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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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寒冬飄着風雪,大牢裏開着幾扇腦袋大的窗,沒有窗戶,冷風呼呼的往裏灌,地上的乾草碰了雪都濕掉結冰了。

牢房中嚴寒異常,李星禾只憂心賀蘭瑾的身子若是起了凍瘡,就不好看了。

她素愛收集完美無瑕的物件,白玉觀音、雕金鐲子、山水畫卷,甚至於傳世兵器,雖不解其中蘊意,自己也未必用得上,但她就是喜歡把它們分門別類的放好,收藏起來。

如今賀蘭瑾位高跌重,遭人白眼,價值連個物件都不如,不趁此時把他攏到手裏,日後可就沒機會了。

府里能擺上這麼一個美人供她欣賞戲弄,想想都是件美事。

她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手的。

她緩緩吐氣,收斂了方才囂張的性子,蹲下`身去,佯裝溫柔道:「我來救你出牢房是好意,你可千萬別衝動傷了自己。」

罪臣蜷起被凍得通紅的手指,對少女突然的溫柔有些受寵若驚,低頭答:「公主千金之軀,為何要屈尊來這種地方,還要對某……糾纏不放。」

「話不能這麼說……」李星禾靈機一動,故作靦腆,微笑說,「我特意為你來此,你怎麼能不領情呢?」

今天戴過來,本也是想藉此羞辱他的,沒想到這東西竟成了她和賀蘭瑾之間唯一的一件信物。

伸到他面前的手掌小小的,白嫩嫩的,賀蘭瑾心中微暖,把自己的手搭上去,隨她站起身。

矯情地咬了一下粉嫩的唇,湊到他面前小聲說,「我是你,未過門的娘子啊。」

聞言,李星禾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李星禾深深的凝視着他的眼睛,嬌嬌的聲音柔情地說:「我專門為你而來,讓他們放你跟我回家去,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真把我忘了?」李星禾心一橫,想起了平日裏看的那些話本子,瞬間就想到了一個讓他不得不相信自己的好說法。

「你……」李星禾差點給他氣死。

李星禾搓搓自己有些發涼的手,看他跪在地上,自然的向他伸出手,「起來。」

賀蘭瑾拘謹著放下了生鏽的釘子,仍舊不敢輕信,「公主的意思,某不太明白。」

李星禾審視一般盯着他的反應,「你不相信我?」

他緊張地躲開她的視線,「這……某乃階下之囚,怎會與公主……」

「你是不配,但誰讓本公主看上你了呢。」李星禾挑挑眉,戲謔的眼神近距離的欣賞著罪臣囚衣下白到略顯病態的肌膚。

李星禾碰到他的手,立馬被那凍的跟冰塊似的手給涼透了手心,她下意識想要鬆開他的手,又反應過來自己得把戲做全,不然怎麼能把人騙回家呢。

李星禾說的真情實感,連侍衛們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公主?您這是……」

她歪過頭去追逐他的視線,軟聲道:「你就跟我回去吧,我的公主府要什麼沒有,可比這牢房好多了。」

她好不容易編出這麼一個讓男人無法拒絕的借口,要是還行不通,她可就想不出其他的好辦法了——實在不行,就把他打暈了直接扛回去吧,省得費那麼多口舌。

這枚青玉佩是賀蘭家的傳家之寶。

數年前,賀蘭瑾接任家主,她去參加宴會,在宴會上同他打賭,比賽投壺,耍了點無賴手段將玉佩贏到手,那日之後,她每回見賀蘭瑾都要把這玉佩戴在身上,專門用來氣他。

賀蘭瑾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磕巴道:「公主是想……放某自由?」

李星禾轉過頭,正要給侍衛使眼色,就聽到罪臣清冷的聲音為難道:「非某不信,只是口說無憑,某不敢輕信。」

「當然啊。」見他終於肯給自己看正臉,李星禾面不改色地說謊。

賀蘭瑾接過玉佩細細查看,果然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姓氏,而且……這枚玉佩與少女一身紅衣、熱烈明麗的裝扮並不相稱,若非是心愛之物,怎會帶在身上呢。

