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二十七日繾綣 醋精
第二十七章二十七日繾綣醋精
二十七日繾綣
馮詩懿出了教師食堂,就接到了謝吟打過來的電話。
最近幾天,謝吟病情好轉的速度是肉眼可見的快,他看起來像是已經走出了郁期。
樂靚認識一個在治療躁鬱症領域,極富盛名的專家,今天上午她帶著梵星去醫院檢查時,順便帶上了謝吟。
謝吟打這個電話,一方面是想把見醫生的結果告訴馮詩懿,一方面是有事找她商量。
他沉默了片刻,組織語言后才開口,聲音不似從前般脆弱:「真的非常感謝您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如果沒有您,我早就成了一具屍體。」
「現在我已經走出了郁期,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想也不便再打擾您,我打算回學校上課了,所以今晚能請您吃個飯嗎?」
馮詩懿對謝吟這番話沒感到意外,她早就看出他有這個打算。
只是她不太放心,他的病痊癒率很低,更需要有個人陪在身邊。
「你一個人可以嗎?」她將手機換到左手,「等你病情再穩定點再回去吧。」
謝吟頓了頓,顫聲回了句:「我爸媽明天回來。」
這孩子該不會是個切開黑吧。
***
馮詩懿剛掛斷謝吟的電話,溫景華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如果她沒記錯,溫景華就是溫漾的父親。
馮詩懿單手環胸,頗為傲嬌的哼了一聲:「你去問虞鏡好了,你是我帶過最倔強的孩子。」
謝吟還想說些什麼,被馮詩懿當場制止:「再問為什麼就把你轉來二中,放在眼皮子底下照顧你。」
她淺笑一聲,看了看下午的安排后說:「我馬上回家接你,先去京大附中,再回二中辦入學,你提前準備一下。」
「可我不想麻煩你…」謝吟嘆了口氣,聲音越來越小,「我是累贅,不能再拖著你…」
這樣嗎?
馮詩懿其實可以理解謝吟的心情,她知道他月初在學校請了一個月的病假。
「不是他,是我自己。」
馮詩懿得知后,自然而然的擔起了照顧謝吟的責任,同時也她也明白了另一件事。
如果虞姒客氣些,她還得叫謝吟一聲哥哥,他們倆的認識也是通過虞鏡,怪不得他們倆關係這麼好,有一種天然的宿命感。
「好啊。」謝吟像是早就在等馮詩懿這句話一般。
馮詩懿一聽這話,立刻急了,說話的語氣強硬了幾分:「你不是!誰說你是累贅的,別聽陸文洲亂說。」
馮詩懿希望能再出現一個變異癥狀:全世界誰都不怕,就怕我班主任。
「我…」不乖嗎?
同樣患有此症的還有溫漾,患有變異『全世界誰都不怕,就怕我哥』的陸文帆。
馮詩懿很喜歡謝吟這個小朋友,她不太放心:「我幫你辦個走讀吧,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跟我們一起住。」
除了陸文洲,馮詩懿想不到第二個醋精。
馮詩懿隔著電話都能想象到,從謝吟那雙濕漉漉的雙眼中透出的可憐,她一咬牙心一橫:「反正,你就是不許搬走,回去上學可以答應你。」
謝吟還是死倔死倔的:「就算這樣,我也不能麻煩你。」
「是嗎?」馮詩懿早就跟虞姒詳細了解謝吟的情況,這話她是不信的。
馮詩懿並不在意謝吟為什麼突然想上學,也不在意謝吟為什麼要轉到二中,她尊重且支持他的決定。
謝吟沉默了,這世界上有一種名為『全世界誰都不怕,就怕我姐』的癥狀,他就是那個重度患者。
「為什麼?」謝吟道。
馮詩懿眨眨眼,嘎嘣一聲咬碎了嘴裡的糖:「小謝,你最近不太乖哦。」
