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姜夷光目不轉睛地凝望着窗外。

做系統的選擇並不妨礙她的思緒翩飛，那些過往時常縈繞在心頭的情緒對如今的她而言算是陌生了，可就是這樣一種「陌生」好似不可阻遏的潮水在她的心頭泛濫。她想不明白那人攻訐傅眷的理由，然而這點兒念頭很快就被「狂風暴雨」壓過——她得承認自己的腦海中還有另外的聲音，譬如讓這場「羞辱」猛烈些，她好在恰當的時刻出現在傅眷的跟前，從而有足夠的理由將她帶回家，將她永遠困在自己給她製造的囚籠里。

「不去幫忙嗎？」陸窈窕詢問。她知道姜夷光對傅眷的珍視程度，可也知道那植根於姜夷光身上的「劣根性」。她能跟姜夷光走到一起，也算不得什麼好人，攪了攪咖啡，她用一種看熱鬧的口吻，繼續道：「是還沒到時候嗎？」

「再——」「等等」兩個字還沒出口，姜夷光就及時剎住，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腦海中雜亂的思緒，轉向了陸窈窕笑說，「她不需要我幫忙。」

陸窈窕輕描淡寫道：「之前可不見你尊重她的意願。」

姜夷光聳了聳肩，故作輕鬆一笑：「你也說了，那都是以前了。」

陸窈窕挑眉：「你中邪了？」

姜夷光：「……」她懶得搭理陸窈窕的調笑，注視着外頭的動靜。以傅眷的本事，怎麼都不可能被玄真道廷編外人員欺負了去，只是——在瞥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大步走向傅眷的時候，姜夷光沒控制好情緒，蹭一下站了起來，眼神凌厲彷彿盛着一團灼熱的火。

傅眷出門是為了跟王玄明碰頭？

她的「冷眼旁觀」是為了給男女主騰出交流的空間？

「姜姜？」陸窈窕注意到姜夷光那驟然變得陰沉的臉色，不由得關切地喊了一聲。

姜夷光一直盯着外頭，剋制着大步走出去的衝動，直到那群圍攏在傅眷身邊的人都散去，只餘下她跟王玄明，她才長舒了一口氣，伸手按了按太陽穴，笑容勉強道：「沒事。」她待傅眷的態度很奇怪，在系統出現后，她無法確認那情緒是「世界意識」賦予的，還是她本來就是一隻撲向傅眷的「飛蛾」？

「他們般配嗎？」姜夷光聽到了自己有些失真的聲音響起。

「姜姜，你看王玄明的眼神，是不是想殺人？」陸窈窕小聲詢問。

「我也覺得。」姜夷光點頭，應了一聲。她的眼神清明澄澈，絲毫不見過去對傅眷那偏執到瘋狂的痴迷。

這個時間點咖啡廳里人不多，姜夷光的位置靠窗，又離門不遠，自然也看到了傅眷和王玄明二人。她的內心浮動着一股不快和憤慨，只不過強壓着沒有發作。她收回了視線，與陸窈窕談笑自若，可偏生陸窈窕不消停。

陸窈窕詫異地瞥了她一眼，也沒多問。姜夷光想一出是一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之前也沒少提要「放下傅眷」一類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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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上。

「不般配。」陸窈窕想了一會兒，又解釋道，「傅眷太冷了，從內至外的，像是……」陸窈窕琢磨了一陣子，勉強地找出了一個可以形容的詞，「深淵。」她的直覺告訴她，傅眷是個壓抑的、危險的人，她不會跟任何人在一起。王玄明不配，姜夷光……那就更加沒有可能了。傅眷對待王玄明好歹有好言語，待姜夷光——沒有口吐惡言算是她有涵養。

王玄明見她態度鬆動，面上掠過了一抹喜意。他本來就生得一副好皮囊，朗目疏眉，神采英拔，笑起來更是儒雅風流。只是他的這股「招蜂引蝶」的氣質在傅眷跟前沒有半分作用，一個晃神，傅眷便已經自己推著輪椅走了，壓根沒有給他多餘的眼神。王玄明有幾分喪氣，但是很快的，他便打起了精神，快步追上了傅眷。

