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引秋生手裡,藏月入懷中。

白璇將扇面上沾污的痕迹用手帕擦凈，看著上面的題字,還有那枚寒玉扇墜,猛地站起身來，她環顧四周，並未發現這附近有任何的腳印,也不知這把摺扇遺失在此有多久了。

她記得很清楚,這是初到姑蘇時和沈晏一同在街上買的，這扇墜也是她親手掛上去的,沈晏雖不說一直隨身攜帶,可也將這把摺扇收得很好，如今摺扇在此，沈晏又在何處？也不知是否遇到了什麼危險。

濃雲遮月，眼前的路越發看不分明,白璇十分猶豫，她放心不下沈晏，可城中數千將士的性命也繫於她一人,再三糾結后她還是將摺扇藏在袖中,翻身上馬,打算先離開此處。

白璇此行倒是順利，除了出城時險些碰到兀述以外,並沒有太多波折，只是她回去卻被白嵐嚇到了。

白嵐本就不放心她，再有之前的那些事，總擔心白璇不顧自己勸阻偷偷離開,她將軍中事務處理好后便馬上回到了她和白璇營帳，一開始看到營帳里還亮著燈,以為白璇總算肯聽她一次，誰知一進去不但沒看到人，還看到了那樣一封信。

白璇信里讓她不要擔心，但怎麼可能不擔心，她將信丟下便牽馬出了城，但走到月關城前都沒有看到白璇，她又無法進去，只能守在城外，一整夜過去也未聽到城中傳來什麼消息，心急如焚。

只是現實卻由不得她在這裡耽擱時間，白嵐在城外徘徊到天明，還是沒有等到白璇出來，只能讓跟來的幾個侍衛守在這裡，她寫了一封信交給他們，道若是事有萬一，就想辦法將此信交到兀述手中，起碼這樣白璇不會有性命之憂，其他的事只能過後再想了。

白嵐擔驚受怕如此，在看到白璇獨自回來時又驚又喜，可驚過喜過之後心裡的火氣卻騰地冒了上來，只是當著眾人的面不好多說什麼。

她揉了揉胸口，回手去拿葯，卻猝不及防摸到了一個溫熱的東西，頓時嚇了一跳，這小藥房里明明一直都只有她一個人。她還以為摸到老鼠什麼的，誰知回過頭卻發現是白嵐，正在給她遞葯。

白嵐眉頭還蹙著，一言未發，白璇從她手裡將葯接過去，道：「謝了。」

白嵐接過摺扇，道：「你沒有在附近看到什麼人馬的行蹤么？」

白嵐笑道：「我幫你。」

白璇從來沒見過白嵐用那樣的臉色對著她，莫名有點怕，還有些說不出來的委屈，她見白嵐都不看她，便直接去煎藥了。

白璇本來冷著臉，見她笨手笨腳地要去拿葯杵，搗了兩下什麼也沒搗住，還是忍不住笑了，嫌棄道：「算了算了，快點給我，怎麼這麼笨。」

雖說她身體比從前好了許多，可一路顛簸下來到底還是有些疲倦，煎了幾個時辰的葯后忽然有點咳嗽，便趕緊去找了點止咳的草藥來磨碎了含著，這才稍微緩解了些。

白璇在她肩上靠了一小會，然後輕輕地掙扎了一下，道：「你放開我，我還要煎藥呢。雖然已經用烏藤給他們解了毒，但是明早還需每人用一副湯藥鞏固藥性，我今晚得將葯都制出來。」

提起沈晏白嵐也是有些擔心，原本沈晏還給她寄過書信，後來卻音信全無，她曾派人去找過沈晏，可人海茫茫，誰也不知道沈晏後來又去了何處，想找他幾乎是大海撈針。

白璇道：「聽說前幾日有人去夜襲徐將軍的營地，可知是誰手下的人馬？」

白嵐將葯杵遞給她，道：「這次總算是有驚無險，過幾日等李將軍身體恢復了，我們就該回蕪州了。」

白嵐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傾過身子把人攬到懷裡，親了親她的耳側，道：「我還沒和你生氣，你怎麼這麼大氣性。還不是怕你出事么，你嚇死我了。」

白璇道：「沒有，當時天還黑著，我沒有看到什麼腳印，原本想要去找他，可烏藤草還在我身上，只能先回來了。」

白嵐拍了拍手上沾到的葯，站起身走到她對面的小木凳前坐下，問道：「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她的聲音還有些冷淡，似乎並未消氣，白璇將葯杵放下，抬起頭看著她，道：「我不去的話這城裡的將士性命焉存？」她話一出口，感覺到自己語氣似乎不太好，便低了頭不肯再說話了。