他是個罪臣,怎配得公主如此重意。

「這……」一番說辭將賀蘭瑾唬的不知所措。

「……」賀蘭瑾側目不答。

「嗯?」賀蘭瑾雲里霧裏。

「喏,你自己看看,這個玉佩可是你當年送給我的,上面還印着你們家的姓,假不了吧。」

李星禾計謀得逞,面露微笑:「這下可以跟我走了吧。」

她稍微耐下性子,噘嘴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光想着自己。」

這麼好看的肩膀,不在上頭咬兩個牙印實在太可惜了。還有這骨感的指節,這光滑水嫩的臉蛋,這漂亮的頭髮——她有的是法子把大奸臣裝飾成自己喜歡的模樣。

聽罷,賀蘭瑾震驚地張大了瞳孔,頓時感覺自己與面前陌生的少女多了千絲萬縷的關聯。

賀蘭瑾點點頭,跪在地上對少女行禮道:「公主如此待某,實在讓某感激不盡。」

「你都不知道我為了見你這一面有多難,我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你帶回家,沒想到你竟然……失憶把我給忘了,還懷疑我別有用心,實在是太無情了!」說道激動處,李星禾作勢抽泣了兩聲。

有人來救他出牢房,他不感恩戴德就算了,還要講憑證看真心,真是難伺候。

滿慶國都找不出第二個比他心眼還多的人了。

「的確如此。」他輕聲應答,心中對長公主說的話已經有了八成的信任。

「行了行了,感謝的話回去再說吧,我的腿都站酸了。」

「住口,本公主跟他說話呢,哪有你們插嘴的份。」李星禾小聲呵斥他們,轉頭又看向她的大美人。

她站起身來,解下了系在腰間的青玉佩,遞到他面前。

「為我?」賀蘭瑾抬起頭來。

不愧是做過首輔的人,還真不好騙。

她不但沒鬆開他,反而抓得更緊,刻意關心道:「還走得動嗎?」

「嗯。」賀蘭瑾微微低頭,從她手心傳來的溫度並不灼熱,淡淡的,去足以讓他凍痛的手恢復知覺。

小姑娘待他還挺好的。

儘管賀蘭瑾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和一國公主定下婚約,更不知道他們的關係是迫於形式還是出自真心,但公主既然是他的未婚妻,又不嫌棄他是帶罪之身,將他救出牢房,單憑這份恩情,他也一定會待她好。

李星禾半攙半扶地把人帶出了大牢。

一邊走還一邊感慨自己演戲演的挺真,連身邊人都被她的深情給唬住了,一個主動上來幫忙的都沒有,就干看着她扶著比她高了一頭半的賀蘭瑾,扶了一路。

大美人看着清瘦,實際上骨架大,生得高挑結實,就算身子被凍得冰冷,儀態依舊端莊持重,沒有半分柔弱姿態。

他穿的那麼少,被她握在手裏的手掌直到現在都沒暖過來。

站在屋檐下,看着下得越來越大的雪,李星禾有些擔心,要是把他給凍病了,她還得花銀子給他治病,實在麻煩。

李星禾鬆開他的手,解了身上的披風,轉身面對他的胳膊,踮起腳尖,伸直手臂,抖開了披風披到他身上。

帶着少女體溫的披風攏住了他的身子,賀蘭瑾微微一怔,僵硬的身子似有一股暖流穿過,彷彿寒冰融化一般,心裏麻麻的。

反應過來,賀蘭瑾推拒道:「公主,某身子還好,披風還是公主穿吧。」

「少說廢話,給你你就穿着。」李星禾強硬道。

一邊說着,還在踮着腳尖給他戴上兜帽,遮住他小半張臉。

雖然下雪天路上人少,但她可不希望賀蘭瑾露著胳膊露着腳踝在大街上張揚,他失憶了不要臉面,自己可還要顧著顏面呢。

她最喜歡的披風穿在了她最討厭的人身上,李星禾並不覺得可惜,反而有些偷喜。

本是來踩一腳硬石頭,沒想到撿到了一塊美玉。真是撿了個大便宜。

長公主光明正大的把正在服刑的罪臣帶出了刑部,刑部辦事的官員眼看事態逐漸不可控,大著膽子上來問,都被芷藍和侍衛給堵了回去。

走出刑部大門,李星禾翻身上馬,紅色的衣裙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紅艷艷的,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

賀蘭瑾抬頭看她,少女髮絲上落下雪花,純白潔凈,而她看向他時的笑容自信張揚,像顆溫暖的小太陽。

「上馬!」她說。

賀蘭瑾左右看看,只有馬沒有馬車,公主的意思,明擺着是要與他同坐一匹馬。

他們的感情很好嗎?

