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姜夷光醒來的時候頭有些疼，腦子裏渾渾噩噩的，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摸到的是粗糙不平的繃帶。而在這一舉動下，那沉寂的一陣陣如針刺般的痛意也跟着被喚醒，反覆地拉扯着她的神經，讓她回憶起了不久前發生的事。

第一個躍出的是「傅眷」這個名字。

只是少了以往念起這兩個字時候「愛恨交纏」「時哭時笑」的瘋癲，她像是一個冷靜的旁觀者，看着如電影畫面般掠過的記憶殘片。

額頭上的傷口是在與傅眷的推搡中留下的，這事情說起來算是她咎由自取。三天前，她以「我的母親想見你了」為理由將傅眷騙到了家中，可實際上她的母親姜理早在半個月前就和一群老道出差去解決隔壁的重大靈異事件了，整個姜家只剩下她一個人在。

她將傅眷騙來的目的在她自己看來是一片深情，可在傅眷眼中就是一種強迫與囚禁。

傅眷是個可憐的人。她的父親傅長恆是玄真道廷的副會長、母親則是四大玄門世家之一的張家的大小姐，只是她父母的結合併不被張家的人看好，因而早早地就被驅逐了出去。不過兩個人都是有本事的，並不會因為失去張家的庇護而變得落魄狼狽。

只是在八年前，玄真道廷與四大世家聯手鎮壓鬼王，可誰知佈下的大陣出了問題，導致傅長恆、張璇璣都在這場事故中亡故。那時候的傅眷才十五歲，然而她天生道骨，早早地展露頭角，她也跟着玄真道廷一眾前輩前往。她並不像父母那般凄慘，僥倖保下了一條命，可雙腿卻是廢了。本來有望成為新一代玄門領袖的她，一下子變成了人人憐憫的廢人。最後是姜理將她帶回去照顧的的，她一直在姜家住了快七年，直到半年前才搬出。

傅眷對姜理的感激不言而喻，可是對姜家大小姐姜夷光的排斥則是肉眼可見。

因為姜夷光總是出現得不合時宜，總是將自己的喜好強加在旁人身上，總是用那自以為是的「關懷」切開她內心最深處的傷痕，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那段鮮血淋漓的往事。

姜夷光：「……」她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是膽子算不上小，尤其是在自己的地盤中。那股子恐慌散去之後，她問道，「如果是這樣，惡毒女配凄慘死亡不是罪有應得？」

可就算姜夷光對玄學道術一竅不通，這畢竟是姜家的宅子，有辟邪符在，算得上百邪不侵，白日見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系統沉默。

好似她真的會落到這樣一個地步。

【總之，我就是來替您改變命運的。這是您的人物面板，請查收。】

姜夷光：「是不是綁定不成功才賴上我啊？」

【可那是創世主筆下的命運線，而不是你自己的命運線。在成為一個世界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而不是命運線手中的提線木偶。】

這種心悸與恐慌壓過了□□上的疼痛，帶來了另一種難以形容的極端痛楚。

【她對你的厭惡已經到達了一定的程度，再這樣下去，你就會沿着既定的命運線奔赴死亡。】

姜夷光又問：「為什麼不去找別人？比如找傅眷這個主角？小說里都是這樣寫的。」

腦海中冷不丁響起的機械音嚇得姜夷光打了個激靈，她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誰」，視線在空蕩的房間中來回打轉，始終找尋不到半分痕迹。雖然是玄門世家出身，可她並沒有遺傳到丁點兒學道的天賦，在經歷了一連串的絕望事後，她的母親從一開始的耳提面命變成了不管不顧地放養——她顯然不指望這個女兒有多大出息，能活着就好。

「傅眷。」姜夷光念著這個名字，可緊接着是更多如洪流的內容將她腦海填塞，有過去經歷的，也有一些陌生的畫面，尤其是面臨鬼窟的一幕——在瀰漫的血色中，無數奇形怪狀的惡鬼叫囂哀嚎著，那鋒利的指爪撕扯着她的血肉、拉扯着她的神經，直至她無法承受那凌遲般的痛楚，徹底地失去意識。而在最後一刻，她抬頭對上的是一雙冷漠的眼睛。

姜夷光驀地產生了這樣一個念頭。

一陣滋滋的電流聲后，系統的聲音再度響起。

【親愛的宿主，您好，我是您的系統「111」。是這樣的，您所在的世界其實是一本書，小說的女主則是傅眷小姐，您作為小說中的惡毒女配最後的下場是跌進鬼窟之中死得極為凄慘。本系統特意挑中您，是想要改變您的命運。】

