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那日若非裴公子遣人送了一封書信給我,只怕我輕易還沒法跟盧弘淵和離呢。」

能帶着璇姐兒一道離開盧家,更是她先前連想也不敢想的好事。

雲初的話音里難掩驚訝:「他派人給你送信?」

不過片刻,她便恢復了鎮定。

大半個月前的那個深夜,青兒姑娘身着夜行衣從屋頂上跳下來。

青兒姑娘那時怎麼說來着?

她說她是去替裴源行辦一樁事。青兒姑娘沒提到具體辦的是何事,只說她不是為了給裴源行通風報信。

青兒姑娘的人品她是信得過的。

難道那日裴源行是派青兒姑娘去了一趟盧家,悄悄遞書信給姐姐么?

「他派了青兒姑娘給我送信。」雲婉微闔上眼,隨即又睜開眼睛直直對上雲初的視線,「裴公子在信里寫着,我若是想要跟盧弘淵和離,就按著信里的囑咐照着做。」

「我本就起了跟他和離的念頭,哪怕是給我下休書、哪怕告御狀我也一定要離開盧家。此回他不但動手打我,還差點害得璇姐兒遭到波及,更堅定了我的決心。

「那日我讀了信后,便日日夜夜琢磨著該如何利用這樁事離開盧家。過了幾日,盧弘淵又喝醉了酒來我房裏鬧事。如今我也沒什麼好瞞你的了,他只要喝多了就會發酒瘋,可盧家上上下下都把他當作眼珠子一般寶貝著,縱然我身上帶着傷,他們也視而不見。

這日,裴源行跟着青兒一道進來的時候,雲初正抱着璇姐兒坐在院子裏的石桌前,手裏拿着一個撥浪鼓在逗孩子玩耍。

雲初知道姐姐雖敘述得平淡,但那日她一個人和公婆對峙的時候,想必也是驚心動魄的。她想說點什麼安慰姐姐,卻又覺得任何安慰都太過蒼白,只能緊緊握住雲婉的手,低低地喊了一聲「姐姐」。

雲婉自然也深知此事的嚴重性,忙開口安撫道:「放心,那日我讀了信后,就當着青兒姑娘的面把信給燒了。」

「他們見我一心要跟盧弘淵和離,便替他作主,給了我放妻書。我趁機跟他們提出要將璇姐兒帶走,他們當然是不願的,認為璇姐兒就算是女娃娃,也總歸是盧家的子孫,怎能跟着我離開盧家,若是外頭人得知了此事,豈不是要笑話他們盧家了?

「我便跟他們說,他們本就因璇姐兒是女娃娃,不寶貝她,往後嫁了人,更和盧家無甚關係了,何況盧弘淵動起粗來,就連璇姐兒他也下得了狠手,到時候乳娘和屋裏的婆子丫鬟又哪能護得住璇姐兒?還是要等璇姐兒出事了,一定要等到她告御狀鬧到聖上跟前才作算。他們怕我真的把事情鬧大,只得同意我將璇姐兒一道帶走。」雲婉說完,語氣已是悵然。

雲初的臉上劃過一絲愕然,喃喃低語道:「他居然告訴你這些事?」

雲婉掃了眼緊閉的屋門,壓低了聲音:「信里提到了多年前的一樁舊事。那時聖上被先帝廢了太子之位,他的嫡親妹妹建安公主也跟着被牽連,被駙馬和夫家刁難。

「我倘若再做縮頭烏龜,不止是我,只怕璇姐兒的處境也要變得危險了,璟哥兒好歹還有他祖母照看着,我的璇姐兒又有哪一個會護着她?