傅眷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的心情不錯，但是這股鬆快在看見咖啡廳里的姜夷光時戛然而止。他極為關心傅眷的情況，多多少少也打聽到了姜夷光對傅眷的「死纏爛打」，可偏生他沒有任何立場去干涉。這股無力和憤慨交織成了如沸水般的怒意，化作兩柄凜冽的劍，直刺姜夷光。

王玄明的手落在了輪椅椅背上，只是在窺見了傅眷冷淡的視線時，他驀地將手縮了回去。認識傅眷的時間不短，他多多少少也摸明白了幾分傅眷的性子，故而也沒多問先前那幫人的事，而是轉頭瞥了眼咖啡店的招牌，詢問道：「邊喝咖啡邊談事？」

「要不是玄真道廷有規章制度約束，他可能還想給咱們下咒吧。」姜夷光滿懷惡意地揣測。

陸窈窕一聽，眼皮子頓時一顫。王玄明可是王家嫡傳，就算因為過於固執硬要加入玄真道廷與王家生分了，也不是尋常人能夠得罪的，尤其是他們這種與玄門有點小往來的家庭。「這就不用帶上我了。」陸窈窕低聲調侃。

姜夷光「哼」了一聲：「怎麼這會兒不有難同當了？」

「大難臨頭各自飛嘛。」陸窈窕笑嘻嘻地，她的視線落在傅眷那不近人情的冰山臉上，又道，「要換個位置嗎？」

姜夷光搖頭：「我們可以走了。」她像是清醒的，又像是沉淪在一場幻夢裏，她怕長久凝望着傅眷會導致自己一時失控，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情來。話音落下，姜夷光是迫不及待地拽着陸窈窕離開，只是在路過的時候，沒忍住望了傅眷一眼，好巧不巧，正與她的眼神碰撞。

——她的眼睛真漂亮。

姜夷光的腦海被這句話填充，心中莫名泛著甜，彷彿被人丟在了蜜罐子裏。

陸窈窕沒注意姜夷光的神色，只是先前從姜夷光的言行中察覺到了一股迫切，這會兒臨到了門口，變成她拉着挪不動步子的姜夷光走了。

傅眷的警惕心一直維持到瞧不見姜夷光的身影才放下。

她雖然不怕姜夷光，可不代表着她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與姜夷光鬧出笑話來。

姜夷光這兩天言行舉止有些異常，不知道是真的想開了，還是暴風雨到來的前奏。她垂着眼睫暗暗思忖，直到侍者端著咖啡走過來，才驀地將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神思拔了出來，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

「她……沒怎麼樣吧？」王玄明的聲音很輕，夾雜着一縷不易察覺的關切。

傅眷哪會不知他指的人是姜夷光？只是這是她的私事，她沒有半點與旁人傾訴的打算。「我在論壇看到了帖子。」傅眷抬眸，對上了王玄明的視線，淡淡道，「結緣的人數不停地增多，每個人都說自己心想事成。」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是妖物作祟，那就是孽緣了。」王玄明擰眉思忖片刻，又道，「我查閱了道廷的名冊，沈城登記在冊的狐妖都自證與狐仙廟無關，極有可能是外來的，或者是——」

不等王玄明說完，傅眷就接過了話頭：「剛蘇醒的。」

這十年來，神州靈氣比過去充沛不少，道廷將其稱為「靈氣復甦」。在原本靈氣匱乏的時代，根骨靠着血緣相承，因而四大家族是玄界的主流，可隨着靈潮湧動，越來越多的普通人也一腳邁入了這個以往看不見摸不著的世界。而玄真道廷就是直屬於國家部門的、管理這類人的特殊機構。

「靈氣復甦」還給世界帶來了新的變化：原本沉睡的大妖復甦、草木動物開智、百鬼夜行……很難說這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王玄明又道：「既然道廷將任務下發，說明危險等級低。我們想辦法接觸它，將它錄入道廷的名冊中。明天正午過去，你覺得怎麼樣？」

傅眷輕輕點頭。

王玄明見狀鬆了一口氣，一邊將狐仙廟的事情細細說來，一邊看傅眷的神情，生怕她有一絲的不滿意。

那頭姜夷光被陸窈窕拽了出去，遠離了傅眷后，她的神思清明了不少。

「姜姜，我們還沒說狐仙廟的事情。」陸窈窕一拍腦袋，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姜夷光，說道，「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去，怎麼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