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神州。

玄兵轟爆形成的黑沉的雲層中火光與雷霆並生,瑰麗而又壯烈。

道廷中,研究室中的修士不住地捕捉著流散在外頭的神性,等到那股讓他們覺得有莫大威脅的浩蕩神力消失,才稍稍地鬆了一口氣。端起了桌上的茶一飲而盡,又沉心靜氣地搜索其他神靈的蹤跡。他們都知道歸墟的事情,可心中更清楚,此刻的歸墟,根本輪不到他們來插手,倒不如守好這道防線。

異域神明。

在主神一個個隕落於祂們過往所輕視的渺小螻蟻之手時,那些從屬的神明和勢力都開始慌張了。連神力最為浩蕩充沛的戰神都難以抵禦那種武器的襲擊,祂們還有繼續扛着的必要嗎?倒不如回到神庭之中,至少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這個念頭一起,外域的存在紛紛向著外海撤退。

可倏然間,在祂們的視野里,那原本支撐著神庭的世界樹結界破碎,一道道巨大的裂隙出現,緊接着便是一團宛如落日般的赤火從樹榦上燃起,不到一息就讓世界樹置身於炎炎的火焰中。不僅僅是西方的神庭出現了這等毀滅的異象,那些曾經有勢力伸進神州的,都變成了昔日的高天原,在烈焰中被焚成灰燼!

「那、那是——」面色蒼白的金髮神明眼眸中滿是驚慌至極的畏懼之色。祂們才抵達了海域,便見平靜的海域忽然間湧起了數百丈高的浪潮,在震耳欲聾的隆隆聲中,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狠狠地砸下!但是真正讓祂們恐懼的是從白色的浪潮中推出的一線劍光,根本沒有躲避的餘地。在祂們瞧見那一道劍痕的時候,那一劍已經斬落在祂們的身上。

祂們正撞上從歸墟返回的姜夷光、傅眷二人。

「道廷那邊回復,差不多可以收尾了,他們能夠應付。」姜夷光慢條斯理地收起劍,面上露出了幾分疲憊之色。在從危險的處境中走出來后,身上的重壓驀地一松,但是那股被意志力壓下的撕裂般的痛楚就開始冒頭,彷彿要將身軀和神魂都撕成碎片。姜夷光有些搖晃,幾度靠在了傅眷的身上,她又搖搖晃晃地直起身。傅眷見狀垂着眼睫,主動伸手攬住了姜夷光。

「命運之神被燭龍鎮壓了,可到底沒有消失,我怕祂們再度撥動命軌,我想——」

這是她這一次沒有經歷的事,但是在看到的那一剎,那段不可能再發生的事,同樣變成了她最大的悔和恨。

「在過去、現在以及未來都抹去命運之神的痕迹。」傅眷朝着姜夷光笑了笑,「用命運金色的頭顱來做贈禮。」

姜夷光心中一緊,面色更是煞白。她握著傅眷的手忽地收緊了力道:「前輩……師父她?」

姜夷光渾身上下疼得很,她沒有反駁,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心中則是思索著「女媧土」之事。

塗山猗抿了抿唇,低聲道:「既然有戰爭,就會有犧牲。」昔日在塗山會盟的大小國度不計其數,如君子國、巨人國那般的是幸運兒,還有一些人口稀少的小國根本等不到救援就在神性的攻擊下破滅。歸墟的動蕩雖然劇烈,可都被擋了下來,真正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的,還是異域神靈的入侵。停頓了片刻后,塗山猗索性跟她們說起了山海這邊的事情。直到姜夷光問了一聲「漣前輩呢」,塗山猗的話語才戛然而止。塗山猗的眼尾微微發紅,眸子如秋水盈盈,流露出幾分欲說還休的悵然來。

青丘。

姜夷光開口打破了寂靜:「青丘這邊怎麼樣?」

「你想幹什麼?」姜夷光掀了掀眼皮子,她的目光落在了傅眷的脖頸上,無端地想起了玉蘭花枝。

在異域諸神中,她最恨的就是隨意編織命運的神靈。祂們抹殺了無數本該存在的可能,以自身的神力強迫別人走上那一條孤苦的、迷失自我的路。如果不是姜姨發現端倪,那麼一切都會在命運的掌控下上演。

對視片刻后,她問道:「白澤呢?沒有回來嗎?」在聽說白澤要去歸墟的時候,她其實是想攔的。但那個傢伙非一般的固執,只是露出一抹微笑望着你,擺明了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明明是看到了饕餮就各種閃避的人,現在主動迎了上去,那能是一件好事情嗎?塗山猗才揚起的嘴角在姜夷光二人的沉默又慢慢地落了下來。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上幾句,可又不知說什麼好,最後只是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塗山猗坐在了樹下,原本光潔齊整的尾巴上沾了血跡,形成一塊塊暗紅。她沒有閑心打理,而是精神萎靡地哼著陌生的曲調,直到姜夷光、傅眷出現,她的眼中才出現一抹訝色和喜悅。