應該很好吧,若不是真心相付的戀人,尊貴的公主怎會允許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坐在她身後。

賀蘭瑾翻身上馬,坐在少女身後,腹部幾乎是與她的後背貼在了一起。

他等了一下,卻不見公主將韁繩遞給他,試探著問了一句:「公主會騎馬?」

「那當然了,也不看看本公主是什麼人。」李星禾驕傲答,「你可要抓緊了,要是摔下去,我可拉不住你。」

「嗯。」賀蘭瑾微笑答。

聽到他的回答后,李星禾拍一下馬腹,策馬前行,風一般瀟灑肆意。

她故意讓馬跑得很快,想看賀蘭瑾被顛得失去平衡的窘迫模樣。

忽然,她感覺腰間環上來一雙手,漸漸收緊,後背上觸碰到的胸膛也壓了上來,並不很重,甚至有些僵硬,卻讓她呼吸一滯。

長這麼大,從未人敢如此近她的身。李星禾眨眨眼,猶豫着要不要把這個冒犯自己的罪臣踹下去。

但轉念一想,這傢伙失憶了,沒了過去那副高傲冷漠的模樣,反而可憐到要抱着她依靠她的地步。

真是悲哀呀。

李星禾得意地笑起來。

雪下的越來越大,李星禾頭髮上落滿了雪花,整個人像是剛從雪地里滾過一圈。

在公主府外的巷子裏停馬,看門小廝出來牽住馬,賀蘭瑾下馬,向馬上的小雪人伸出手,「公主。」

看着他伸過來的手,李星禾有意挫磨他,沒有要他攙扶,自己下了馬來。

走過角門進到府里,回頭去看,紅鬃馬都被小廝牽走了,賀蘭瑾人還杵在外面淋著大雪,躊躇不前。

「你怎麼不進來?」

賀蘭瑾看向她,言語之間帶着些許怨念:「為何是從角門進,某記得,只有下人和妾室才會走角門。」

「你還想走正門?」李星禾驚訝道。

聽到她語氣有變,彷彿是點明他的身份過於低賤,不配走正門。

賀蘭瑾並不盲從,據理力爭,「公主說,公主是某未過門的娘子,恕某斗膽問一句,某若不是公主未來的駙馬,又怎敢稱公主為娘子呢?」

「你,你你……」李星禾被他一翻話堵的說不出話來。

他都失憶了怎麼還這麼聰明?

也怪自己,當時也沒細想就說出了口,竟然讓他以為自己是未來的駙馬,身份給的太高,要是圓不上謊就糟了。

李星禾努力去想,終於開口解釋說:「不讓你走正門是因為……因為你有罪在身,我不忍心你在牢裏受苦才把你救回來,要是走正門被人瞧見了,用不了多久皇叔就會派人來把你抓回去的。」

她擺了一個很誇張的嚇唬人的表情。

賀蘭瑾聽完,反應不大,只淡淡問了句:「某……犯的罪很嚴重嗎。」

「特別嚴重!」李星禾比劃道,「你能撿回這條小命全靠我,所以,就別糾結什麼角門正門了,趕緊進來吧。」

賀蘭瑾不是傻子,他並不去懷疑少女說的話是真是假,因為他還有別的更重要的考量。

他站在門外,不着急入內,通過大敞的角門對門裏的李星禾說:「某與公主並未完婚,若貿然進府,無名無份,只怕是不能在府中立足。」

「你又想怎樣?」李星禾急躁起來。

她就只是想騙個美人回家戲耍,要什麼名分,早知道那麼麻煩,就該把他敲暈了,五花大綁抬進去。

賀蘭瑾不懼嚴寒,輕聲細語道:「公主若是把某放在心上,至少要給某一個名分,某知自己有罪在身,不敢要求太多,只求在這府上,能活得堂堂正正。」

真難伺候。

李星禾心中不悅,面上卻不表露,忍耐著脾氣——先把人騙進來再說。

等他進了這扇門,早晚要把他欺負得跪地求饒,叫他知道誰是主子。

「我答應你。」李星禾佯裝溫柔道,「你與我情誼深重,我怎忍心讓你受委屈呢。」

「那我……」賀蘭瑾期待的看着她。

李星禾對自己狠了狠心,說道:「雖然你有罪在身,我們不能成親,但公主府有我在一日,你便是這府里的男主人!」

抑揚頓挫,情感豐沛,說的差點連她自己都相信了。

她是有點撒謊的本事在身上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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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后我把宿敵當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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