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情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情歌

第一百四十七章小情歌

有了精神力疏導和「雄蟲」的信息素安撫,夏玄的這次發倩期兩天就結束了。

抑製劑與禁閉,加上混亂的精神識海,往往會讓他本就痛苦的發倩期持續六天,第七天才會從崩潰痛苦的狀態中脫離。

寧丹臣站在窗邊,繼續請假。

他連着翹了三天班,甚至三天都沒回家,張頌齡和寧哲驍也沒有過問的意思。

安靜得十分詭異。

他不知道的是,張頌齡已經認定他最近在解決人生感情大事,決心不打擾他,祝他早日成功破鏡再重圓。

身後床上傳來布料的摩攃聲,寧丹臣轉過身,夏玄迷迷糊糊睜開眼,揉了揉眼睛。

「醒了?」寧丹臣問道。

黑髮雌蟲髮絲凌亂,剛睡醒還在發懵中。白皙的頸上留了幾枚紅痕,他抬起頭,朦朧間聽見寧丹臣的聲音,直接嚇清醒了。

寧丹臣的精神力觸鬚輕輕柔柔纏住他的手腕,撫平他精神識海的不安:「對,全部都想起來了。」

他原以為的遊戲NPC,直接將他坑死了。

今早的夏玄就像一個好奇寶寶,懷着滿腔問題不敢開口,擔憂寧丹臣不願給出答案。

窗外艷陽高照,陽光到了刺眼的程度,半斂的窗帘擋住部分直射的陽光,才沒讓夏玄被光鬧醒,而是一覺睡到自然醒。

「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寧丹臣問道。

夏玄想,不告而別早有心理準備,當那日真正來臨時,錯誤又怎麼能算到寧丹臣頭上?

清醒的夏玄看出他平靜面容下的猶疑,輕聲問道:「是出什麼事了嗎?」

夏玄磕磕絆絆道:「你不需要道歉……不是你的問題。」

寧丹臣還在整理自己的記憶,今早才徹底理清楚。他看向夏玄,腦子裏全是梳理夏玄精神識海時看見的荒蕪景象。

寧丹臣歪了歪頭,反問他:「戀人之間有早安吻不是很正常嗎?」

他的不斷重啟,帶着整個「遊戲」也出現不同變化,設定不斷翻新。禰虹是遊戲的一個小漏洞,那麼他就是遊戲中隱藏極深的最終漏洞。

硬要說,也該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明知寧丹臣非滅世者,卻仍要斬草除根的樞密使們的問題。

他坐到夏玄身邊,注視那雙松石綠眼眸,溫聲道:「夏玄,我很抱歉。」

「但是……」寧丹臣想了想,還是沒有將後半句話說出口。

他小聲問道:「你都記起來了?」

寧丹臣何必對他道歉。

這是在為三年前夏玄生日那夜的不告而別道歉。

「什麼事都沒有,只是在想中午做什麼。」寧丹臣收收手,停下輕敲窗枱的指尖。

寧丹臣本想給夏玄過完生日,好好道別,再刪號修復漏洞,卻沒想到遊戲助手臨時更新,二話不說直接反水。

寧丹臣預料到自己的死亡,卻沒想到被遊戲助手和禰虹一起擺了一道。

夏玄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一醒來就是昏迷一個月後。

舊事勿重提,寧丹臣動作自然地撩開夏玄的劉海,在他額上落下輕飄飄的吻:「起床洗漱,要吃飯了。」

他那時的精神力都用來穩定置換反應,面對樞密院派出的軍雌時毫無招架之力,遊戲助手又跟着捅刀,強行讓他下線。

他從未想過骨翅被撫摸時,會讓他控制不住戰慄,蜷縮在寧丹臣懷裏,徹底失去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

寧丹臣的指尖輕敲窗枱,他在猶豫是否要問出口。

他被一槍穿心,死相可不太好看,只希望夏玄當時沒有被嚇到。

戀人。

三年前的雨夜裏,寧丹臣沒有聽到的話,在三年後得到了最明確的回答。夏玄慌張道:「我還沒有正式表白。」

他的慌張里顯出幾分正式局促,茫然的表情被正經取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寧丹臣,思索著這段戀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現實世界走向一個全新的結局。