其實,他剛說出口就後悔了,他討厭欺騙,就算是個善意的謊言,也不忍心騙馮詩懿。
謝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半晌才輕聲開口:「我想上學。」
馮詩懿想了想,其實讓謝吟轉來二中是個好主意,虞姒,陸文帆在二中,她和陸文洲也在二中,白天可以陪著他,照顧他。
其實,在馮詩懿不在的時候,他很照顧謝吟,噓寒問暖,陪玩陪聊天,全身心照顧。
他們能在謝吟病情最嚴重的時期離開他,幾年沒有主動聯繫過,怎麼會輕易回來。
陸文洲只是表現的不太喜歡謝吟,說他像個死氣沉沉的老頭子,一出現就搶走了馮詩懿的愛,讓他成了個小心眼的醋精。
「好。」
虞鏡是馮詩懿的多年好友,謝吟是虞鏡的親表弟,虞鏡和謝吟都是在外婆家長大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好。
「住校。」
「我真的怕你再出事兒。」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倔。」馮詩懿二話不說,再次搬出了虞鏡,「你再不聽話,我跟虞鏡告狀。」
虞姒是虞鏡很寵愛的堂妹,謝吟和虞姒不是她想象的情侶關係,嚴格的說,他們倆算是遠親。
「不是。」謝吟的聲音悶悶的。
親弟弟陸文帆都沒有這個待遇,說白了他就是兩幅面孔,想爭寵罷了。
就算謝吟自控力,自知力很強,但他剛走出郁期,不太適合一個人回到京大附中的高壓學習環境,應該給他一個緩和的過渡期。
他現在已經走出郁期了,憑什麼心安理得的享受馮詩懿的照顧,況且,他只是個『碰瓷』的陌生人而已。
「你是走讀還是住校?」
京城公檢法雙龍頭之一的溫家長子,權勢赫赫,不怒而威的溫家掌權人。
留在現代五項體育班的家長微信就是溫景華的,馮詩懿跟他聊過溫漾的情況,父子關係真的不是一般的緊張。
馮詩懿的父親馮頤寬與他是故交,她以前見過溫景華幾次,第一時間禮貌的問好:「溫叔叔好,您最近身體還好嗎?」
溫景華的聲音透著兩個字『威嚴』,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一些:「我很好,你父親在英國還好嗎?」
「謝謝溫叔叔關心,他很好,一直嚷著要回國呢。」馮詩懿依舊禮貌而謙遜。
「是嗎?回來一定要來溫家小酌一番。」溫景華爽朗一笑后,直接說了正事。
「我想給小漾請一晚的假,家裡人很想他,下午的課結束后,我會派司機來接他。」
馮詩懿邊寫假條邊說:「可以的,我一會兒把假條交給他,明天八點前到校就可以。」
「謝謝小馮了。」溫景華輕嘆口氣,「我們家小漾脾氣不好,愛闖禍,給你添麻煩了。」
脾氣不好沒看出來,愛闖禍倒是真的,但是孩子嘛,介意接受。
馮詩懿莞爾一笑:「您甭客氣,我是他的班主任,照顧他的學習,生活是應該的。」
溫景華又道:「以後也要麻煩你了,他犯了錯務必狠狠教育,不必手下留情,有時間一定要來家裡吃一頓飯。」
「不用客氣的,有時間會去叨擾您的。」馮詩懿禮貌的說。
臨近掛斷,溫景華殺了個回馬槍:「我聽說,你跟樂家的小靚正在查以前的舊案子。」
他口中的舊案子就是鹿聽夏自殺案,馮詩懿算是明白了,敢情這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馮·葫蘆小金剛·詩懿重出江湖:「是的,畢竟孩子的世界的是純碎,潔白的,髒的是那些遊走在法網外,欲蓋擬彰的大人物。」
這脾氣跟她爹一模一樣,又剛又直。
電話那頭的溫景華點點頭,將文件袋從門縫塞進溫漾的房間:「既然你找了黎家幫忙,我就不插手了,祝你們早日破案。」
「謝謝溫叔叔。」
