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擁戴者

來了！

礦坑中那一百多號人是死是活，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人一句話的事情。

高度的緊張如大手般抓著莫羽喉嚨，強烈的乾嘔感瘋狂上涌，與肺部的疼癢一同折磨著她本就脆弱的神經。

但她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甚至不敢讓身體做出一點多餘的動作。

在這種時候，哪怕一點變化，都極有可能讓總督大人改變主意。

「我不需要你們獻上所有的一切。」姜燧看了眼仍在台上演講的人，笑了一句，「就像那些人其實不需要酒精也會瘋狂一樣。」

莫羽的情緒沉進了谷底。

這……這是拒絕嗎？

明明不是礦坑裡那煙塵飛揚的環境，可莫羽還是感受到了熟悉的窒息感——如果連總督大人都拒絕幫助，那他們還能找誰？

當地「鋁業協會」？

這幫見錢眼開的人絕對不可能為了廢礦里的一百多號人去得罪「沙鼠幫」。

最多提供一點除了幫助以外的支持。

再爭取一次……最後一次……

「總……」

姜燧抬手阻止了少女的發言，示意讓她接著聽下去：「我給你們提的要求，或者說命令，只有一個，以後只允許你們給總督府交應盡的稅，除此之外，不允許給任何一方勢力交錢，明白了嗎？」

莫羽猛的抬起頭，巨大的絕望和忽然的峰迴路轉讓她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的意思是？」

姜燧對這個只想努力活下去的少女十分耐心：「今天之後，不會再有沙鼠幫了。」

莫羽幾乎要流下淚，她很想大肆讚頌總督的仁慈，很想跪在地上親吻他昂貴的靴子，但她更知道這種時候，要趕緊把事情徹底坐實。

「黑礦的所有人都是您最忠誠的僕人！您忠誠的僕人將永遠感謝您的恩賜！」

穿越而來的姜燧對這種行為十分不適應，他皺了皺眉頭，重申道：「你們只有一個義務，交上應該交的稅。好了，回去等消息吧。」

說完，他扔了一枚銀幣在桌子上，從側門離開了破舊的啤酒館。

上一任總督發行的紙幣早就因為惡性通貨膨脹成了一堆擦屁股都硬的廢紙。

還好天海星礦產不算太貧瘠，否則直接倒退回以物易物的時代都有可能。

在姜燧離開酒館的同時，幾個衣著明顯更乾淨的人也一同站起來，悄悄脫離了瘋狂的人群，離開了酒吧。

酒館外姜燧享受著迎面而來的涼風，眯了眯眼睛，對出來的那高挑女人笑道：「顧准尉，有什麼想說的可以現在說。」

顧輕煥行了一個最標準的帝國軍禮：「總督大人，作為護衛，我不會質疑您的任何行為。但我仍要提醒您一句，沙鼠幫是您的擁戴者，而非敵人。」

擁戴者……姜燧對此毫不意外。

甚至這個詞都有些謙虛了，具體來說，以沙鼠幫為代表的犯罪團體，是天海星總督府的統治根基。

姜燧笑著坐上了車，順手招呼顧輕煥一起坐過來：「總督府需要他們對基層的掌控力，而他們則需要官方背書來為他們的行為打上合法烙印……他們當然要擁護總督府。」

「總督府只需要輕飄飄的給一個稅收標準，沙鼠幫只需要按時繳納這筆錢，一個地區的治理就這麼低成本的完成了，看上去很高效，很輕鬆，不是嗎？」

「可我們來到這個星球多少天了，恕我直言……末日景色在這裡，就如家常便飯一樣尋常。到處是因為環境惡化導致的風沙，各個幫派勢力如同樹根一樣在根植在百姓身上，瘋狂吸血，卻無法帶來一點秩序。百姓生活在只能挖出石頭的廢礦里，卻承擔著金礦一樣的稅收。」

「他們連活著都要拚命，根本承受不起如此繁重的稅，每一分錢都意味著生命，血汗，極高的徵收難度……以及暴力。或許收一分錢稅的成本，要去到兩分錢，這就是基層秩序的崩潰。」

「於是總督府只能依賴犯罪集團，犯罪集團則打著總督府的旗號無惡不作，在繳納完稅收之後肆意劫掠——畢竟稅收剩下的部分，就是他們的錢，誰能不拚命呢？」

「好處他們佔了，罵名總督府來背，他們當然擁戴這樣的總督府，當然擁戴這樣的總督。他們恨不得日日歌頌我的名字，恨不得我能繼續統治他們一百年，一千年。」

「可我們真的需要他們嗎？稅真就這麼難收嗎？其實並非如此。」

「顧准尉，你手上有一塊肥肉，隨手一抓能抓的滿手是油。可如果你手上是顆石頭，你就是把它刮出火星子，也刮不出一滴油。」

「發展，也只有發展才能真正解決問題。當稅收只是所有人收入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時，徵稅就是一件極其簡單的工作。」

顧輕煥警戒著四周，警戒著那些仇恨又恐懼的目光，平穩說道：「但您缺少時間，帝國的稅收任務，不會去等待您的發展。」

姜燧展開了手上的地圖，笑道：「我這人性格有點怪，不太想讓承擔不起稅收的人去交稅。」

「您打算讓誰交稅呢？」

「誰交的起，誰來交。」

「那誰交的起稅？」顧輕煥沉默了一下，問道。

「沙鼠幫交的起。」姜燧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淡然道。

作為護衛，顧輕煥深知這種勢力究竟有多麼難對付，只得又一次提醒道：「總督先生，解決沙鼠幫，遠比解決平民困難的多。」

「我保護不了百姓就算了，還要解決他們？這是什麼道理？」

顧輕煥深深的看了一眼姜燧，這個漂亮高挑的女人第一次露出了驚異的目光：「您是一個偉大的人。」

姜燧一邊看地圖一邊吐槽：「怎麼看我都只能算一個正常的人吧？」

讓窮人休養生息，讓富人多承擔一些責任，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嗎？

讓交不起稅的人交稅，讓交的起稅的人不交稅，這才是不正常吧？

和偉大有半毛錢關係。

顧輕煥很認真的再次敬禮：「在不正常的世界，正常便是偉大。總督大人，我在此宣誓，誓死效忠於您，在不踏過我的屍體前，您將永遠是安全的。」

怎麼一個個說話都這麼肉麻？

姜燧聽的一陣雞皮疙瘩：「好了好了，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等會回去我們趕緊商討一下戰術，就像你說的，他們並不好對付。」

哪怕在數據化加持下，他的機器人衛兵個個戰鬥力拉滿，只剩1%的血，只剩根電線都能發揮出100%的戰鬥力，這種規模的戰鬥也不是可以f2a輕鬆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