「……嗯。」夏玄不敢看寧丹臣,低着頭應道。

他站起身往廚房走,衣擺卻被夏玄扯住,高大的軍雌抬頭看他,有些緊張地向他求證:「為什麼有早安吻?」

整個精神識海已經在崩塌邊緣,能使用精神力全靠命吊著。

手腕還有淺淺的紅痕,寧丹臣鉗制他的力氣幾乎將他完全困在床上。

他離開的這幾年,夏玄經歷了什麼,才會讓本是花海的精神識海只剩下乾涸。

兩天內發生的場景在他腦子裏循環播放兩遍后,全部化作熱意,燒紅了整張臉。

夏玄緩緩搖搖頭,不舒服的部位也是難以啟齒。小腹似乎還殘留被頂入恐怖深度的感覺,這些卻不是好開口的。

見夏玄一臉呆愣,他補充說明一句:「雖然快中午,但也算早安吻。」

早在知曉支線結局存在時,寧丹臣就發現自己才可能是遊戲世界的最大漏洞,等到和禰虹最後一次談話過後,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發倩期完全安撫過後,夏玄身上帶了寧丹臣的氣息,與此同時能敏銳察覺寧丹臣的精神力浮動。

「嗯……」寧丹臣回想起尚未關閉夏玄心聲時聽見的「喜歡」,回想起電影背景音樂下的那個吻。

他半蹲下,牽住了夏玄的手,在他傷痕纍纍的手背上印下一吻:「夏玄,我很喜歡你。」

夏玄大腦徹底宕機了。

**

「過來吃飯。」寧丹臣將菜端上餐桌,就見夏玄同手同腳走到他身邊,整個蟲還是靈魂出竅狀態。

吃飯的時候更是機械性進食,直接將一整片姜咬碎吞了下去,被辣嗆,咳嗽不止才徹底回神。

寧丹臣給他倒了杯水,無奈道:「吃飯要專心啊。」

走神吃飯能吃多少東西進去。

夏玄猛灌一口水,才將口腔中的辛辣刺激味道沖淡。

帝國的營養液沒有辛辣的味道,他是一點辣的味道都沾不得。

「好奇怪的味道。」夏玄啞著嗓說。

寧丹臣說:「昨天的薑湯也是拿姜煮的。」

「但薑湯甜的。」夏玄道。

寧丹臣往薑湯里放了糖,蓋住了一點姜的辛辣味道。

午餐結束后所有的碗丟進洗碗櫃,寧丹臣站在客廳,卻聽見一道冰冷的機械音在他的精神識海響起:「《蟲帝養成攻略》,歡迎玩家回歸。」

反水的遊戲助手重新上線了。

寧丹臣眉間蹙起,臉色有些難看。

夏玄注意到他並不好看的神色,開口問道:「怎麼了?」

「沒事,突然想到還有工作沒做。」寧丹臣咬牙道。

他的記憶出現問題,只能是遊戲系統和遊戲助手介入的後果,夏玄發倩期大面積爆發的精神力刺激了他的記憶恢復,估計也有遊戲助手的手筆。

又是留後手,又是反水強制他下線,他是不太明白遊戲助手的意圖。

寧丹臣打開手機,原先單單固定的一個圖標已經能夠運行,他打開遊戲,卻不是熟悉的場景。

整個蟲族世界一片廢墟,各處星球都陷入了混亂之中。

乍一見到熟悉的界面,寧丹臣還有點懷念。

界面內,郵箱瘋狂閃爍,代表若澤的消息框不斷跳出新消息。

全都是在聯繫夏玄。

「寧……丹臣,」大概意識到與寧丹臣之間的關係已經發生了變化,夏玄先是喊出了姓,卡頓后又直接念出了名字。

他對寧丹臣道:「若澤在聯繫我。」

精神識海內是若澤瘋狂斷續的聲音,本不能穿越時空的聯繫,因為寧丹臣的記憶恢復,遊戲重啟,竟然斷斷續續連接上信號,聲音通過精神力傳達到夏玄的精神識海中。

「你是怎麼從帝國來到現實的?」寧丹臣問道。

夏玄對那日的印象並不深:「我記得不是很清楚……那個時候我在處理異獸,忽然聽見你喊我的名字,眨眼間就出現在你面前。」

寧丹臣皺了皺眉。

因為他無意識呼喊夏玄的名字,就將蟲召喚過來未免太扯,他傾向於是那一刻的自己用了遊戲里的能力,將夏玄轉移過來。

「玩家好!距離遊戲結局只剩最終任務的完成!請幫助養成對象解決滅世危機吧!」寧丹臣的精神識海「叮」的一聲響,歡快的機械音充斥了他的大腦。

和最初的遊戲助手的性格模式有天壤之別。

寧丹臣冷笑一聲。

他和機械蟲合作好幾個月,早就看透遊戲助手的設定。

