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在陸家這頓飯吃的相當和諧,而且陸老爺子顯然早有準備，桌上大半的菜都是霍揚青喜歡吃的。
飯桌上的時候，陸老爺子只是簡單和霍揚青話了幾句家常,讓他以後有空多來走動走動，全程沒有和他提過聯姻的事情。這倒也讓霍揚青鬆了一口氣。
飯後,陸決被陸老爺子叫過去談話。
霍揚青坐在客廳和文森那個小鬼頭大眼瞪小眼，霍揚青眼睛時不時就向陸家爺孫的方向瞟。
好想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麼啊,有說到我嗎？說起我的話會是什麼內容呢？
霍揚青越想越抓心撓肝。
畢竟陸老爺子突然把他叫過來吃飯，可是卻一句他和陸決的事情都沒有說,霍揚青實在有些搞不懂眼前的情況。
文森拿着玩具玩得開心，發現霍揚青不理他，一張小臉氣鼓鼓地懟了上去。
霍揚青回過神來,看到突然閃現在跟前的一張包子臉差點嚇一跳。
「你幹嘛！小屁孩！」
文森對霍揚青輕視他的態度十分不滿：「我當然知道了啊！你一會兒都不看我，一會兒都不和我玩，一直往舅舅那裏看，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霍揚青這會兒還真挺意外的：「還有這樣的事？」
霍揚青覺得這個小屁孩人小鬼大，還挺有意思的，很配合小朋友的演出,在他跟前蹲下,問他：「不過什麼？」
短短几秒，霍揚青已經頭腦風暴出了一場豪門狗血倫理大劇。
看見霍揚青比劃的，文森眼睛刷的就亮了，但是他還是傲嬌道：「這個是舅舅送給我的，我家裏還有天使獸、寶可夢、美少女戰士、蠟筆小新.」
文森人小鬼大,一雙小葡萄一樣的眼珠滴溜溜地打量著鬼鬼祟祟的霍揚青：「你喜歡我舅舅！」
「好吧，一言為定。」
雖然陸家沒人來為難他，但是他總感覺有人在看自己，弄的他渾身不自在，而且和沒審美的小屁孩一起玩可真是太折磨了。
霍揚青：？
文森看看四周，特別是陸決的方向,見四周沒人，小包子臉糾結了一會兒，壓低聲音對霍揚青說：「不過我媽媽說，舅舅他有過喜歡的人，那個人不喜歡他。從那個時候開始，舅舅就不再喜歡別人了。」
他差點沒笑噴出來：「你怎麼看出來的？年紀多大啊你知道什麼是喜歡啊？」
霍揚青看出老齊這會兒出來是有事想和他說，他不禁開始揣度，是不是陸老爺子的意思，可是有什麼話，陸老爺子直接當面和他說就得了？
難道是陸老爺子沒瞧上自己，所以派人來打發自己？
很有可能。
老齊看他的眼神里瞬間亮了：「好孩子。」
陸決拿了掛在衣架上的霍揚青的外套，抖了抖大衣，替霍揚青穿上，整套動作行雲流水，十分自然。好像這樣的場景早就已經重複過很多遍了。
文森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小表情。
「但是沒有一米八的賽羅。」
他瞥見，文森手裏拿的是奧特曼的手辦，心裏瞬間有了主意：「唉，小不點，想不想要這麼大的賽羅。」
「但是沒有一米八的賽羅。」
霍揚青瞬間眼睛一亮：「走走走。」
他等陸決的功夫，陸家的老管家老齊——已經是年紀古稀的老人，一輩子為陸家服務，如今雖然掛着陸家管家的名頭，實際上已經不管事。打理陸家的工作已經讓其他人去做，而他則留在陸家養老。
一大一小，瞬間勾搭成奸。
「啊，好浪費哦。」文森臉上寫滿了怎麼不送給我的遺憾。
這小不點，還挺會觀察人的臉色,他沒必要和一個小屁孩解釋：「啊對對對，你說的對。」
陸絕走過來，問霍揚青走不走。
霍揚青很有自己的穿搭風格，但是文森顯然不喜歡他的風格，兩人吵吵鬧鬧的。
勾手指，摁大拇指。
霍揚青從前來陸家的時候也是老齊招待的，對他有些印象。
霍揚青原本沒什麼感覺，直到他站在門口的時候，回想起方才陸決的動作，與陸家傭人看他們時的表情，才覺得他們剛剛的確顯得太親密，太熟稔了。
要多嘚瑟有多得瑟。
文森羅列了這麼多陸決的藏品，霍揚青心裏咋舌，沒想到，一本正經的陸決口味居然和他這麼一致。
文森趕忙一把把人拉住：「不準去！」
霍揚青見小屁孩動搖了，問他：「小不點，你去幫我打聽打聽你舅舅喜歡的是誰，我就把一米八的賽羅送給你。」
「我還有擎天柱、高達.」
要是讓舅舅知道，是他說漏嘴——
文森再也蚌埠住了，一雙狗狗眼亮晶晶的：「真的有一米八嗎？」
「唉，是誰說的舅舅有喜歡的人呢？要不然我直接去問你舅舅也行。」
「可是.可是」文森糾結了幾秒，又聽到霍揚青威脅。
他很客氣地喊了聲：「齊叔。」
