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用的是什麼香水？很好聞。」』

第六章『「你用的是什麼香水？很好聞。」』

沈時曦愣愣的望著他，他有些不懂面前的男生為什麼對他是否是直男這個問題如此的執著。

但又很快想到，剛剛在火鍋店，他好像說了一些貌似恐同的話。

如果程周策真的喜歡沈時木的話，那麼在意他這個主角受哥哥的看法也無可厚非。

於是沈時曦仔細的想了想，然後抬起頭來，認真的答道：

「之前在火鍋店裡的話，你不要誤會，我不恐同。」

「我身邊也有同性戀人的朋友，我尊重並祝福，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只是……排斥同性喜歡我，這純屬我個人原因。」

所以當沈時木說他是直男時，沈時曦沒有反駁。

他對直男的定義其實並不怎麼清晰明確。

只想著，不會喜歡上同性，大概就是的吧。

沈時曦啞聲笑了下，看來對沈時木還挺重視的。

若是其他人，沈時曦是不想去解釋過多的，別人怎麼想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其實直男這個詞的定義其實在我這裡並不明確，就是一個標籤，沒有什麼很大的意義，更為明確的是，因為我排斥男人喜歡我，所以我認為我不會喜歡男人。」

「誒，小同學。」聽到這個稱呼，程周策眉眼微動，目光對上了沈時曦含笑的眸子，「我想問一個問題很久了，在飛機上的時候就很想問了。」

「對我而言，無論我之前和他是什麼關係，我們都會到此為止。」

那淺淡的味道會讓他想到空山新雨。

沈時曦的聲音很溫和：

「但這僅針對我自己，對於其他人，我覺得男生喜歡男生沒什麼，你不要想太多，要是有喜歡的人，就大膽的去追吧。」

之前是只有一隻小螞蟻在心臟繞著血管攀爬。

夜風悠然，一陣淺淡的好聞味道再次飄到了沈時曦的鼻尖。

沈時曦彎腰朝著車廂里的司機師傅說到：「您好，我有點話要和朋友說，麻煩您等我一下，可以加錢。」

他半晌才緩緩開口：「沒有，我不用香水。」

每次聞到，沈時曦都會下意識的去努力捕捉。

現在有好多隻了。

程周策搖頭：「哥哥，你先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你說。」

沈時曦一隻胳膊仍隨意的搭在車門上方，姿態隨意又好看。

程周策的神色不變：「是的。」

他漆黑的眸直勾勾的看著人：「我知道了。」

沒過多久，他叫的車就已經到了面前。

程周策垂在褲邊的修長手指微不可查的蜷縮了一下，像是肌肉不可控的急劇收縮。

程周策身上就有，雖然是無意的，但沈時曦每次在他身邊都會嗅到。

程周策想著剛剛沈時曦說的那句話——我認為我不會喜歡男人。

夜色中，對方的模樣是極好看的，五官深邃，像是精雕細琢過的雕塑般，眉眼帶著逼人的氣勢。

沈時曦想了想，哦，問他憑什麼定義自己是直男。

沈時曦擔心對方會因為他這個哥哥的態度而對沈時木的追求感到壓力，所以他耐心解釋道：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覺得說，當一個人產生過喜歡的這種情感的時候才能知道自己真正的取向，我認同你的觀點。」

有的時候連本人都察覺不到，但確實是存在的。

沈時曦拉開車門向程周策示意道：「上車吧，你先回學校。」

可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我認為」，後面還跟著一個「結果是」。

只是面前的人身份更加特殊些，他和自己的弟弟沈時木在未來會發展一段深刻的感情關係。

程周策緩緩的垂下了目光，似乎是有些執著：「哥哥，我剛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總之，最後都會造成這個人身上獨一無二的氣味。

沈時曦沒有推辭，只是在上車之前，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對方。

然後他這才轉過了身望向男生。

程周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問道：「若是……同性對你表達出了好感呢？」

「好了，你就是特地過來確認這個的？」沈時曦似笑非笑的問。

沈時曦一下子也啞了聲，如果不是香水的話，那就是對方身上本來的味道了。

夜風中，沈時曦的聲音似乎風一吹就散了：

是明顯心情好轉的模樣。

不知道為什麼，面前的男生突然笑了一下。

人的皮膚上有著不同的化學物質，或許是常年使用的某一種沐浴露，又或許是長期的待過某一個地方。

「你用的是什麼香水？很好聞。」

但是配合著對方的氣質，就會覺得那股味道並不是那麼的溫和。

洗過的天是暗的，雨是燙的，山澗河流下面是激流暗涌。

危險卻引得人遏制不住的去探索、去沉溺。

很神奇的嗅覺體驗。

氣味其實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更何況還是排除掉外界香水屬於本人的獨特味道。

沈時曦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問題顯然是不太合適的，甚至帶著點冒犯和曖昧。

他立馬開口道：「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一名調香師，所以對氣味會格外的敏[gǎn]，會下意識的分析裡面的成分。」

