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章

夜深人寂,已到了宵禁時分,臨安空蕩的街上除了落葉簌簌,便只能遙遙地聽到更夫的腳步聲。

白嵐穿了一身夜行衣,躲藏在路旁的窄巷中,等更夫經過後才悄無聲息地離開。

自兀述反叛的消息被臨安上下得知,褚遂安便陷入了窘境,所幸皇帝近來病重,一日里有多半日人事不省,又無人有確鑿證據指摘他屬實通敵叛國,才堪堪保全了太子一位,可再安撫人心也都是權宜之計,一旦皇帝對他起了疑心,事關重大,只怕連性命都難保。

先前褚遂安曾給她暗中傳過消息,似乎原本想要在皇帝的葯中下毒暗殺他,卻沒想到那碗摻了毒的葯喝下了肚,皇帝竟然連半點反應都沒有,反而被人在葯碗里查出了毒藥的痕迹,雖然並沒有查到他身上,可這變故一出,他再想要下手便難上加難了。

白嵐此番獨自到臨安,也是被他叫來商議此事。

褚遂安到現在都沒有想通那碗葯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尋常來講,他用的是極烈性的毒,一旦入口不出半刻便會氣絕身亡。他那時分明就站在窗外,親眼看著皇帝將葯喝了進去。他擔心的便是皇jsg帝已經猜出了他的意圖,才故意假裝喝下了那葯,可細想后似乎又並不能說通。

兀述反叛后直接帶兵趁勢攻下了離蕪州最近的平池城,早已官逃兵散的蕪州只剩了越劍山莊這最後一道屏障,一旦被攻破,侵入中原不過是一時半刻的事,皇帝卻遲遲不肯派兵,一味地想要退讓,還想著做他那一場中原鼎盛的春秋大夢。可恨他清醒不過一時半刻,褚遂安卻不得不礙於他的旨意偃旗息鼓,按兵不動。

皇帝的飯食都會有人提前試毒,唯有那葯他不許任何人碰,這才給了褚遂安下毒的機會,可如今這最穩妥的法子行不通,剩下的只能是暗殺。但皇帝病後宮禁極為森嚴,再加上戰亂在宮外甚至也開始了前所未有的宵禁,褚遂安身邊的親衛也都已被皇帝撤走,換成了生人,那些死士渾身煞氣,想要矇混過關進到宮裡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白嵐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大概是想讓她來做這個殺手,籌謀多年走到了今日這地步,成敗也在此一舉,又看著戰火之下孤立無援的蕪州,即便不是為了白溫景臨終前的囑託,白嵐也不會不幫褚遂安這個忙。

約定的動手時間是最晚在一個月後,到時褚遂安會找個託詞讓她有機會進到宮中。

秋雨飄搖,白嵐方才從褚遂安備好的暗道出城,便被越來越大的雨勢劫在了半路,只能暫且找到一個破廟歇腳。

她脫了身上被雨淋濕的夜行衣,擰乾后搭在了一旁,然後找到避風處坐下。

這時她才有閑暇回憶起她臨走前褚遂安方才和她說的話,頓時覺得格外荒唐。

這一年來褚遂安給她寄過無數封信,偶然提起時她也能明白褚遂安話里話外究竟是何意,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褚遂安會當面和她提起。

若我將這千里江山作為聘禮,你可願與我同看從今而後的太平盛世?褚遂安面上含笑地對她說出了這一番話,似乎滿是誠摯。白嵐自然是拒絕,褚遂安也沒有要逼她的意思,只道此事不急,日後再說也不算遲。

白嵐對他並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可她也不知是為什麼,在褚遂安問出那句話時,心裡卻湧出了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她沒有認識過白璇,如果她還是當年那個失去了親人寄人籬下心有不甘的白嵐,那她不管是為了什麼,或許都不會那麼斬釘截鐵地說出拒絕的話,但幸好,從來都沒有那樣的如果。