「當然！我以前的藏品可比你舅舅多得多了，不過我初中的時候就不喜歡了，很多不是扔了就是送人了。」
陸決回來的時候，看見霍揚青居然在和文森一起給美少女戰士換衣服。
「你想做我的舅媽也不是不行，不過」
下一秒，齊叔開口：「我們家小少爺啊，脾氣倔，認死理，身邊沒什麼真心人。你年紀比他大一歲，也比他懂事，以後要多說說他，他誰的話都不聽，就聽你的。」
霍揚青眨眨眼，對於「也比他懂事」「他誰的話都不聽，就聽你的」表示十分心虛。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幼稚鬼，而且陸決那個老王八年紀比他小脾氣卻比他大，他哪裏聽自己的話了，不和自己作對就不錯了。
霍揚青越想越不對，想不通眼前只和他見過幾次面的老管家怎麼會對他和陸決產生這樣錯誤的判斷。難不成，陸決其實真的有一個言聽計從的對象，只是齊管家年紀大了，記錯人了？
霍揚青在同齡人面前雖然總是口無遮攔，但是在長輩面前，特別是值得尊敬的長輩面前是從來不敢造次的。他雖然滿肚子疑問，但是也沒追問。
陸家客廳的電視里，正在播送著最近的天氣新聞。
「隨着全球變暖，各地異常天氣頻發.今日，A城可能會有下雪，專家說」
兩個年輕的女工站在窗前看外面的天色：「待會好像要下雪了呢。」
「是今年第一場初雪吧，聽說初雪的時候親吻喜歡的人，就能夠告白成真，你什麼時候去向老周表白啊。」
「直接親上去不是成變態了，還什麼告白成真呢。」
陸決從陸家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全部變黑了。
莊園內，亮着一盞盞路燈。
霍揚青正站在一盞昏暗寂寥的路燈下，仰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
陸決向他走去的時候，霍揚青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笑得一臉燦爛：「看，陸決！齊叔送給我的圍巾，好看吧。」
那一瞬間的笑容夢回很多年前，也是這盞路燈，也是眼前的人，也是這樣對他笑着。
從此他再也沒能挪開眼。
霍揚青絮絮叨叨：「不過這條圍巾好眼熟啊，齊叔說是物歸原主，這是什麼意思啊？總不至於這是我的圍巾吧。」
霍揚青的碎碎念讓陸決從短暫的怔忪的回過神，他說：「是。」
霍揚青：？
陸決面前表情地拉開車門，瞥了霍揚青一眼：「初中的時候你來我家，不小心落在這裏的。」
霍揚青自然地享受着陸決的開門服務，坐上車。
他摸著這條圍巾，似乎很難相信，這居然是十幾年前的，保存的這麼好。
末了，他開口點評：「牛逼。」
車子駛出陸家莊園，霍揚青正在和白薇彙報今晚的戰況。
【溺水小刀：我還以為他帶我回家是想確認關係呢，沒想到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塔羅神棍：你怎麼聽上去很失望？】
霍揚青側了坐在身邊的陸決一眼，對方也正低頭回復消息，但看神色不像是在出來工作的樣子。
【溺水小刀：才沒有！！！我慶幸死了好嘛！要是他突然和我告白我怎麼辦！】
【塔羅神棍：呵，你果然很失望。】
【塔羅神棍：男人別演了，你已經被我看穿了.jpg】
【溺水小刀：.】
【溺水小刀：愛信不信！】
·
陸決正在回復私人消息。
聽見身側霍揚青問他：「陸爺爺都和你說了什麼啊？有沒有提到我？」
陸決回想起不久前陸老爺子對他說的話。
——霍家這孩子的事情，安娜和我說過了。人我也見了，還不錯。就是性子有些野，不好管教。
——我老了，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情，我不會插手。從前的事情，委屈了你，我現在唯一的期望就是你能結婚。
——你還記得我們陸家的家訓嗎？
——我們陸家能拼到今天這個地位，就是靠着一股子精神和毅力、耐心，如果你確定了話，就別和之前一樣放棄。
「沒什麼。」陸決回答。
突然，一個腦袋湊了過來。
他飛快摁滅了手機，抬眼看向湊過來的霍揚青。
後者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在和誰聊天？」
「休想騙我，你回工作短訊的時候從來不是這個表情！」
「是哪個女人，或者男人，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還沒能說的上一句的陸決：.