下午四點十分,面孔樂隊的《2020》前奏聲,從教室內的音響中緩緩流淌而出。第八節課在學生的自定義鈴聲中緩緩結束,溫漾拿起書桌內的無糖烏龍茶灌了一大口。
原來認真聽講這麼累,他快要原地爆炸了。
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叮咚」的消息提示音和教室內略顯嘈雜的環境音糅雜在一起。
過了幾秒,屏幕又暗了。
溫漾拿起手機點開消息瞥了一眼,就倆字【回家】。
他自嘲的笑笑,刪除消息后,又鎖了屏,整個動作流暢熟練,像是重複過了無數次。
雖然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眼中的光景卻是波瀾不驚的。
溫漾無聲的掏出校園一卡通放在桌上,抬頭看了眼坐在對面的王語休:「我得回家一趟,中午吃了你的餛飩,晚飯我請。」
王語休嘴上說著「害,都是好哥們兒,這也太客氣了」,手拿校園一卡通的動作卻一點也不客氣。
王京堯拿起中性筆在王語休拿著一卡通的卡的右手上打了兩下,邊打邊說:「不要臉(幹得漂亮),不要臉(幹得漂亮),不要臉(幹得漂亮)。」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這個時間,溫漾估計接他回家的人,也該來了。
他整理好外套,拿上手機往體育樓外,是陸文帆送他離開的,剛出大廳,就看到從宿舍樓小跑過來的馮詩懿。
馮詩口小喘著氣,伸手把剛剛寫好,油墨還未乾的請假條遞給溫漾,請假日期截止到明天上午八點整。
溫漾這個孩子的情況馮詩懿是了解的,她有點不放心,叮嚀道:「要理智一點,有話好好說,別跟爸爸吵架,到家給老師發個消息。」
「好」
這個世界上能被溫漾溫柔以待的除了抹茶紅豆鯛魚燒,還有馮詩懿。
他垂著頭,看起來分外乖巧,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好啦,乖」
馮詩懿踮起腳,伸出手在溫漾頭上輕拍兩下:「你寢室的爆炸的熱水器已經找人修好了,今晚如果不想在家裡住,就早點回來。」
「好。」
日光是溫柔的暖橙色,光降落在馮詩懿的曼妙的身影上,勾勒出一條柔和的線,她唇角勾起的弧度,讓溫漾心間暖暖的。
她一笑,他的心就融化了。
他目送著馮詩懿離開,半晌才緩過神,耳旁是陸文帆賤嗖嗖的聲音。
「漾兒,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三嫂永遠是你三嫂。」
溫漾白了陸文帆一眼,「我對她沒有非分之想。」
「是嗎?」
「是!」
陸文帆勾上溫漾的肩膀,在他後腦勺揉了兩下:「漾兒,我們倆相愛多年的事兒,也該公之於眾了,要不趁著今天帶我回家見家長吧。」
溫漾知道陸文帆是怕他一個人回家,會跟家裡鬧得不可開交,想去調節氣氛,幫他控制情緒。
他的好意,心領了,溫家那攤死水,他不想讓他去淌。
溫漾挑挑眉,反手鉗住陸文帆的下巴,調笑道:「也行,醜媳婦早晚得見公婆,擇日不如撞日,一起吧。」
陸文帆故作嬌羞,在溫漾胸口輕砸一拳:「討厭~溫大官人真壞~」
此後,時間像是靜止了似的,兩人相視一眼,同時彎下腰,捂住嘴。
「淦,想吐吐。」
「嘔,疊詞詞,噁心心。」
一聲整齊傻笑接踵而至,溫漾看著陸文帆的眼神格外嚴肅:「四兒,謝謝。」
「甭客氣。」
兩人肩搭著肩,從二食堂門口向著校門口的門衛室走去,步伐默契的一致。
「漾兒,我看你最近是缺愛了,給你介紹一個女朋友吧。」
「別,我年紀還小,不談戀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