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能不能留下我

第一章 能不能留下我

第一章能不能留下我

池寧寶順着這條不知名河走走停停花了整整兩天才看到有人住的房子。

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好言好語求求人家才能給他點能吃的……

池寧寶巴掌大的小臉左看看右瞅瞅,秀氣的眉毛輕輕皺起來,嘴裏念念有詞「右邊這個單獨的好像更大啊,大門也挺新的,應該更闊氣點。」他的聲音有氣無力,好像再多說一句話就要原地躺下了。

恭喜更靠近河邊的一家中獎了,外牆高高的,都是大塊石頭堆砌的,院子裏是個什麼情形池寧寶也看不出來。

於是,池寧寶不再多做思考,眨巴眨巴乾澀的眼睛,舔舔嘴唇,就用盡最後的力氣往目標院子挪。

「汪!汪!汪!!」池寧寶正要敲門的手還沒落下,這一陣響徹雲霄的狗叫壓斷了他最後一根綳著的弦。

池寧寶倒在地上的時候還在巴巴地想着「這家是養狗的啊,這麼多狗,那它們吃的我應該也能要到一點……」

這邊的庄南星拖着剛從山上打獵回來的車往家趕,遠遠的就看見家門口有個什麼東西趴着。

「前幾天剛囑咐了不能把狗放出來,自己跑出來的?」他邊想邊快步走來。

走近一看,哪來的什麼狗,分明是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髒兮兮的小叫花子。

庄南星拿着一套他以前的乾淨衣裳進來了,還挺新的,全家最廢衣裳的就是他,自從過了十五,一年就得做兩趟不同尺寸的衣裳。

「她跟二娘家的丫頭那伙一塊去鎮上賣帕子了。」庄白頭也不轉跟他哥說話,忽然想起來什麼又問:「哥,你說他是男人還是哥兒,他看着小小的一個也不像個老爺們,臉也髒兮兮的看不見小紅點。」

——

還沒放下書箱,就往庄南星的屋子裏跑,還直嚷嚷着「誰啊誰啊,誰在我家,讓小爺看看!」

「不知道,所以讓你別動他,等他醒了再問。」庄南星看了一眼床上的臟小孩,無甚在意。

他從有記憶起就一直是一個人來來去去。從小討別人家的剩飯吃,睡在村子的牛棚里,就這樣一直到了十六。

他也第一次撿到人,庄南星盯着地上不知所措了片刻,把人抱起來放在了裝獵物的拖車上,拖進了院子裏。

給人一看,不是個小叫花子難不成還是個小公子?

庄白從鎮上下學一回來就聽他哥說門口撿了個人,這種稀奇的事兒最吸引潑的像猴子的庄白。

吃完了就出去給人家的牛羊割點草,要不就洗洗衣裳刷刷碗。

哪天到飯點了沒人招呼他一聲,就估摸著時間,等人家差不多吃完了,就厚著臉皮到一家門口敲敲門小聲說「阿嬤-你家的飯有剩下的沒……」

庄南星雙眉慣性的微蹙,把拖車從肩上卸下來,快步走來,輕飄飄一掀,把人翻了過來。

——

他心想這小叫花子還沒家裏的小九重,快速的摸了摸這人脖子上的脈動。

如果池寧寶醒著的話,一定會支支吾吾地小聲說「是我,是我在你家。」不過現在,必然是沒人回答他。

村子裏有的人家也會常常照應着他,不說每天都吃飽穿暖有床睡,好歹讓他相安無事長到了十六。

池寧寶感覺自己應該是死了,現在大概是閻王在判自己下輩子投胎成什麼,短短十五年的日子變成了一幅幅畫面在他身邊環著。

「哥,他怎麼還不醒,不會死了吧?!」此刻大呼小叫的是莊家老二庄白,今年過了就十六了,他趴在他哥的床邊托著臉提溜著大眼睛緊緊盯着池寧寶。

庄白一副書生打扮,白白凈凈,面若春色,誰看了不說一聲好俊俏的小公子,跟床上的池寧寶簡直天壤之別。

「不許胡說。」他輕斥弟弟,一邊問著妹妹去哪了。

池寧寶整個小臉灰撲撲的,頭髮乾枯毛燥,都團成了一團雞窩。身上的衣裳也是這邊縫縫那邊補補,幾縷碎布條不知道是從哪垂下來的。

直到一年前開始的飢荒,村子裏的人走的走,死的死,理所當然的也就沒有了他的容身之處……

他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沒有家沒有爹娘也沒有他的容身之地,明明他比大多數孩子都乖都聽話,也比他們都吃得少,為什麼沒有人要他。

「為什麼只有我自己!為什麼沒有一個人陪着我保護我!到底是為什麼啊!!」

池寧寶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喊著,一遍一遍質問著,慢慢他看不清周圍了,好像是哭了……

這句話一直在池寧寶的心裏,沒有向村裏任何一個人問過。

因為沒有人閑的來心疼他。

但是此刻好像所有的委屈不甘都湧進了眼眶裏,池寧寶抿著嘴唇,眼淚像下雨一樣流個不停,質問老天到底是為什麼。

他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要用這輩子來懲罰他。

看着床上的小叫花子不停的啜泣,發白的手指頭緊緊攥著被子,看着實在是可憐兮兮。

本來想着等他醒了就趕他走的庄南星眼神流露出一絲不忍,往前躊躇著,翻找自己身上有沒有帕子給他擦一擦。

他永遠忘不了前幾年他剛上山的時候,再回來就見弟弟妹妹跪在別人家門口討飯的樣子。

「哥……咱們能不能把他留下,如今我跟小妹都長大了,都有活做,能掙錢。等他醒了,把他留在家裏幹活,給他口飯吃。你看他比小妹還瘦,出去肯定要不到飯。」庄白眼睛紅紅的說,欲蓋彌彰一樣抓了抓眼睛,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還沒等他說完,庄南星心裏默默地考量,他們家多養一個人完全不成問題,只是不知這人品性如何,還有沒有家人,若是拖家帶口的,這事兒就沒得商量了。