話出口霍揚青其實就已經有些後悔了，他這問的好像一個妒夫一樣，要是陸決當真了怎麼辦。
蟄伏了一宿的系統弱弱開口。
【當真了不是更好，更方便你拿下他了？】
確實。
他感覺自己狀態好像不對，他在乎陸決的看法幹嘛？目前最要緊的不是刷好感度嘛！
他找補道：以姓陸的個性，八成會說什麼「和你無關」這樣的話，我不要面子的嘛！
沒錯一定是這樣，他是怕陸決又拆他的台，所以他才猶豫後悔的！
出乎霍揚青意外，回應他的並不是「與你無關。」
而是：「你想知道？」
霍揚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撥浪鼓點頭了。
下一秒，陸決就把解鎖后的手機遞了過來。
霍揚青有點懵逼，陸決一副「隨你看」的架勢。
拜託，這可是手機啊！！！這可是死前都要和死神再搏鬥個幾分鐘，格式化掉的手機！
可是現在，陸決居然就這麼坦蕩蕩地把手機給自己了。
霍揚青瞟着陸決：「我看咯，我真看咯。」
見陸決沒有任何反感的表現，霍揚青這才接過開始看起來。
陸決果然是在聊天，和一個叫Y的人，兩人在說上次同學聚會的事情，霍揚青推測了一下，這個Y應該就是盧嘉言。
雖然實際上八卦的要命，但霍揚青還是把手機扔回陸決的懷裏，裝作不感興趣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和人說了我什麼壞話，不是真的想知道你在和誰聊天。」
「嗯。」
陸決不嗯還好，這一個嗯，好像坐實了他心裏的那些想法。
霍揚青瞬間有些臉紅，他靈光一閃，轉移話題道：「喂，你給我的備註是什麼？」
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話題，陸決微微征了一下。
「我看你給你的朋友備註的不是字母就是英文，你給我備註的是什麼？等等，你為什麼不敢看我，你是不是臉紅了？你是不是臉紅了！」
車內沒有開燈，只有道路兩側的燈光飛速掠過。
霍揚青撲到陸決身上，去掰他的腦袋，想看看陸決是不是臉紅了。
他把陸決這樣的表現歸結於——姓陸的八成是心虛了！肯定給他取了特別不不堪的備註！
霍揚青像只八爪章魚似的死死貼在陸決身上，太過親密，呼吸都交織在一起，陸決抬頭對上了霍揚青近在眼前的，亮晶晶的眼睛。
他實在有些受不了這樣的親昵，只能掏出手機再次把人從身上打發下來。
霍揚青見目的達成也不糾纏，馬上翻找通訊錄找自己的備註。
「咦？這是什麼鬼備註，你？你什麼？」
陸決給他的備註是【你】。
屏幕上的微光照在霍揚青的臉上，陸決的心跳快起來。
霍揚青凝眉思索，顯然是在認真地思考這個昵稱所代表的含義。
他突然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以為他想起來的陸決一霎之間心跳都漏了一拍。
「我知道了！你他媽的！你果然是在罵我！」
陸決：．．．．．．
陸決說不上失望還是其他，瞥他一眼道：「那你給我的備註是什麼？」
剛才他看到了，霍揚青在和【塔羅神棍】聊天。
霍揚青從小就很擅長給人取外號，他身邊的一圈朋友幾乎都有過霍揚青取得外號。
霍揚青眼珠子轉了轉，有些心虛。
「就——陸決啊，還能是什麼。」
陸決挑眉：「我不信，給我看看。」
霍揚青瞬間炸毛：「為什麼給你看！」
陸決抱着胳膊，一副「看吧，你心裏果然有鬼的樣子」。
霍揚青瞬間被激怒：「看就看！」
他迅速點開和陸決的聊天頁面，飛速的掠了一眼。
可是陸決還是看到了：「陸老什麼？」
我敲，這都能看到！這陸決是有一目十行的能力嘛！
霍揚青緊張的咽了咽口水，一本正經地睜眼說瞎話：「沒錯，還是被你發現了，陸老——公。」
陸決：？