「給我解釋一下失憶問題,你還有一分鐘時間思考答案。不要給我裝聾作啞,修改性格設定也改變不了你的內核。」寧丹臣陰惻惻道。

一分鐘的等待過去,他的精神識海內一片死寂,海浪聲都停了,他冷哼一聲,就聽見賤嗖嗖的遊戲助手裝模作樣開口回復:「請玩家儘快完成任務。」

這是不準備認下了。

任務有什麼獎勵一概不提,他的遊戲許可權已經是最大級別,遊戲助手也想不出要發放什麼獎勵給寧丹臣。

唯有寧丹臣最想知道的問題答案。

寧丹臣思考了一下遊戲助手對他說過的幾句話,潛台詞,所有的答案都在遊戲里。

他嘖了一聲,轉過頭對夏玄道:「夏玄,我們現在回帝國——」

黑髮雌蟲猛地吐出一口血,精神力不受控制狂亂四溢,精神力觸鬚緊貼着地面,瞬間佔據大部分空間。

寧丹臣神色一凜,精神力緊跟着四散,儘可能安撫夏玄忽然狂暴的精神識海。

這種反應有些像排異,夏玄被現實規則所排斥,在今天才出現明顯反應,是因為寧丹臣的記憶恢復了。

兩年沒有使用遊戲內的功能,寧丹臣也沒有生疏多少,直接帶着夏玄回到安全卧室。

安全卧室還是保持原有的整潔狀態,所有傢具都沒有發生變動。

進入遊戲與現實的交界,夏玄的排異反應稍有減輕,精神識海內還是一團亂麻。

如果按照他三年前的精神識海狀態,現下的排異反應並不會特別嚴重。

這三年裏,他在無形中毀了自己的精神識海。

若澤目前還在璜斯星的卡賽庭機關,寧丹臣直接將目的地定在卡賽庭。

帶着夏玄進入若澤的實驗室時,這名年輕的雌蟲已接近崩潰,一雙猩紅的眼內全是絕望。

整張臉無比蒼白,黑眼圈能掛到下巴。

蟲的狀態也不好,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再起不能。

「我拼死拼活,你們倒是在約會。」夏玄身上的氣息太明顯,想忽略都不行。若澤盯着寧丹臣,幽幽道。

寧丹臣低頭看半昏迷的夏玄,明明已經回到遊戲之中,夏玄的排異反應並沒有減輕。

他看向若澤,連聲問道:「夏玄的狀態不對勁。」

若澤本想把夏玄叫回來上班打工,結果收穫一個病患,大驚失色:「我看看。」

他湊近看了眼夏玄的情況,釋放一縷精神力檢查,最後平靜道:「沒事。」

寧丹臣皺眉道:「這是沒事?」

若澤點點頭:「這種情況出現很多次了,三年裏平均一個月要出現一次,正常。去給他特製的醫療艙里躺一躺,就好了。」

他的神色很平靜,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寧丹臣心下一跳,夏玄在這三年出現過許多次類似這樣的嚴重排異反應,才會讓若澤並無多少感觸。

夏玄被送進特製醫療艙,寧丹臣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眼神沉沉。

黑髮雌蟲臉色蒼白,雙唇毫無血色,面頰消瘦。

醒著的每一日,就像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若澤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道:「他已經習慣了。」

又是習慣。

彷彿常年經受的苦難都可以視而不見,只用一句「習慣了」輕飄飄蓋過。

因為習慣,所以就變成了理所應當。

「那些……不能成為習慣。」寧丹臣語氣滯澀。

他看向若澤,終於找到能說出夏玄苦熬的那三年的蟲。「這三年裏……他經歷了什麼?」寧丹臣緩緩開口問道。

若澤定定地看着他:「你確定要知道嗎?」

「確定。」寧丹臣說。

**

「當年他因為精神力狂化在莫緹市造成巨大破壞,被樞密院審判,按照你留下來的秘信,我讓叛黨那邊動手,朱利爾斯叛逃,樞密院迫不得已留下夏玄,繼續讓他承擔覺醒者的任務,但他的記憶卻被再次封鎖。」若澤慢慢說,將三年前暴雨夜的後續告知寧丹臣。