傅眷心中情緒滾盪,眼底一片幽暗。她垂着眼睫,待到抬眸看姜夷光的時候,那股陰鬱變成了春水般的溫柔。她溫聲道:「既然玄真道廷那邊有數,先回去休息吧。」身軀不堪重負,就算有水神的神性力量支撐,到時候也會引起身體的崩潰。

塗山猗誒了一聲:「還活着。」

姜夷光:「……」她瞪着一身狼狽凄慘的塗山猗,用眼神譴責她傳達出來的錯誤消息。

塗山猗回過神來,扒了扒髒兮兮的狐狸毛,又道:「有老祖宗在,不要緊。」但是一想到先前在危急時刻應下的話語,她就後悔。覷了眼姜夷光,她慢悠悠道:「人在險境中,承諾未必作數,其實雙方心中都清楚,那都是安慰人的,你覺得呢?」

姜夷光有些摸不透塗山猗的意思,她還沒有回答,虎口就被傅眷輕輕地捏了捏。傅眷壓根沒有給姜夷光回答的機會,拉上她直接往葯池走。

在進入葯池的時候,姜夷光耳畔冷不丁響起一道聲音:「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不會反悔。」她抬眸,只看到了模糊的身影。

葯池中,藥性衝擊著血肉和脈絡,那股撕裂的疼痛減緩,姜夷光有些昏昏欲睡。她的思緒像是被一根沉重的鎖鏈拉扯住了,然後一點點地墮入黑暗之中。她的這一覺格外的漫長,等到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光自窗隙灑落,給整個屋子鍍上了一層溫柔的色調。

她踏出屋子,放眼看青丘。

青丘國民來來回回,儼然開始着手重建家園。

姜夷光有些愣神,她抬起手遮了遮日光,彷彿在她沉睡中已經走過了漫長的時間。

「別擔心,你也就睡了一周吧。」塗山猗漫不經心的聲音傳來,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廊下的姜夷光,身上不見半點狼狽和頹色。雪白的狐尾卷著一罐快樂水,好似一切景物都在倒退,退到了沒有人離去的最初。

姜夷光問:「傅眷呢?」

塗山猗聳了聳肩:「前幾天就出去了。」

姜夷光一揚眉:「嗯?」幾天前?那不是壓根沒有停下來休息?她去哪裏了?玄真道廷那邊還需要她幫忙嗎?她就這樣不顧惜自身?姜夷光心想着,眉眼間也浮現了幾分惱色來。

塗山猗懶洋洋道:「不知道,但是昨天得到了消息,說是要回來了。」她覷了眼神中流瀉出幾分焦急的姜夷光,又笑道,「你最好還是留在青丘等待吧,不然錯過了怎麼辦?」

姜夷光腳步一頓,她微微抬眸,就算是對着塗山猗,一句到了唇邊的「錯過就錯過」,也說不出來了。有了顧忌之後,就連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一語成讖。

等待不算漫長。

可當彤彤的紅日化作了漫天星辰,那種經歷了無數歲月變遷的蒼古和沉重也流出來了幾分。姜夷光的手邊放着酒,聽塗山猗在唱青丘傳唱了數千年的那一支歌謠。

「候人兮猗。」

柔軟的音調中多了幾分蒼古和哀傷,在無數次的送別中,只有很少的時候能夠等來歸人。

「怎麼還沒回來啊。」姜夷光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她抬起頭醉眼迷離地嘟囔了一聲。她站起身,落花如星光沾衣。腳步踉蹌地走了幾步后,她像是驟然間感知到什麼,驀地朝着前方望去,此刻心中念著的人披星戴月而來,懷中捧著一束的如璀璨星河般絢爛的無名花束,上頭流淌著一股細微的神性力量。

「我在不同的時間節點裏抹去了命運之神的痕迹,我將祂們的神性煉成一束漂亮的花。你覺得好看嗎?」傅眷朝着姜夷光勾唇一笑,她緩慢而又堅定地走向了姜夷光,又繼續道,「我還去了栗廣之野,找到了女媧土交給了姜姨,不需要多久,就能夠重新塑出肉身了。」

姜夷光神色有些複雜,後者是她最憂心的事情。她才開口說了一個「你」字,微涼的手指便壓在了她的唇上,封住了她的話語。

傅眷將花遞給姜夷光,眨了眨眼一笑,故作輕快地詢問道:「你要走的路,我替你走完。那麼之後,你會提早走向我嗎?」

「如果會的話,那就請你毫不猶豫地走向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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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沒想追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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