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我會抱緊你。」』

第六十八章『「我會抱緊你。」』

近日在沈時曦反覆的暗示下,程周策不是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想法。

只是太荒謬了，只是想想他就覺得是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的程度。

可對方現在卻切切實實的告訴他，印證了自己原本的猜測。

怕對方沒能理解自己的意思,沈時曦輕聲安慰道：

「但其實沒有很大的區別，我們都是正常的人,在普通的世界裏生存的著。」

程周策瞬間紅了眼眶，緊緊反握住他的手，帶來的力度幾乎是有些疼的程度：「那你會一直在我的身邊嗎？」

沈時曦一愣,他料想過對方的很多反應。

或是不相信沒當真，覺得是沈時曦在亂說。

或者是驚愕，然後聽着他繼續說下去。

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一切都很正常,每個人也有自己的思想,沒有非自然事件。

「記憶二號的由來跟你說了，那就該到記憶一號了。」

因為已經找到了朝朝，為什麼對找到他還抱有這麼大的執念？

於是，沈時曦朝着他伸出手：「來，抱着我。」

明明這場談話是他在坦誠,是他在剖開自己,緊張的也應該是他。

沈時曦紅着眼眶說：「他那麼小，他還發着燒，外面的壞人那麼多。媽媽去世的時候，我答應過她的，要好好照顧朝朝，我沒能做到……」

說到這裏，沈時曦緊緊的攥住了程周策的手臂，聲音都在顫唞，幾乎是咬着牙說：

掙出泥沼以及找到朝朝。

程周策很聰明，他很快的意識到了不對勁。

周圍一片靜謐，凌晨的風帶着絲絲寒意，可是身邊的男生包裹住了他。

「父母的財產暫由他們代管，他們其實並不怎麼喜歡我們，朝朝尤甚，朝朝太小了而且身體不好，那麼小的孩子總是容易生病，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大麻煩。」

程周策微仰頭，看着他素白的側臉，執著的問：「是走不了，還是不想走。」

沈時曦摟着他的脖子,緩緩開口說道：「應該是……走不了了。」

「被拐走的時候朝朝本就在發高燒，年齡太小又一路顛簸，沒有得到及時的醫治，最後清醒的時候朝朝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反應也慢了很多。」

沈時曦本出生自一個很幸福的家庭，生活富足、父母恩愛。

「新的家人很好，對朝朝也很好，他在新的家庭里生活的要好得多，健健康康的長大了。」

可程周策好像比他更害怕。

可是以上的所有猜測都被面前的情況完全被粉碎。

下一刻,沈時曦就感到對方有力的手臂攬住了他,然後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拖了過去。

程周策撫着他的後背，無聲的安慰着他。

他的整個人生，好像只在執著的做兩件事。

在他5歲那年，弟弟沈時朝出生。

「直到有一次，我去學校上課，回來的時候家裏有警察，嬸嬸哭着說朝朝走丟了，她帶朝朝出去玩，只是給人買一個棉花糖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沈時曦垂下頭，眼淚忍不住砸在了程周策的手上，連帶着程周策都彷彿自己渾身被灼燒般疼。

程周策只在乎沈時曦會不會走,會不會永遠的留在他的身邊。

看着對方的眸子，沈時曦瞬間心軟。

講到最後，沈時曦的眼裏才露出幾分笑意，他扭頭看着程周策：「最後，我找到朝朝了。」

沈時曦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着後面的事。

「本來一切都很好，只是好景不長，因為意外我的父母相繼去世，叔叔嬸嬸成了我們唯一的監護人。」

說到這裏，沈時曦看向程周策：「是不是好奇，為什麼朝朝不來找我？」

「我不信，她是故意的。」

沈時曦一頓，感受到自己側坐在了程周策的腿上,這個姿勢，沈時曦身位倒是比程周策高了些。

「當年他發着燒被人拐跑，慶幸的是中途和一群小孩被救了，最後他也被其中的一個小孩的父母所收養。」

「都有，剛來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回去。」說到這裏，他湊上前鼻尖輕輕蹭了蹭程周策的側臉，「你留住了我。」

再或者根本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有些不習慣,可到底是沒有掙扎。

聽到這個問題，沈時曦側過頭看着程周策。

沈時曦的聲音很輕，只有他們兩之間能聽到。

是真是假、是否是胡亂說的根本就不重要。

沈時曦只感受到了對方的溫度，很溫暖。

「不是你的錯。」程周策將他抱得更緊了些，「是他們的錯。」

而且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如果生活的好好的，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來到這個世界。