去年差不多也是這樣的時節,灰濛濛的天上下著些小雨,她原本只是打算到姑蘇城東去看一看,卻無意中看到沈晏懷裡抱著一個渾身用被子緊緊裹住的人走進了一家客棧里,儘管那人只露了半張側臉,她卻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她都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忍住腳步沒有直接跟上去。

後來那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她已經數不清自己去過那家客棧多少次,她看著白璇傷愈,看著她有時會和沈晏說笑,看著她夜裡倚在窗邊,挑著一盞暖黃的燭燈的翻看醫書,可是她一次都不敢走進去。

那時武林大會最後一場,原本是該一決勝負的時候,卻被蕭瀾帶著人來攪了局,雖然最後不知為何蕭瀾中途忽然離開,可儘管她已經盡了全力去維繫,這一場武林大會還是因為種種突如其來的變故付之一炬,烏佐又忽然不告而別帶人回了南疆,白嵐註定要去做未來朝廷的爪牙,只能將盟主一位託付給了華山掌門靈策。可也因為武林大會的慘淡收尾,江湖中人對她漸漸起了頗多爭議,一傳十十傳百,不但是她,連越劍山莊也被人詬病不已,她不能在那種時候把白璇接回來,也不想讓白璇知道她如此狼狽的處境,便看著她離開了姑蘇,又派人一路暗中保護她到了青雲縣。

白嵐嘆了口氣,仰躺在了身後有些潮濕的草垛上,她好像從來都不知道白璇在想什麼,當初她剛到山莊時,整個人渾身都透著陰鬱,幾乎沒有人會想要靠近她,就連白璇起初都很怕她,可有一天白璇卻好像忽然轉了性,就是那一天起,白璇對她的好總是讓她感覺到受之有愧,卻又沒有來由。

不管怎麼冷著臉,她也不會生氣,哪怕躲開她,藏到自己屋子裡,不出半個時辰還是會被找到。明明是那麼脆弱的一個人,也不會太多的武功,後來被人騙著學了毒術,卻又心軟得一塌糊塗,不忍心當真了拿出來用,可就是這樣一個人,會在所有危險的時候想盡辦法把自己推到身後,好像她什麼都不害怕,連死都不怕一樣。

等到雨停時恰好是黎明,白嵐到不遠處樹林里取了自己的馬,便一路趕回了姑蘇。

快馬加鞭抄著近路走了三天才回到姑蘇,白嵐累得精疲力竭,只想好好睡一覺休息一下,卻在山莊門前看到了正等在那裡的秦良。她疑惑地看著秦良,秦良沒有說話,只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白嵐起初還沒反應過來,片刻之後猛然驚醒,那是白璇從前住的院子。

她也顧不上其他,下了馬把韁繩往秦良手裡一丟便往那邊跑,跑到最後反而緊張地邁不開腳步,近鄉情更怯,她現在一路奔波滿身狼狽,樣子不知道有多難堪,也不知道白璇看到了會怎麼樣。

她心裡漫無邊際地想著那些似乎在一瞬間都湧現到腦海里的瑣碎的事,腳下卻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還沒進了小院,便看到白璇正穿著一身單薄的白衫,拿著一把掃帚掃著地上被雨打濕的枯黃落葉。

她的背影比從前看上去瘦了太多,一陣秋風裹挾著細雨吹過,白嵐看到她扯了扯衣袖,似乎是有點冷,便幾步走上去從背後用自己的披風裹住了她。

白璇有一瞬間的緊繃,卻在感覺到身後的溫度以後放鬆了下來。

滾燙的吻落在耳垂和臉頰上,白璇明知道自己該掙扎著躲開,卻忽然像卸了力一樣動彈不得。

她曾經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覺得每一天都可能是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天,走出去的每一步都可能會一腳踩空,直到現在才終於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她為了要救白嵐才來到這個世界,可何嘗不是白嵐也救了她,就像現在一樣,兩個人在依偎在雨中,天長地久也不再像是痴人說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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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不娶何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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