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八卦

第三章八卦

教室里很安靜，因此走廊上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蘇令儀看了眼教室里留着沒去操場的同學，看似握着筆，實則誰也沒動，都豎着耳朵聽八卦。

「程皙寒，你為什麼不收我送來的曲奇？我親手烤了一下午，手都被燙到了。」季苒苒說到最後有些撒嬌的味道。

「我不希望你誤會什麼，季苒苒，以後都不要再給我送東西了。」程皙寒的聲音很冷淡，疏離而禮貌。

「你怎麼突然就不收了？以前我送你禮物……上次的蛋糕，你都收了，你現在說叫我不要誤會？」

「從前的禮物，你說是生日禮物、旅行回來的伴手禮，我不好拒絕，也都一一回禮了。前一陣子你開始學烘焙，我第一次就不打算收，是你哥哥非得讓我收下的。如果我之前讓你誤會了，那我向你道歉。」

外頭沉寂了幾秒。

「程皙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看着，你要是敢喜歡別人，我讓她在京城都待不下去！」

季苒苒的聲音有些惱羞成怒，從小被捧在手心裏，無條件溺愛着的千金還真沒被誰這樣直接拒絕過。

「我們可是有婚約的！」

程皙寒走進教室的一瞬間，所有人的筆又開始動了。

事情發生在下午第三節課，現在是二晚和三晚之間課間，短短几個小時，這事兒就成了面目全非的八卦了。

耀華雖說是京城聲名遠揚的貴族私立，但其實大多數學生只是家境優渥的中產，父母有不錯的工作和社會地位，離這些所謂的「豪門」差得遠。

「靠，婚約，真的假的，雖然聽說過程皙寒家背景很不一般，但這也太豪門恩怨既視感了。」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他們倆定過婚約的，但是程皙寒不喜歡季苒苒，季苒苒親手做餅乾討好。」

好傢夥，這等豪門秘事也是教室里的普通學生能免費聽的？

國際部那些千金和少爺的撕逼、愛恨情仇是大家津津樂道的飯後八卦。

蘇令儀從洗手間的隔間走出來，兩個聊天的女生已經走了。

三晚開始時蘇令儀作業已經寫完了，老師只有一晚二晚在，所以不用擔心被收手機，她悄悄摸出手機壓在練習冊下，點開校內論壇進去吃瓜。

蘇令儀從教室出來，走廊上趴在欄桿上聊天的人，不管男生女生，都在悄悄議論。

這可是枯燥的高中生活里不可多得的樂子。

程皙寒看了眼低頭認真寫作業的蘇令儀，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怕又惹蘇令儀不高興。

「啊？快給我說說咋回事兒！」

蘇令儀挑眉。

【1L（樓主）：眾所周知國際部是非富即貴，基本上家裏都是上市公司，或者級別不低的官員。目前在校的人裏面，家裏非從政最厲害就是程和季，從政的我就不說了，怕被□□。程的獨生子不在國際部，因為他是真的牛皮，天之驕子，幹啥啥能行，季的長子也差不多，這些家庭的孩子其實都很聰明，畢竟父母基因好。】

她聽見好幾個版本，有說是季苒苒糾纏不清的，有說的程皙寒渣男的，不過好像大多數女生傾向於前者。

季苒苒的臉色難看極了，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來，我在季家等着你來！」

【[匿名貼]圈內人給大家科普耀華部分豪門學生背景】

說罷轉身就走，長發甩起，差點打到程皙寒臉上。

程皙寒按住眉心揉了揉，極為無奈地道：「我們沒有，已經二十一世紀了，季苒苒。你要真不信，我這周末上門拜訪。」

索性不說了，坐下安靜地做自己的事。

-

「聽說今天下午活動課的時候，國際部的季苒苒跑到五班門口找程皙寒，還吵了一架。」

【2L（樓主）：季的千金要差一點，因為實在學不好，家裏也捨不得她吃苦，就準備本科送出國，不更早出國也是因為太寵了捨不得。反正認識的長輩都說這個千金真的被嚴重溺愛，完全和這一家的家風不符，看她哥就知道其實他們家家教很好的。這也是她脾氣那麼蠻橫的原因，因為從來沒人不順着她的意嘛。】

【3L：蹲。樓主你說了等於白說，所以他們家到底多牛皮？】

【4L（樓主）：具體做啥生意我也不清楚，因為涉及的行業太多了，算財團性質。房地產、機械、電子、金融都有，雖然財團低調，但是旗下有些公司很有名。我就說個大家都知道的，星熠傳媒，季家的。】

【5L：卧槽，我愛豆的公司，我是不是要討好一下大小姐求她給我哥多喂點資源？】

後面的樓就漸漸歪了。

退出這個帖子，蘇令儀又划拉了下。

【[匿名貼]在校門口看見個騎電動車的學生，我校還有這種貧困生？】

點進去一看，好傢夥，貧困生竟是我自己！

主樓竟然還有張照片，看不清她，只看得見她曲著瘦桿桿的兩條腿坐在蘇德民小電驢的後座。

倒是她爹的臉被拍得挺清楚。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忍笑，截圖在微信上發到家庭群。