明明以前胡扯起來從來不會臉紅心跳，但是莫名的，這一次，霍揚青居然有些臉熱。但他還是硬著頭皮對着陸決ｗｉｎｋ了一下，嬌嗔道：「老公～」
沒有嫌惡的表情，沒有以往的譏諷。
氣氛尷尬地凝滯了幾秒。
幸虧車子剛好開到霍宅前，不等陸決開口，霍揚青趕忙下車開溜。
攥在手裏的手機收到新的回復，陸決低頭去看。
【Ｘ：事情都已經調查清楚了，您沒有猜錯，是程藝那邊搞的鬼。接下來您想怎麼處理？】
陸決垂眸，只打了四個字。
【Ｌ：速戰速決。】
陸決抬起頭的時候，發現霍揚青沒有進門，還站在車外不遠的地方。
四下的路燈把霍揚青的身形拉的很長，他站在路燈下，頭微微仰著，捧著雙手，不知道在幹什麼。
陸決下車，霍揚青聽見關車門的時候，扭過頭來，露出兩顆虎牙，笑的眼睛都彎起來：「快看！陸決，下雪了！我接到了今年的第一朵雪花！」
霍揚青幾步跑到他跟前，小心翼翼攤開手，手心的冰晶已經融化。
雪夜很冷，霍揚青只穿了一件大衣，臉蛋被凍的紅彤彤的。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的興緻。
彼時萬籟俱靜，天地之間悄然無聲。
陸決站在空曠的地面上，抬起頭，雪花紛落，下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
沒一會兒，地面上就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銀霜。
霍揚青特別開心地用手去接雪花，只是接一朵就消失一朵，但他像個孩子一樣，笑着、鬧着、樂此不疲。
他一聲一聲地喊陸決的名字：「陸決！」
「陸決！」
「陸決！」
「快！給我在這裏拍張照！」
過了一會兒，他又跑回來，走到陸決跟前，神秘兮兮把背着的雙手從身後拿出來——是一朵看上去有些四不像的小小的雪球。
霍揚青笑着沖他說：「剛剛送你的那朵融化了，我再送你朵大的。捏的不太好，但也能看出個花形。」
「不準說。」
陸決只是滾動了一下喉結，就被霍揚青用一根手指捂住了嘴。
霍揚青齜牙咧嘴兇巴巴地警告：「就算捏的不好，你也不準說掃興的話！這可是你學長我親自捏的。」
——我叫霍揚青，張揚的揚，青春的青。
眼前笑得一臉肆意的霍揚青與多年前逐漸重疊在一起。好像這世間萬物怎樣變化，霍揚青都不會變。
他永遠那樣青春，張揚，熱烈，領略過他熾熱真誠的人，根本不可能挪得開眼。
「陸決。」
「陸決。」
他又在喊他的名字。
喉頭微動，那一瞬間，陸決的心底湧現出一股無法抑制的衝動。
下一秒，一隻手以不可抗拒的力道攬住了霍揚青的腰，他沒有防備，被輕易帶入了男人的懷裏。
霍揚青抬頭，對上了陸決那一刻的眼神。
專註，深邃，瞳孔黑的像是藏在黑暗之下的深海，波濤洶湧，蠢蠢欲動。
那一霎那，霍揚青像是被陸決的神色燙到，竟然讓他忘了掙扎。
下一秒，只剩「嗚——」一聲。
霍揚青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
陸決吻了他。
隔着一條江的對岸，高大開闊的商場ＬＥＤ屏里，正在播送著新聞：「接本台記者消息，晚上九點零九分我市迎來了今年第一場初雪。在這個具有特殊意義的時間裏，我們看到很多來參加活動的情侶在真心廣場接吻，用甜甜蜜蜜的方式迎接初雪．．．．．．活動方還準備了煙花來慶祝這個特殊的時刻。」
「轟隆」一聲炸響，江岸線無數煙花騰空而起，瞬間點亮大半個Ａ城。
雪花還在下，飄飄洒洒，落在霍揚青已經獃滯住的瞳孔中。
接二連三的煙火照亮了陸決年輕又英俊的臉，呼吸交纏，心跳比煙花升空炸響的聲音還要熱烈。
霍揚青僵硬在半空的手指一根根收緊，最後，他閉上眼，輕輕擁住了眼前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