記憶被封鎖后的夏玄,像個行屍走肉,完全成了樞密院的傀儡,若澤有心無力,只能私下裏研究樞密院對夏玄使用的記憶封鎖方式。

就在他毫無頭緒一籌莫展時,夏玄忽然恢復了部分記憶。

「那已經是半年後的事情。」銀髮雌蟲從裝着異獸頭骨的冰櫃中取出一瓶茅金酒——他已經連續三天沒睡,急需酒精刺激大腦。

在二度覺醒實驗之中,夏玄恢復了部分的記憶,連帶着神志也一併恢復。

若澤不清楚原理,但猜測是因為二度覺醒的精神污染,刺激到了夏玄的精神識海,使得他能夠找回被封鎖的部分記憶。

「你應該清楚二度覺醒實驗帶來的嚴重後果。」他對寧丹臣說。

寧丹臣自然知道這種強行壓榨軍雌精神識海,來達到基因等級升級目的的實驗有多恐怖。

一共四代阿斯納亞,鮮有善終,全都是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若澤猛地灌了一口酒,寧丹臣看着他低落的眉眼,眼皮一跳,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

「他按要求我給他進行二度覺醒實驗。」若澤伸出手指擺了擺,「不是一次兩次,而是高頻率的進行。」

因為夏玄能通過精神污染來刺激自己的精神識海,恢復所有記憶。

所有的話全部卡在了喉間,寧丹臣雙手緊攥成拳,深吸幾口氣后,才將那股酸楚忍下去。

「然後呢?」他問。

「我告訴他,高頻率的精神污染會讓他的精神識海乾涸,他活不過二十五歲。」若澤嘆了口氣,又悶了一口酒。

他的提醒當然無用,那時的夏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對二度覺醒實驗幾乎到了偏執的程度。

「他什麼都聽不進去,於是我想了點辦法,查看他的精神污染場景。」若澤道,「只有找出他的刺激源,我才能讓他停止這種近乎自殘的行為。」

但若澤什麼也沒看到。

夏玄能感受到精神污染中,是白茫茫的一片。

什麼場景都沒有,他預想的美好回憶,在夏玄的精神污染中並不存在。

只有一陣風。

「他的精神污染中只有一陣風。」若澤說,那縷風輕柔撫過夏玄臉頰,在他的肩上駐足停留。

像是要將全天下的幸福都送到夏玄的身邊。

若澤的敘述還未停止,他和寧丹臣說了之後兩年的事。

「之後的兩年,滅世章的預言逐漸應驗,帝國在一夜間分崩離析,土地的詛咒重現,災難降臨在每一顆星球之上……貴族們知曉自己逃離不了,於是醉生夢死。」

「叛黨趁機收攏勢力,亞爾維斯則將叛黨的首領一窩蜂端了。」若澤說到這時笑了聲。

壓在他身上的坎伯蘭家族在災難降臨的那一刻轟然倒塌,當年讓他和他的雌父掙扎困苦的大家族,在滅世面前,毫無抵抗之力。

那瓶茅金酒即將見底,若澤封好酒瓶口,伸出手指彈了彈瓶身,指甲與玻璃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趴在桌上,聲音逐漸含糊:「克烈來居然把皇位給了夏玄,是不是很神奇?他在想什麼,我們所有蟲都想不到……」