【蘇德民：耀華這種攀比之風要不得[怒]認真學習才是正道！】

程皙寒感受到身邊人身體微顫，側頭一看她滿臉憋笑，練習冊下壓着的手機是校內論壇的界面。

眼神忽然就幽怨起來。

最後一節晚自習，從8點50到10點，蘇令儀一直在刷校內論壇，她差不多有點摸清楚耀華的生態了。

這裏的學生99%都是出身於中產以上家庭，父母大多是公司高管、律師、醫生這種體面且收入不錯的職業，也不乏官員。他們從小受到良好教育，多才多藝，經過篩選后能入校的都是精英，不論高考還是出國都可以取得相當不錯的結果。

攀比之風有一些，但比京城那些國際學校弱很多，尚屬正常範圍。

但國際部是個例外。

國際部的教學樓是單獨的一棟，與普通學部分開，那裏頭用耀華學生的話說就是豪門繼承人的遊樂場，每天上演偶像劇大戲。

當然也只是普通學生的臆測。

晚自習的下課鈴響起，蘇令儀意猶未盡地收起手機。

她沒回寢室還學的習慣，一身輕鬆，什麼都不拿起身便走。

還沒走到樓梯口，程皙寒就已經跟上她了。

兩人走到同一水平線時，程皙寒開口：「令儀，這麼早就回寢室嗎。」

「嗯，不然呢，班長你不是回寢室？」蘇令儀專心下樓，沒分出眼睛看身邊的人。

「說的也是……感覺自己不是很會和你聊天，每回都聊不下去。」程皙寒苦笑了聲。

「可能我們的頻道不一樣，而且也沒空聊天，學習那麼忙。」

程皙寒：「我看你倒不像很忙，三晚一直在看耀華論壇？」

「我記性比較好，不用複習。看看論壇也算熟悉環境。」

「是不是在論壇上看見不少議論我和下午那個女生的。」

這話讓蘇令儀不知道該怎麼答，她是不會在本人面前提這種事的。

於是嘗試敷衍一下：「是有看見些。」

「實際上我和她只是泛泛之交，連朋友都算不上。但旁人總覺得我和她關係很深厚。」

說話間，已經走出教學樓。

蘇令儀終於看了程皙寒一眼，滿臉都是「為什麼要和我解釋這些」的表情。

「那，班長你別太在意旁人的評價，自己知道就好。」蘇令儀不走心地安慰了一句，「我去校內超市，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啊真巧，我也要去超市。」程皙寒一臉自然地道。

蘇令儀：……

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奇怪。

超市在食堂旁邊，和書店連在一起，東西很齊，甚至一些進口零食也有。

進了超市，蘇令儀想甩掉程皙寒，自顧自地往酸奶貨架走，可程皙寒就一直跟着她。

她踮起腳尖，想夠貨架最上面的一盒。

一隻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在她之前拿下那盒酸奶，遞給她。

「這個冷藏櫃設計的不合理，太高了，之前大家都吐槽來着。」程皙寒沖她笑。

蘇令儀接過，說謝謝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冷淡。

…

寢室的燈在十點四十分準時熄滅。

早早就躺在床上的蘇令儀閉上眼，很快便入睡，漸漸沉入熟悉的夢境。

這一回，門后的世界是京城市中心的購物中心。

夢境相比現實總是會有所扭曲，但這種虛幻與真實的結合更加令人着迷，就彷彿身處於盜夢空間中一般，可以意識清醒地看見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存在的場景。

林立高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彎折，以牛頓都要落淚的結構穩定存在。

晨曦站在一家愛馬仕店的門口，白襯衫，灰色西裝，像個矜貴的小少爺。

蘇令儀走過去，抬起雙手搭在晨曦肩上，一點點圈住他的脖子。

「今天一起逛街？」

她歪頭，露出夜晚的曇花開放般，柔和的，層層漸深的笑意。

花了一個白天時間，她已經想清好些細節。

假若程皙寒和晨曦真是一個人，那他在現實里裝不認識，她就裝作在夢裏意識不到現實的存在唄。

看誰能耐著性子演到最後。

反正說破天也就這一個人知道她本性，不必慌。

如果不是那就沒事了，她可以繼續毫無心理負擔地玩夢境乙游。

「昨天為什麼突然走了？」晨曦的手搭到蘇令儀腰上，慢慢收緊。

「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有自己的事嘛。」

蘇令儀的手指輕輕撓著晨曦的脖后。

「那你呢，你好像從來沒和我分享過你的生活，連還是個小孩兒的時候都沒說過。那時候你可冷漠了，漂亮的大眼睛裏全是戒備。」

她也不是傻子，一回想這八年多來的很多細節，晨曦是個真人的可能性就在80%以上。

只是不能完全確定他和程皙寒是一個人罷了，即便長了一模一樣的臉。

下判斷得嚴謹，這是蘇令儀從她那搞學術的爹那裏學的。

「只是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你覺得我應該說什麼？」晨曦笑着問。

「你不該等我問才說，要主動說。」

蘇令儀鬆開手，笑容不變。

「不然我會生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