白璇將袖間的摺扇拿出來遞給白嵐，道：「這是我去尋烏藤草時偶然撿到的，這寒玉是我們三人小時候一同刻成，分作三塊，如今你我的尚在身邊，這世間斷不可能再有第四塊了。」

白璇點了點頭，她將搗好的葯遞給白嵐讓她放到一旁，道：「你這些年來可曾有沈晏的消息？」

白嵐道：「那人不過是兀述手下的一個偏將，為了在兀述面前邀功，自作主張，奈何武功不濟，被徐將軍抓住了，現在已經派人關押好了。」

沈晏原本說的是要去南疆找他爹娘的下落，如今怎麼會出現在那軻呢，更何況是那軻族極北之處的月關城，兩地相距甚遠，白嵐也實在想不明白，可這把摺扇又的確是沈晏的無疑。

白嵐道：「我會想辦法派人混進去查一下，以沈晏的武功應當不至於遇到什麼太大的危險，我們不要先亂了自己的陣腳。」

白璇點了點頭，道：「我這些葯還要處理很久，你先去休息吧，別在這兒陪我了，明日不是還有事么？」

白嵐笑道：「我不困，現在回去了也睡不著，還是等你一起。」

白璇取笑她道：「若是我們將來分開了，你自己連覺都不睡了？」

白嵐在她手背上打了一下，佯怒道：「怎麼總說這些喪氣話？我們做什麼就要分開？等這次的仗打完，我也不想再去應付褚遂安那等人，到時候我們便尋一個好去處隱居，再不問世事了，你覺得如何？」

白璇道：「那山莊該怎麼辦？我們要走自然容易，可總有這許多放心不下的人和事，想離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白嵐想了想，道：「那又有何難？義父為這黎民百姓所做的事也不少了，我們本就是江湖門派，太過於入世反而惹眼，何況那新帝又不可與謀，倘若繼續像從前一樣，恐怕早晚要有被迫為虎作倀的一日，那時更難抉擇，不如趁此機會做個隱世門派，豈不是逍遙自在？」

白璇做夢都想要這樣的生活，可她卻擔心，她平白來到這裡，會不會有一天忽然在白嵐面前消失？她真的能在這裡和白嵐一起白頭偕老嗎？總感覺這一切都像一場春秋大夢一般，誰也不知何時會是夢醒時分。

還有她的身體，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能撐多少年，她什麼都經歷過了，已經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感到害怕，唯一怕的就是白嵐傷心。

白嵐見她不說話，便不再提此事了，頓了頓，笑道：「過幾日我們回蕪州時應當就是春天了，待天氣好些的時候我騎馬帶你去城郊轉轉，之前你沒有回來的時候我時常去那裡，想到來年春天便是奼紫嫣紅，總想著和你一起去看看。」

白璇手上搗葯的動作不停，聽到白嵐這話微微一笑，道：「好啊，我可是記住了你的話，到時候一定要帶我去看。我在牢里的時候還以為自己這輩子可能再也出不來了，偶爾想起來也覺得遺憾，特別是有一件事，若是能得償所願jsg，便是死而無憾了，只是那時覺得此生再無可能了。」

白嵐問道：「是什麼事？你別總將這些生死掛在嘴邊，這等話豈是能亂講的？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尋來，只要你肯告訴我。」

白璇拖長聲音嗯了一聲，然後道：「等我們回蕪州了我再和你講。」

白嵐覺得自己好像是被耍了，可難得看到白璇笑得這般無憂無慮，便只是無奈地笑了笑。

白璇忙碌半晌，頭髮都有些散亂，垂落在頰邊，眉眼低垂，平添了幾分溫柔，白嵐看著便覺得移不開眼，只求這份寧靜時光越長久越好。

她們在子渚城又待了近半個月，兀述幾番來襲，都被白嵐和李韞擋了回去，如今李韞已經痊癒，城中將士也都恢復了過來，白璇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不過也到了該告別的時候。

兩人收拾好包袱，又和城主辭過行，便從側門出了城。

一路輕車簡行，不過半日便回到了蕪州。

白嵐先去了一趟徐將軍那裡，黎明時分才回到家中，見白璇還在等她，便問道：「吃過了早飯了嗎？」

白璇點點頭，道：「剛用過，你現在餓了么，我讓丫鬟拿去小廚房熱一下。」

白嵐道：「不急，等等再吃吧。」

白璇聞言起身走到她身旁將人從椅子上拉起來，道：「那就先和我看個東西再說。」

白嵐跟在她身後問道：「是什麼東西啊？」

白璇沒說話，等進了房間，從床前柜子里拿出一個雕花木盒放到白嵐手裡，問道：「你還記得我那天和你說的話么？我有一個心愿，那個心愿只有你才能替我實現。」

白嵐點了點頭，道：「記得。」

白璇就著她的手將盒子打開，裡面是兩套鳳冠霞帔，流光溢彩。

白嵐怔怔地抬起頭看著她，白璇問道：「我想和你成親，你可願意？」

桃花好，朱顏巧，鳳袍霞帔鴛鴦襖。春當正，柳枝新，城外艷陽，窗頭群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