三天沒睡的雌蟲終於閉上眼,呼吸平穩睡著了。

寧丹臣打開遊戲光屏,遊戲助手貼心地將這三年的遊戲情況整理成資料發給他。

還貼心標註了遊戲主線進度百分之九十九。

赫格拉斯帝國的皇位,被莫名其妙丟到了夏玄的頭上。

那名荒淫無道的雄蟲皇帝克烈來並沒有將皇位留給他的任意一個孩子,而是將信物交給了與皇室沒有一分關係的夏玄。

儘管這位滅世皇帝的位置並不好坐,相比起一件禮物,更像是克烈來給夏玄的一個詛咒。

寧丹臣翻出克烈來的資料,在過往的經歷中找出了他與夏玄的淵源。

嚴格意義上來講,是與夏初的。

帝國戰神當年叛逃時,將克烈來當做了「人質」,這件事,克烈來直到臨死前都記得。

至於他為什麼發瘋將皇位給夏玄……寧丹臣並不感興趣。

他現在只想知道夏玄因為二度覺醒而幾近坍塌的精神識海,能不能得到完全治癒。

大概是和「遊戲NPC」若澤進行了交談,裝死的遊戲助手也冒出頭,小心翼翼和寧丹臣問好。

寧丹臣的性格和兩年前比起來多了分沉穩,倒不會把它摁進海里。

「改變滅世結局,就是最後的任務了吧?」他問道。

遊戲助手應道。半晌后,它對寧丹臣說道:「玩家是漏洞這件事,我和系統也很震驚。」

所以一驚之下,就讓寧丹臣強制下線了。

「但當你強制下線后,整個遊戲卻出現的更大的問題。」遊戲助手說。

寧丹臣下線后,整個遊戲忽然被摁了加速鍵,跳出了原有的發展情況,直接進入崩盤掀桌環節。

劇情大亂套。

遊戲助手和遊戲系統這個時候才發現寧丹臣既是遊戲的漏洞,也是另一種□□器。

他在重啟無數次故事後,讓每一個角色都有了自己的故事線。他離開后,本就在懸崖邊搖搖欲墜的遊戲,就這麼玩起了蹺蹺板,各種亂來。

寧丹臣:「……」

遊戲助手解釋的聲音越來越小,機械音十足怯懦。

寧丹臣揉了揉額角,總覺得精神識海更痛了。

「你可以直接說,我要怎麼完成最後一個任務。」他說。

遊戲助手正色道:「你擁有全部許可權,這意味着,最後一個任務就是動動手的事。」

但這個「動動手」,只能交給bug本人操作。

後台修改器。

寧丹臣忽然記起這個最大許可權。

在符合因果邏輯的情況下,修改遊戲,也就是這個世界的運行代碼。

他要通過這個方式,讓「滅世」從赫格拉斯帝國消失。

夏玄在醫療艙中陷入了沉睡,他的精神識海嚴重受損,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休養。

若澤趴在實驗台上睡得昏天暗地。

卡塞庭機關內安安靜靜,所有研究員早就離開了這裏。

而羅德里克,死在了異獸潮中。

寧丹臣緩緩閉上了眼,在沉靜中,進入了後台修改器。

這場任務只需要他一個人。不熱鬧,不熱烈,枯燥且乏味。

但他期待睜開眼的那一刻,看見蘇醒的夏玄。

**

赫格拉斯帝國邊境星球。

亞爾維斯將最後一管營養液擠入口中。

遠處受污染源影響進化的異獸群嘶吼著要衝破脆弱的精神力屏障,將他們吞食殆盡。

「首領,撐不住了!」有下屬嘶啞著嗓子對他說道。

滅世預言逐一靈驗,災難降臨,覺醒進化的異獸便是其一。

以亞爾維斯為首的叛黨,已經被困在這片密林四日。身邊的軍雌越來越少,屍體則快堆成山。

異獸們不知疲倦,將軍雌屍體撕咬吞下。

所有蟲的臉上是麻木與疲倦。

他們只是麻木舉起手中的武器,重複地攻擊不斷進攻的異獸。

亞爾維斯抹掉臉上的血,異獸的精神力攻擊在他臉上劃出一道長口子,血流如注。

他甚至維持不住半蟲化的姿態。

那隻雄蟲當年可沒有對他說過這件事!

「那是什麼!」有雌蟲大喊道。

所有蟲看向不遠處,攻擊精神力屏障的異獸哀嚎著倒地,那些進化的痕迹在它們身上極速消失。

異獸群不停後退,嘶鳴著退回密林深處。

開裂的大地收攏癒合,陰沉的烏雲散去,一束日光穿透被污染的雲,輕飄飄落在他們面前。

亞爾維斯忽然意識到,壓在他們頭頂的污染源消失了。

邊境星球之外,整個帝國出現了奇迹般的景象,廢墟重構,秩序再生,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搭建了整個世界。