於是，他顫唞著聲音開口：「你是怎麼來到這邊的？」

沈時曦看向程周策，有些東西他本來不想說的，但程周策能猜到。

他啞聲開口：「車禍。」彷彿是想安慰人，他立馬說，「什麼都沒感受到，很快就失去了意識，再一睜眼就過來了。」

程周策的眼眶比他還紅：「騙人，那你為什麼怕火？」

沈時曦不說話了，程周策將他抱得更緊。

他繼續問道：「既然已經找到了朝朝，為什麼喝醉的時候說的還是要找到朝朝？」

「因為……我死在了……去見朝朝的路上……」

說到這裏，或許是覺得太委屈了，他的眼淚落得更多了：「明明就差一點點了，就差一點點。」

在看到芬妮查到的資料的時候，沈時曦知道了他現在生活的很好，也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身邊有愛他的家人。

因為那場高燒，人的反應慢了很多。

朝朝以前很聰明的，沈時曦難受又遺憾。

可總體來說，沈時曦覺得很滿足，已經比他預想的好太多了。

過去的經歷太難受了，沈時曦也不想讓朝朝記起過去的痛苦，不想讓他知道現在的父母不是他的親生父母，給他現在的生活帶來衝擊，打擾到他。

不記得他就不記得了，何必給朝朝憑增困擾。

沈時曦只想悄悄最後看他一眼，看看他活生生的模樣。

可就算是這樣，老天也不讓。

過去的那些種種執念，現在也只能成為無法彌補的遺憾。

程周策垂著頭，眼淚簌簌的掉下來，太難受了。

或許是他自私，他不在意沈時曦提到的朝朝，他只在乎沈時曦。

所有的痛苦和回憶只有沈時曦留着，從過去中走不出來的只有沈時曦。

真的是太不公平了，甚至是最後都不能給他一個釋然的機會。

所有人都獲得了圓滿。

只有沈時曦，從頭至尾，他都是一個人。

孤獨的站在記憶的長河裏。

程周策太心疼了。

沈時曦一邊自己落着淚，卻還在用掌心給程周策輕輕的擦著臉。

他本來是不想說這些的，世界上每個人活着都不容易，有些東西講出來反而是在給身邊的人增添煩惱。

可程周策不一樣，因為他需要了解他的過去，也需要他做出選擇。

「程周策，我喜歡你的，很喜歡，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幸福。」沈時曦的聲音顫唞，「可是，真的抱歉啊，我其實不是一個很好的人，是你把我想太好了。」

今天所有的一切，沈時曦都思慮了很久。

甚至一開始在給程周策那張明信片的時候，他都不準備說。

將自己暴露的太徹底了，他會沒有安全感。

可是周錦芸去世前曾說，相愛的時間太珍貴了，沒有時間給他們去浪費。

沈時曦不想以後他們在一起，程周策敏銳的發現他的不對勁后，還要費盡心思去猜他所隱藏的真相是什麼。

也不想讓程周策去反覆輾轉，想，記憶一號是為誰而做，他所懷念的又是誰。

在親密的愛人面前還要給自己帶一層防護罩，自己累，也會讓對方累。

所以才在給出了那張明信片卻又沒有將關係明確下來，因為有些東西沒說清楚。

他將選擇的機會遞交給程周策。

天際漸漸地泛起白，不遠處的太陽踩在地平線之上，將整座靜謐沉睡的城市漸漸喚醒。

沈時曦用手背抹了一下臉：「所以，現在我們的關係由你來定，程周策，這樣的我……你要接受嗎？」

他或許要長久的惦記朝朝，懷念著自己的父母，就像記憶二號和記憶一號的存在。

他的心始終要留一小部分給別人，不能完整的給他。

沈時曦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這一點。

而且他太千瘡百孔了，對感情極其匱乏。

光鮮亮麗的外表掩蓋住了他腐朽疲憊的內里。

甚至現在所講出來的東西都只是他人生的主線。

在這個基調上，還有很多影響到他的不幸經歷。

沈時曦能講出這些已經是不易，還說就像是賣慘一樣，他不喜歡。

可他想，就算自己不說，程周策根據他的性格和目前已得到的信息，未必不能猜出什麼。

程周策幾乎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里，他的聲音顫唞：「要，怎麼會不要，是求之不得。」

沈時曦坐在程周策腿上，背對着身後的整座城市，他看不見身後的日出。

可他看到，陽光一點一點灑在聖心大教堂之上，光影移轉。

瑰麗、浪漫，像是一首詩。

沈時曦笑了出來，給面前的人擦著臉：「別哭了。」

他湊上前，攬著人的脖子輕輕在對方的唇上印上了一個吻：「所以，今天是第一天？」

「嗯，第一天快樂。」

沈時曦這才笑了出來，他回頭看向身後升起的太陽。

比他曾經看過的每一次還要更美。

很慶幸，在蒙馬特高地看到日出的這一刻，程周策在身邊。

剛剛難受的時候，沈時曦落下了眼淚。

可現在一切都很好，比他想像的更幸福，他卻還是有種流淚的衝動。

沈時曦啞聲道：「程周策，風太大了，有點冷。」

然後，他得到了對方溫柔的回應：

「我會抱緊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