽叫住她，定定的站在那裡。

陽夏腳步一停，站在那裡，沒有回頭。

「我受傷了。」他永遠的不善表達，企圖用生硬的語氣來重複闡述一個事實，字裡行間的意思，分明是希望得到她的回應。

陽夏轉身，臉上沒有絲毫波瀾：「軍醫還在，找她更專業一些不是么。」

她走進去關上門，沒有絲毫留戀。

楚陽眉頭皺得更深，靜靜的站在那裡。

電話響了起來，過了老半天，他才去接。

「喂。」他語氣淡淡，看著緊緊關閉的門。

不知電話那邊的人說了什麼，隨後他的神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身體也綳得板直，「你說什麼，死了？」

楚陽頹然垂下手臂，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