「等他醒了再看。」

庄南星看了一會兒床上的人沒有快醒的跡象就出門了,「我去鎮上把這幾天打的野物賣了,天黑了就回來了,你在家裏煮點粥,等他醒了給他吃。」對庄白叮囑了一番就又拖着車往外走。

池寧寶哭了一刻鐘之後又沒了意識,再次恢復的時候是肚子餓得強迫他醒來了。

他的眼珠滾動了一會兒才能睜開,池寧寶好鬱悶,「我死了嗎,怎麼肚子還是這麼餓啊。」

好像睡眠讓它恢復了一點體力,他撐著胳膊剛要坐起來,「誒!你終於醒了,你怎麼倒在我家門口,你是從哪兒來的人,家裏還有沒有人,你餓不餓?」庄白又吵吵嚷嚷得端著東西進來了。

實際上池寧寶只聽見了最後一個問題,連忙說道:「餓」,好像又怕那人沒有聽清,緊接着聲音又大了幾分說:「我餓了」。

庄白趕忙把煮好的粥和雞蛋放到桌子上,看着池寧寶還一動不動的瞪着大眼睛,好像呆住了。

「快吃呀,已經不燙了的,晾了好一會兒了。難不成還想讓小爺喂你?」庄白眼角彎彎的,露出整齊的牙齒看着他。

桌上擺着一大碗粥,竟然還是滿滿當當都是米的粥,一摞池寧寶沒見過的餅子,一盤紅辣椒腌的蘿蔔。還有兩個雞蛋,池寧寶只吃過山上撿的生雞蛋,每次撿到都能抿著嘴笑半天。

池寧寶僵直著身子,腦袋一片空白,「我可以吃嗎?」他小聲嘟囔著,他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又該說什麼。

「這怎麼是個呆的。」庄白憂心忡忡說道,直接把他拉到了桌前坐着,也不嫌棄他渾身臟污。

庄白抓了個雞蛋塞到他手裏,把勺子塞到他另一個手裏。

確定了他真的可以吃,池寧寶再也說不出話,只憑着身體的本能瘋狂的吃粥,咬餅子。

他知道雞蛋對他們村裏來說就是頂頂好的東西,也不敢動。小菜對他來說也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又不能吃飽。只是緊緊地盯着餅和粥吃。

吃了大半個以後好像才有了思考的能力,「這是餅嗎?怎麼跟我之前吃的不一樣,又軟又香,我也沒喝過有這麼多米的粥。我吃了這麼多,這人會不會後悔了打我,那打就打吧,吃飽了也不虧。」

池寧寶腦袋裏想七想八,手上嘴裏的動作一點沒落下,好像破罐子破摔,也不管這人等會兒會不會打死他了,吃飽了再說。

池寧寶兩個腮幫子鼓鼓囊囊,讓庄白想起了之前持續不斷來他家偷拿花生的松鼠。

不知道過了多久,庄白才看到他停了下來。

「……」他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應景。

池寧寶回過神來了,一直小心翼翼的偷瞄旁邊的人,偷偷地觀察這人的臉色怎麼樣,是不是要打他,雙手揪著褲子捻來捻去。

庄白看着他滿臉的不安趕忙說:「沒事沒事,這就是給你吃的。」

這句話似乎給了池寧寶很大的勇氣,「我給你家幹活,幹什麼都行,能不能讓我留下來,我平時吃的很少。」

池寧寶終於鼓起勇氣一口氣說完,抬眼看了一下庄白就立馬垂下頭。

沒人看得見池寧寶眼睛裏的期待都快溢出來了。

他知道這個要求太過無理取鬧了,尋常農戶哪裏會多養一個人,就算他把人家家裏所有的活都搶著幹了,也沒有多出來的飯可以給他。

但是那又怎麼樣,這不影響他一次次痴心妄想地期待。

庄白安撫道:「等我哥從鎮上回來了跟你說,他同意了你就能留下來。」

他哥哥一向是個面冷心軟的,一定會同意的,庄白知道。

可是池寧寶不知道,所以這句話也並沒有安撫到被拒絕習慣了的池寧寶。

他飄飄忽忽的心瞬間就從天上跌到了地下,他沒辦法怨恨他們,只這一頓飯就能讓池寧寶在外邊撐好幾天。

「沒關係……我,我給你洗衣裳吧,我有力氣了,謝謝你給的飯。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餅。」最後一句話聲線低的庄白都沒聽到,池寧寶輕輕的抿了一下唇。

無論怎麼在心裏安慰自己,他的眼神仍舊無可避免的暗淡了下去,緊緊的綳着眼眶,長長的睫毛濕漉漉的。

千萬不能讓淚珠子掉下來,未免太難看了。

「啊,不用不用,哦對了,這是我哥以前的衣服,太小了,等會兒你穿上吧。廚房裏給你燒着水呢,我給你提過來,你可以去這邊洗澡。算了,等會兒我帶你去吧。」還不等池寧寶說什麼,庄白就跑去廚房提熱水。

池寧寶怔怔地想着,這一路上沒有誰對他這麼好過,看他可憐給他扔一個玉米糠餅子就算不錯的人家了。

這戶人家給他吃了他從來沒吃過的好飯,而且吃那麼多還沒有挨打,還讓他洗澡,給他衣裳換。

他的心好像又開始蹦蹦跳跳了。

說不定真的會留下他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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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擺攤的小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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