「於是我便利用這個機會找公公和婆母要個說法,盧家幾代都在朝中當官,自是知道建安公主和駙馬之間的那樁舊事的。他們雖事事順着盧弘淵的心,卻也擔心此事若是鬧大了,盧家定會攤上大事,是以盧弘淵會如何,他們也委實顧不上了。

「偏生那時候建安公主還懷着身孕,日子過得極為艱難。那駙馬見建安公主落了勢,心裏怨恨她非但沒讓他過上好日子,反倒被她所牽連,心裏帶着怨氣,便拿她撒氣,甚至還對建安公主動了粗手,害得建安公主早產,孩子,也就是後來的昭華郡主,雖得幸活下來了,早些年卻因着早產的緣故一直體弱多病,直到後來尋了好些神醫,昭華郡主的身子才逐漸康健起來。

她知道,這是唯一能讓她順利離開盧家的法子了。

裴源行在信里的每一個字,她都牢牢記在了心裏。

他素來謹慎,且一向不把旁人的事放在心上,她沒料想到他竟然能為了姐姐做到這個地步。

白紙黑字,莫說把書信放在盧家了,便是放在她娘家,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

「後來先帝恢復了聖上的太子之位,再後來,聖上又登上了皇位,心疼建安長公主那幾年的遭遇,駙馬和他的家人才被清算。」雲婉深吸了一口氣,「因着這個緣故,聖上和建安長公主平日裏最恨的,便是對妻兒動粗的男人。」

璇姐兒見來了生人,小手指還含在嘴裏,從撥浪鼓上收回目光,一雙葡萄似的眸子就這麼定定看着他,滿眼的好奇。

雲婉自從住進了年家衚衕后,也不願閑着,每日幫着雲初打理香料鋪的生意,得空了,還會給香料鋪里的香露、錐香、盤香,香丸用的香瓶、香盒,香筒描描花樣子,客戶買了都說,香露好聞,香瓶好看。

裴公子一心想要將她和璇姐兒從火坑中救出來,她怎能害他。

璇姐兒的長相本就隨了她母親,又漂亮又愛笑,莫說是雲初了,便是青竹和青兒她們,見了她也是歡喜得很,總忍不住想要逗逗她,每日都搶著要抱抱璇姐兒,便是璇姐兒困了打瞌睡了,她們也不捨得放她下來抱回屋裏睡去。

會越來越好的,她想。

事關聖上和建安長公主的隱秘之事,裴源行竟也敢將此事在書信中抖出來,一個不慎,便會惹來大麻煩。

裴源行眼皮一跳,忽而想起那回在韓府,他在那裏遇到了韓子瑜的侄子,那小子對上他的視線后,嚇得趕忙別過臉去不再看他,任憑韓子瑜怎麼逗他哄他,都沒心思再吃一口擺在桌上的糕點了。

韓子瑜當時還埋怨他,說他的眼神太可怕,驚到孩子了。

韓子瑜的侄子是個男孩兒,又比璇姐兒年長了好幾歲,見到他尚且還會害怕,璇姐兒更不知該如何畏懼他了。他眼神一向犀利慣了,這會兒指不定已經嚇到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女嬰了。

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才勉強將眼神放柔了些許。

他輕輕地坐在了雲初旁邊的石凳上,璇姐兒也是古怪得緊,一雙圓眼忽閃忽閃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落了坐。

裴源行餘光瞥見她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想扭頭與璇姐兒對視,卻又怕自己嚇著了孩子。

尷尬間,一雙胖乎乎的小手伸過來攥住了他的衣袖,嘴裏咿咿呀呀地蹦出幾個沒人能理解的字眼。

裴源行心下一緊,就轉過頭去,她對上他的視線,竟沖他咧嘴咯咯笑了起來,鬆開他的衣袖,朝他伸出了小胖胳膊。

毋庸置疑,她要他抱抱她。

饒是在戰場上有勇有謀的裴源行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雲初以為他沒能領會璇姐兒的意思,笑吟吟道:「璇姐兒這是要你抱抱她呢。」

裴源行心裏軟成一片,手伸出去接過女嬰,小心翼翼地抱着璇姐兒,僵硬地護著孩子的後背,生怕摔了她似的。

雲初有些不放心,忙在一旁示範他該如何抱孩子才不會摔著璇姐兒。

她手把手教他,兩人不可避免地離得近了,近到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臉上。

他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始作俑者卻半點沒察覺到不對勁,只是耐心地教他該如何抱孩子。

他看着她白皙纖細的頸脖,不由得心想,倘若當初他沒有那般愚蠢地作死,是不是那時候她也就不至於太過厭惡他這個人,抗拒他的接近?