「滅世」成為被跳過的節點,唯一的結局出現分支,遊戲迎來了新的可能。

卡塞庭機關內,花了三天時間構築新世界,將精神力耗空的寧丹臣從座位上跌落,昏倒在地。

落地響聲驚醒了困頓的若澤,銀髮雌蟲獃滯地看着地上,一旁,夏玄從實驗室中走出,抱起了寧丹臣。

「你的身體沒問題了?」若澤問道。

「沒事了。」夏玄說。

他不知道寧丹臣做了什麼,但在醫療艙里,乾涸的精神識海中降下甘霖,萬千璃思花迎風綻放。

那是許久未見的春天。

**

寧丹臣睡了將近六天,才徹底醒來。

他的精神力耗空嚴重,全靠睡覺恢復。

一覺醒來,若澤坐在他旁邊,幽幽開口:「夏玄要登基了。」

寧丹臣緩緩轉過頭,一臉「你在說什麼鬼話」。幾分鐘后,卡頓的腦子才開機運行:「我睡了幾天?」

若澤說道:「快六天,真能睡。」

寧丹臣:「……你一定要這麼抬杠嗎?」

躺床上睡六天,身體再好也扛不住,寧丹臣緩緩坐起身,彷彿能聽見全身關節咔啦作響。

病房門鎖響了響,若澤口中的要登基的夏玄出現在病房門口,還是那一身阿斯納亞的軍裝,看模樣完全沒有要登基的意思。

寧丹臣瞥了若澤一眼,眼裏的意思很明顯。

若澤悄無聲息翻了個白眼,自動起身離開病房。

夏玄的臉色相比之前,已經好了許多,只不過眉眼間仍舊能見到依稀疲倦。

寧丹臣當年留給他的東西,那枚作為鑰匙的項鏈,是他在滅世到來前期的保命符,也是滅世預言消解后,震懾貴族的權柄。

克烈來將皇位的信物交給他,卻沒有傳給那幾名尚且存活的雌子雄子,在上層已掀起大風浪。

只不過那批蟲,因為滅世,懶得鬧騰,滿懷惡意期待夏玄承擔起屬於他的責任。

壓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消失后,醉生夢死的他們心思也跟着活泛。夏玄這幾日就一直在處理這些事情,疲倦便在情理之中。