程周策微垂眸看他，低聲說道：「沒關係，只是我不用香水，恐怕幫不上你了。」

沈時曦笑了，突然覺得自己之前對對方的判斷是不是有偏頗來著。

看著挺凶的一個小同學，怎麼卻好像有點……乖？

「那介意我當成靈感來源嗎？」

螞蟻更多了。

程周策聲音啞沉：「很榮幸。」

說完，沈時曦才心情頗好的上了車。

剛準備要司機開啟車輛的時候，開著的車窗框卻覆上了一隻大掌。

沈時曦抬眸，看著男生：「還有什麼事嗎？」

男生微微躬腰，胳膊懶懶搭在窗框上，看著對方的臉：「哥哥，說好的賠我一頓飯呢？連個聯繫方式都不給嗎？」

沈時曦挑了下眉，佯裝著嘆了一口氣：「本來想賴掉，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

手卻誠實掏出了手機，打開了自己的微信二維碼。

「嘀——」的一聲，程周策掃了下，發送了驗證消息，直到看到對方點了通過後，他心裡才松下來。

他驀地想到了什麼：「不用微信，沒有手機號？」

沈時曦一聽就知道對方是在調侃他回國那天在飛機上拒絕搭訕者時說的話。

「面對搭訕的人就是沒有微信沒有手機號，不玩電子產品。」說完，他挑起眼瞼看人，桃花眼裡盛著笑意，「你是嗎？」

程周策：「……」

他低低哼笑了一聲。

程周策知道，就是因為對方沒想太多，所以才會大大方方的給他聯繫方式。

那句「你是嗎」更像是一句反問，篤定他不是。

沈時曦看著對方的微信號，頭像是一片白色，最中心有一隻小小的帆船。

他再次抬頭問道：「你的微信名為什麼叫田半？」

程周策站直了身子：「因為沉舟側畔千帆過，畔。」

沈時曦笑了出來：「那你的小名不會就叫田半吧？」

男生偏過頭，那張鋒利的臉上竟罕見的流露出幾分不自在。

見沈時曦有些好奇的看著他，他只得老實答：「小名是半半。」

「半半不是很正常的名字嗎？嗯？為什麼害羞？」

其實沈時曦是一個很知分寸的人，何況他大多時候都和人都保持了一條線，不去過多深究別人的事。

但或許是面前一直都很冷漠的男生罕見產生了疑似害羞的情緒，這種反差感實在很有趣。

又或許是他嘗了不少口味的果酒，現在酒勁上頭，很多行為都隨心走，他有點想欺負人家。

於是沈時曦少有的不講道理。

雖然有些不太想說，可程周策還是無法拒絕的開了口：「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首兒歌童謠，叫《半半歌》。」

這個名字的理由完全出乎沈時曦的意料，他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空白，愣愣的問道：

「『有個孩子叫半半，起床已經七點半』那個？」

「嗯。」程周策的聲音很輕，「後面的是『鞋子穿一半，臉兒洗一半』，我爺爺以前很喜歡在我面前念這個，當初他順嘴自動的在後面接了一句『半半畔一半』，我就成了半半。」

沈時曦猛地笑出了聲，笑得纖薄的肩都在抖。

他一手半掩住側臉，一隻手手心朝著程周策，做了個安撫的手勢。

「抱歉抱歉，不是嘲笑。」他笑得止不住，「我只是有些忍不住。」

「好名字。」

程周策偏頭彎了下嘴角，然後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燙的耳根。

「行，半半同學，那我要走了。」

見對方似乎還要說些什麼，沈時曦探身上前，小半個身子探出了車窗外。

清爽的夜風輕輕掠動過他額前偏長的黑色碎發，將那點盛夏的炎熱也吹散，淡淡的果酒香從他的身上漂浮到空氣中。

程周策垂頭看著沈時曦。

他在笑，形狀好看的桃花眼朝著程周策輕輕眨了下，然後伸出一根修長白皙的手指豎在唇前，小聲的「噓」了一聲。

「給你保密。」

程周策的眸子猛地挪開，落在了不遠處的空地，他深呼吸了一口，又忍不住視線收回來，看著對方，聲音很沉：

「哥哥，以後在外面不要隨便喝酒。」

沈時曦笑了聲，又縮回了車廂，輕輕的「哦」了一聲。

然後一道小聲的聲音從車廂里飄出來，帶著點叛逆：「你管我。」

程周策：「……」

看來真喝上頭了。

沈時曦輕輕拍了拍司機師傅的后椅背：「師傅，開車吧。」

程周策後退了兩步，和他招招手：「路上小心。」

沈時曦笑著往後窩在座椅里，看著後視鏡里立在霓虹燈光前越來越小的挺拔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車子拐了個彎消失不見后，程周策才轉身離去。

他沒有說的是，其實已經沒有人叫他半半了。

爺爺去世后，不熟悉的人不知道這個名字，就算知道了，也不敢叫。

熟悉的人後來都叫他阿策，從此半半就埋在了記憶的長河裡。

想到剛剛被人叫的一聲，程周策驀地垂頭笑了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