興許他們倆就不會走到和離這一步,假以時日,他們可能還會有個孩子。

一個聰慧又漂亮的女孩兒,跟她的母親一樣,比璇姐兒還要可愛百倍。

雲婉描完花樣子,走到院子裏的時候,剛好瞧見裴源行正抱着璇姐兒坐在石凳上,雲初在一旁低聲叮囑他些什麼,璇姐兒倒是心大,分明是第一次見到裴源行,竟悠哉游哉地靠在他懷裏呼呼大睡。

她輕輕地呼著氣,發出一聲又一聲的鼾聲,睡得格外香甜。反觀抱着她的那個男人,僵直著脊背,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吵醒了睡夢中的璇姐兒。

雲初也察覺到了他的不自在,薄唇微翹起一個弧度:「不用這般小心翼翼,放輕鬆些,只注意著攏住孩子別讓她滑下去就行。」

看着這一幕的雲婉也跟着笑了起來。

雲初聽見她的笑聲,回頭循聲望去,雲婉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有事交代她。

雲初起身走到她面前,被雲婉拉着進了屋內。

雲婉瞄了眼緊閉的屋門,問道:「你和裴公子……你們到底是……?」

見雲初猶豫着不作聲,雲婉彎了彎眉眼,「此處只有我們姐妹倆,你不妨跟姐姐說幾句真話。」

雲初轉身坐到炕上。

雲婉的眉梢帶了點笑意:「你總也瞧見了裴公子是如何待我們的璇姐兒了吧,我看得出來,他是個很會疼孩子的好男兒。」

孩子的眼睛是頂明亮的,縱然是再會演戲的人,孩子也能分辨得出那人是不是真心待她。

璇姐兒並不會對盧家的那些人如此親近,璇姐兒祖母還抱怨說璇姐兒性子不好,只有她這個當母親的知道,璇姐兒聰慧著呢,她定是察覺到裴公子的好,所以才願意伸手要裴公子抱她。

那裴公子見璇姐兒在他懷裏睡著了,全身僵硬著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摔著了或是弄醒了璇姐兒。

若是他自己的孩子,他更會疼到骨子裏了。

至於裴公子對二妹妹的心思,更是明眼人一瞧便知。

「初兒,我也是過來人了,裴公子便是什麼都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他心裏很在意你。」

雲婉坐在了雲初身邊,「初兒,你可有考慮過跟他……破鏡重圓么?」

六月初六晒衣節,青竹她們將兩位姑娘的東西都拿到院子裏晒晒去霉,忙得腳不沾地。

璇姐兒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著窗外的箱籠咿咿呀呀個不停,沒人能聽明白她在說什麼,但這並不妨礙她繼續樂呵呵地自言自語。

玉竹笑了笑,道:「璇姐兒是看到漂亮的衣裳也想做新衣裳了嗎?」

雲初眸中含笑道:「我拿兩塊刻絲料子出來給璇姐兒做幾件小襖,過幾個月天冷了正好用得上。」

雲婉聽了忙拒絕道:「小孩子哪用得了那麼好的料子。」

「姐姐,這料子不就用來做衣裳的嘛,哪有小孩子用不得好料子的說法。」就算是小娃娃也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

正說笑間,青竹聽見外頭有人敲了門,穿過院子去應門,不消片刻,便又匆匆忙忙折回屋裏來了。

「大姑娘,那盧公子現下正在門外,說是找您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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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火葬場紀事(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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