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最後，是在媽媽確定睡的沉了，我才從她懷裡起身，去將溫季晨解救出來。我以為我們母女倆的一段對話會讓溫季晨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比如我說的那句。
「我才不會愛上任何人，我也不用找男朋友。」
等等諸如此類的話，我不知說了有多少。溫季晨並沒有我想象的那樣心情會有些許的沉悶，相反，他還可以樂呵呵的和我說：「你們母女真矯情，聽的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伸手去打他：「誰讓你聽了！」
溫季晨靈活的一躲，快速站到我身後抱住了我：「哎，不用找男朋友？說真的，你說這話的時候我差點笑出來，你個小野貓……」
「你再說我就揍你了！」我轉身又要去和溫季晨打鬧，每次都會被溫季晨躲開，而他每一次逗弄我都無所遁形。
和他鬧了會，我便回去睡覺了。
重新躺回自己的床上時，我還是毫無睡意。我想鑽進媽媽的懷裡，可是又怕吵醒了她，就只能在黑夜中握著她的手，不住停的眨眼睛，想要換來困意。
這天晚上，媽媽跟我講了很多我小時候的事兒。
比如她養的一院子的蘭花，她說我小時候總愛在院子里看花，還老用小手去碰它們。有次我將一株蘭花摘了下來，還被她揍了屁股。
她說，在我四歲到七歲的時間，她沒有錢讓我去念幼兒園。可能有人會問，你們家真的窮到這種地步連孩子念書的錢都沒有了？
聽說爸爸是個沒什麼技長的男人，中學畢業，總是跟著鎮上的一些小混混成天在一起吃喝玩樂，沒錢就偷。
在此之前，我實在是不知道媽媽是怎麼看上這樣的男人，即使他是我爸。
「那天清晨，還是冬天。那個時候冬天比現在冷多了，河裡結的冰都可以讓人直接在上面跑來跑去，我那個時候也貪玩，你外公外婆死的早，從十二歲起就是我一個人生活。那天我上學的路上，路過鎮里的那條大河。」媽媽的眼睛望著天花板，黑的發亮，好像面帶笑容，又好像在哭。
我縮在她懷裡不說話，保持傾聽。
「那條大河上明明結的冰是很深的，可我從上面溜過去的時候，一下子踩到一個巨大的冰窟窿里。冬天的水，零下十幾度……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我快死了。」
「然後呢……」我瞪大眼睛，還不知道有這樣的過去。
「然後，我們鎮上的那些小混混全站河邊看我笑話，罵我是蠢貨。早上又沒什麼人，我沉到冰冷無比的水裡，腳開始抽筋，還好我知道屏氣，不然我可能真的就死在那裡了。」停頓了一會，她繼續說。
「你爸當時手提著早飯去找那些混混，一看到他們在路邊笑，知道是我摔在河裡。二話沒說，扔了早飯就往河裡跳……那些混混看你爸跳進去了，也著急了，拿個竹竿就遞給爸把我們拉上來……」媽媽說到這些時，語氣溫柔無比。
我問：「就因為這個，你喜歡他了？」
媽媽點頭：「嗯，他把我送到我家，看我家裡就我一個人。他特別驚訝，我掉河裡以後就生病了，他就留下來照顧我。你爸長得也俊，至少在我遇到他的時候，白白凈凈，清秀的很。我從沒見過一個男人笨手笨腳的，也可以那麼溫柔……」
「哈哈哈，動凡心了？」我笑道。
「他一直對我特別好，也想為我改好。開始有上進心，找了工作，後來我們就結婚了。」媽媽的語氣依然很溫柔。
「在你出生的前一年裡，他對我還是很好的，在院子里養了好多好多蘭花。他人也聰明，家裡經濟條件慢慢好轉了，可是從我懷了你開始……他整個人就變了。」媽媽說。
我從她逐漸冰冷的語氣里，聽出了些什麼。
大概就是，爸爸在媽媽懷孕期間，出去鬼混，經常喝到半夜爛醉回來。到最後，居然直接就把外面的女人往家裡帶。
只是，她沒有告訴我爸爸是怎麼死的。
我快二十年沒有過生日了，原因就是在我出生那天，爸爸就死了。
我要怎麼做到，在我爸忌日那天慶生？
我這個人對親情一直很淡薄，說到爸爸的死時，我也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我不知道存在於一個完整的家庭是什麼樣的感覺。
在我短暫的生命里，父親這個角色，可有可無。
但我想，媽媽是絕對愛過爸爸的。一個女人說到自己中意的男人時，無意間語氣里，表情上露出的情意是由心而發，裝不出來的。
他太讓人失望了吧。
這一夜，我破天荒的沒有做噩夢，睡的很安穩。
……
第二天，媽媽醒來的時候就跟沒事人一樣。彷彿昨晚對我傾訴的不是她，她又變回了一隻母夜叉，對我開著無關緊要的玩笑。
她裝沒事，我當然也閉口不談。
有些沉悶的過去，消失不了，就只能將它埋在心裡的最深處，再也不要挖出來。
不一樣的是，溫季晨忽然今天早飯的時候提起來要提前回北京。后爸和老媽當然是不希望我們那麼早回去，多在香港待一陣陪陪他們。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和媽媽談話內容的緣故，但我直覺里，有這一部分原因。
他感覺壓抑了。
他終於有了危機感，對於我們倆的事情。
我一直默默的吃早飯不說話，溫季晨走，我肯定也是要跟著他走的。
「你決定好了嗎？」后爸從財經報紙中抬起頭。
「我遠在香港，怎麼操控北京的分公司。你公司底下原來的那些老臣子本來就對我不服，離北京那麼遠，還指不定他們捅什麼亂子。」溫季晨臉上沒什麼表情，冷淡地語氣說話。
我深呼吸一口氣，一頓早飯而已，氣氛就搞得那麼壓抑了……
其實我還不太想走，太久沒見媽媽，還想多相處一會。
不過一想到等我大二時他們就回北京了，心裡也好受了點。
「好吧，你想好了，我就給你訂機票。」后爸放下報紙，嘆了口氣。
溫季晨嗯了一聲。
「要不豆豆就待在這吧？」后爸忽然抬頭又說。
溫季晨斜睨了我一眼：「她來香港這麼久，正經事一點沒做，我得看著她。」
我瞪著眼睛，溫季晨，你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