遊戲助手已經在寧丹臣完成最後任務時,發放完獎勵就消失了,遊戲界面光屏卻仍舊留着。

它給寧丹臣留下了兩個世界來去自如的通道,就當做是之前的補償。

現實與遊戲的時間流速比也重新回歸一比一。

寧丹臣看着面前的光屏,對夏玄道:「絕對武力面前,他們再想鬧騰也沒有用。強壓吧。」

再加上他在後台修改加入的代碼,足夠夏玄建立起一個新的帝國。

夏玄低低應了一聲,坐在寧丹臣病床邊,忽地保持了沉默。

幾分鐘后,他終於開口問寧丹臣:「你什麼時候會離開?」

這次沒有不告而別,他們可以光明正大互相道別。

「離開?」寧丹臣疑惑臉,「任務已經完成,就不離開了。」

兩個世界在他這裏是互通,置換反應早在三年前被他全面結束。禰虹就算有後手,他也能應付過來。

更何況兩個世界的通道是遊戲助手給他開的後門,安全性勉強有保障。

他和夏玄,不用再分離。

「可是任務完成了,不會離開嗎?」夏玄仍舊記得聖殿審判機關地下監獄內,若澤和他說過的話,寧丹臣只是來完成任務,而不會長期逗留。

離開便是他回到自己的世界裏。

寧丹臣清清嗓道:「現在不需要了。所有的事情都結束,夏玄,分離沒有必要了。」

過往的離別終將成為過往,一切都將進入新的開始。

夏玄像是確認了某個問題,得到確切答案后,悄悄鬆了口氣。

寧丹臣托著下巴,心間像是被戳了一下,他靜靜注視着夏玄,精神力觸鬚釋放,打開了病房的窗戶。

一道輕柔的風在此時悄然溜了進來,輕撫過夏玄的肩頭,帶起幾縷髮絲,就像一個輕飄飄的吻落在他的面頰。

夏玄伸手去接住那縷風,視線輕移,望見的卻是寧丹臣溫柔的眼神。

這縷風是寧丹臣的禮物,也是他無聲的承諾。

那層厚重的陰霾忽地被輕風掃開,日光穿透雲層照下,映亮四方天地。

長久困於眉間的陰鬱散去大半,夏玄唇角上揚,露出一個笑,冷峻下掩藏的明艷就這麼毫無保留展露在寧丹臣面前。

「不是要準備登基么?」寧丹臣看了眼光屏上的安排,輕聲問道。

夏玄摁掉突然響起的光腦,掛斷來自薩斯翡珀宮的視訊,平靜道:「他們在吵加冕儀式的安排,太吵了,出來透透氣。」

光腦再次響起,大有他不接就奪命的架勢。

夏玄本就為了圖清凈,更不願接通視訊,直接將光腦調成靜音,不看一眼。

寧丹臣的遊戲界面內,有加冕儀式的全部安排,夏玄作為最重要的主角,到場是有必要的。

他對夏玄道:「還是接下視訊吧,找你的是趙蘭澤。」

「我也要好好準備你的加冕禮物。」他又說道。

夏玄再不願離開,還是乖乖聽了寧丹臣的話,只不過離開病房,前往薩斯翡珀宮開會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

寧丹臣說要給夏玄準備加冕驚喜,整個人卻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加冕儀式開始前,都找不到他的身影。

夏玄本想在加冕儀式上宣佈他的地位,這下也只能作罷。

若不是他每一日都會給夏玄發消息報平安,夏玄的離別應激怕是要再次發作。

饒是如此,黑髮雌蟲還是控制不住焦慮,每一日都是一張黑臉,一旁的侍者瑟瑟發抖,生怕這位新任陛下比先皇更加難搞定。

他內心焦躁,卻還是要等待寧丹臣揭開驚喜。

這種等待持續到了加冕儀式當天。

加冕儀式當日,舉國歡騰。

撐過滅世,在廢墟之上建立新帝國,又是新帝登基,值得一場熱烈的慶祝。

所有的星球都在直播皇宮的盛況。

夏玄並沒有更改帝國的名稱,皇室更迭,帝國的名稱卻從未有過變化。

這也是信仰所在。

蟲族帝國仍舊被稱為赫格拉斯帝國。

聖殿也被保留下來,蘭虛教有存在的理由,夏玄並不好徹底將它從帝國內剷除,但讓教義逐漸淡出蟲族的視野中,似乎也是一種好辦法。

如今的聖殿不再擁有之前的權力,只負責皇室禮儀。

這次的加冕儀式,便由他們負責。

時間已到,夏玄頭戴冠冕,身上是黑色禮服,披風拖地搖曳前行,耳畔是響亮的歡呼聲,他微微抬頭,看向最高點。

坐上皇位的那一刻,所有祝賀如潮水般褪去,他的眼前是廣袤的天地。

大臣的宣誓此起彼伏落進他耳中,清透的松石綠眼眸輕移,掃視每一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龐。

忽地,全場寂靜下來,只能聽見軍靴踏地聲,一道身影從遠處慢慢接近。

所有大臣靜靜分開站立兩側,最中央,是那條通往王座的路。

攝像頭輕移,對準那道逐漸接近王座的身影。

那是一名身着禮服的高大「雄蟲」。

他與帝國雌蟲心中認知的雄蟲形象並不符合,正在觀看這場直播的雌蟲們屏住呼吸,暗自猜測他的身份。

新一任皇帝沒有透露過任何與伴侶相關的信息。

也沒有出現在新帝國的大臣名單之中。

他是一名外來者。

左耳上的松石綠耳墜輕晃,在燦爛的日光下熠熠生輝。他的禮服上是金線綉制的紋樣,行走間有微光閃爍。

深棕色的眼眸目不斜視,緊緊盯着王座之上的夏玄。

兩側的大臣一顆心忽然懸吊,生怕這位雄蟲在加冕儀式上鬧事,一時間連解決方案都想好了。

唯有前排的若澤和趙蘭澤神色平靜,若澤甚至悄悄打了個哈欠。

在所有蟲緊張的注視之下,這名「雄蟲」掀起披風,乾脆利落單膝跪地,向帝國新一任皇帝行禮。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宮殿內響起,所有蟲聽見了他莊嚴的宣誓。

「以群星為名,利劍為引,向您獻上名為忠誠的禮讚。我將成為您最忠心的臣子,永不背叛。」

「願榮光加冕於您身,我敬愛的……陛下。」

夏玄高坐皇位,他的神明俯首稱臣,單膝跪地向他行禮,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深深欲.望。

他緩緩起身,從皇位一躍而下,禮服衣擺在空中飛揚,身後絢麗的藍紫色骨翅大張。

夏玄展開雙臂,跳入寧丹臣懷中,向他的神明獻出他所擁有的一切。

END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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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強慘蟲帝的攻略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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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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