這是一本書，那是她既定的命運線。

姜夷光聽着覺得還挺有意思的，身上佩戴的護身符並沒有半分異樣，這自稱系統的東西要麼是真的沒有惡意，要麼就是超出了她能理解的範疇，要是後者，她這樣的螻蟻做出的反抗根本沒有任何的用途。姜夷光正漫無邊際地想着事兒，眼前忽地出現了一個透明的面板，閃爍著幾行蠅頭小字。

【人物面板：姜夷光

契合值：70（產生自我意識但是不足以掙脫命運線的束縛）（註：越低越好）

體力值：23（弱不禁風）

魅力值：-20（狗見了你都要咬一口）

智力值：70（加點都無法拯救）

俠義值：1（在做人與不做人間反覆橫跳）

道術：0（天生的鴨蛋）】

姜夷光：「……」

以往她覺得傅眷對自己的漠視就是一種羞辱，可如今看了這面板，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嘲諷。

這到底是誰的惡作劇？！

【宿主做任務會隨機獲得點數，但是能不能加上全看宿主自身的素質。】

姜夷光對「人憎狗嫌」的處境並沒有太大的感觸，她的視線更多的是落在了道術值上。母親已經很少展現出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了，可她並不是傻子，還是能夠從那偶爾的低氣壓中分辨出母親的失望。

姜家家主姜理的女兒怎麼能是一個不通玄術的廢物呢？

抱着那麼點微弱的期望，姜夷光詢問道：「加了道術點之後，我就能學會那些道術？能夠像母親那樣提筆成符？」

【建議宿主不要做不勞而獲的美夢，道術值只是給宿主一個解鎖永恆空間的機會。永恆空間里，時間的流速與外界不同，要慢上一百倍。都說勤能補拙，宿主要是太笨的話那就多練習。】

姜夷光：「……」她是瘋了才在這個跟莫名的系統對話，並且遭受一次又一次地打擊！定了定神，她又在心裏問道，「要做什麼樣的任務？目的呢？」

【幫你親近女主，刷女主好感，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聽了系統的話后，姜夷光陷入了沉默。

她雖然算不上一個大好人，可這二十多年裏也沒有做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頂多在碰到傅眷之後失去了理智，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黏在她的身上。傅眷跟別人走在一起時她妒忌，傅眷一個人獨處時她想要親近……只要涉及傅眷，她整個人就變得瘋瘋癲癲的……直到此刻，她聽了系統的話，才感知到了幾分違和感。

深呼吸了一口氣，姜夷光的心情驟然低落了下來，也沒有閑工夫理會什麼系統了。她捂著額頭小聲地抽了一口涼氣，緩慢地從床上滑了下來。家裏除了她和傅眷並沒有其他的人，想來傷口是傅眷喊人來處理的。至於之後，不用想也知道，傅眷不可能會來照顧她。

三月初的天，到了六點的時候，夜幕已經徹底拉下了。萬家燈火接替了那絢麗的太陽，將熱鬧喧囂的沈城照得通透明亮，宛如白晝。

姜夷光倚在了床邊，朝着外頭望了好一陣子才挪步開門。廊道上的溫和燈光照在身上，落下了一道長長的影子。下樓的時候，姜夷光依稀聽到有人在說話，只是昏沉的腦子讓她始終無法辨認出那道聲音。她慢吞吞地挪動，直到「砰」了一聲響起，好似有什麼摔落在地。姜夷光的視線更快就朝着聲音的來處投了過去，映入了眼帘中的是一道清瘦的身影，她的面容冷冽，眼睛烏黑幽沉，好似深不可測的寒潭。

傅眷摔倒在了地上。

姜夷光的動作比腦子快，三步並作兩步向前衝去，只是她此刻的身體虛弱不堪，大幅度的動作帶來了一陣強烈的暈眩，而此刻腦海中系統那無情冰冷的聲音也跟着響了起來。

【滴！檢測到傅眷狀態不好，宿主有以下幾個選擇。

A.扶起走廊上摔倒在地的傅眷，給她一個愛的撫摸。（獎勵一句「666」）

B.百米衝刺將傅眷橫抱起並請來家庭醫生。（獎勵魅力值-1）

C.當作沒看到。（獎勵體力值1）】

姜夷光撫著胸口喘了一口氣。

傅眷的眼神冷冰冰的，藏着一種令人心悸的危險。

姜夷光打了個激靈，渾噩的腦子恢復了一絲的清明。她對傅眷的「關懷」只會換來更為深切的怒火和恨意，這些選項的指示性太過明顯了，根本沒有權衡利弊的必要。這樣想着，姜夷光故作鎮定地繞着傅眷走。

可隨着距離的拉近，她內心深處對傅眷的憐惜急速地攀升，惹得她一顆心怦怦亂跳，彷彿要從胸腔中躍出。她從客廳走到了廚房，就這短短的一截路，出了一身黏膩的汗。

她感知到背後有道視線始終黏在她的身上，猶如芒刺在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