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發病

第十九章 發病

第十九章發病

戚巳第二次回來,是一個時辰之後。

他臉色青白,一身黑衣因汗水而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單薄的身形,被他捂在懷裡的桃花酥早就涼透了。

和方才一樣,戚景行慢悠悠取出一塊,只嘗了一口,淡淡道,「涼了。」

這很正常,從破月教到一品酥,來回一趟,就能把他的內力消耗個差不多,還不能用內力暖著糕點。

意料之中的,戚巳平靜的認錯,「屬下之罪。」

戚景行便將那糕點仍進湖裡,立時游上來一群魚將那桃花酥分食乾淨。

「重新去買。」

第三次用了一個時辰,戚景行依舊不滿意,整盤桃花酥全餵了魚。

「再去。」

第四次……

又或者,他不該留在戚景行身邊的,那樣只會讓他更加偏執。

天已經黑了,湖心亭的燈籠隨著戚景行的離開也一併被帶走,四周一片漆黑,戚巳舔了舔嘴邊的碎屑,明明該是甜絲絲的桃花酥卻被他嘗到了一絲苦味。

第五次……

直到天都黑了,戚巳一身狼狽地從懷裡掏出細心呵護的桃花酥,依舊是涼的,邊角地方還被磕碰壞了。

可戚巳卻沒用。

「青衣衛都給你把廚子請回來了,怎麼不讓他給你做了直接端過來。」

這回戚景行倒是沒有扔了,不過也沒嘗,他撐著扶手,上半身壓向跪在他面前的人,一片陰影籠罩在戚巳臉上,那張臉蒼白,疲憊,休息了這麼久了,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為何,嗯?」他鉗起戚巳的下巴,逼視著他。

戚巳轉過頭,卻是蘭心。

戚景行說完,將一整盤糕點都砸在了戚巳身上,拂袖而去。

「戚統領?」

那雙眼睛里沒有戚景行想看見的東西。

他一腳踹翻了旁邊的桌子,「你最好一直都這樣恭恭敬敬,逆來順受,否則你就對不起我這一身為了你而被廢的經脈!」

他一聲冷笑,狠狠甩開手中的臉,「對,沒錯,我就是要讓你去一品酥,我就是要折磨你,戚大統領,你不是說你是為了權勢地位離開我的嗎?我現在就是要讓你知道,你的權勢地位沒有任何用處,我想怎麼拿捏你,就怎麼拿捏你!」

可是,那個大哥哥,早就不在了。

戚景行想要的不是桃花酥,也不是現在這個畢恭畢敬的自己,他想要的是曾經那個和他相依為命的大哥哥。

他不信邪,從地上撿起一塊糕點喂進嘴裡,卻還是苦的。

這整個雅竹軒都在青衣衛保護範圍內,從他折騰戚巳第三趟的時候,青衣衛就派人把一品酥的整個廚房連帶著糕點師傅都搬過來了。

戚巳一如既往恭順而謙卑的回答道,「少主想讓屬下去一品酥買,屬下就去。」

不合時宜的一聲「咕嚕咕嚕」拉回了戚巳的心神,他低頭看了看,反應過來是自己的肚子在叫,這才想起來自己這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也確實是該餓了。

熱鬧的湖心亭安靜下來,水中金魚遊了兩圈,見沒有吃的,也沉了下去。

「天已經黑了,少主命您過去給他守夜。」

戚巳兀自愣了會兒神,這才點點頭,「好,我馬上就去。」

「辛苦戚統領了。」

雅竹軒內,戚少主已經就寢了,他卷著被子,臉朝里側,也不知到底是睡了還是沒睡。

蘭心將兩個燭台遞給戚巳,道,「少主讓統領大人舉著這兩個燭台守在榻邊,他怕黑,你要記得,這燭火不能熄滅。」

戚巳看著手裡的燭台,無端地想到,在青衣衛的刑堂里也有這樣一用懲戒人的方式,叫人肉燭台,不說蠟油滴落將手燙傷,光是這樣舉一夜,也能讓人苦不堪言,第二天,胳膊就跟廢了一般抬不起來。

戚景行的脾氣越發大了,當他醒來看見床邊站著的一動不動的人時,驟然爆發了。

玉枕重重砸在手臂上,燭台應聲落地,昏昏沉沉的人發出一聲悶哼,只覺後面有什麼東西拽著自己,貼貼撞撞的往後退去,小腿裝上了凳子,一時重心不穩,他連忙僵直的手向後撐去。

掌心接觸到平整的桌面,就在他要鬆口氣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兩臂酸痛麻軟,根本就沒有一絲力氣。

眼看著他整個人就要撞上桌子,卻是腰上一重,一隻手攬住了他的腰。

戚景行眼中既有懊悔也有憤恨,撩起他的袖子,被玉枕砸到的地方已經迅速紅腫發脹,最中間的皮也被蹭掉了。

「少主……?」

不知是不是錯覺,剛才那瞬間,戚巳竟然發現戚景行的眼睛里有一抹奇異的色彩,似黑非黑,似金非金,垂眸時帶了一絲赤色。

戚景行已經放開了戚巳,背轉過身,語氣冰冷,「回你的青衣衛去,本少主今日不想看見你了。」

蘭心聽見動靜,推門進來,卻發現屋子裡的氣氛有些詭異。

戚統領正滿目急色的看著戚景行,脫口而出,「少主,你……」

「出去!!」一聲斷呵打斷了他,將蘭心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從未見少主發這麼大的脾氣,只覺得那一聲如寒冰一般凍人,叫她由內而外冒出一陣寒氣,肩膀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

害怕過後,她才發現這聲「出去」是對她說的,一時兩股戰戰退了出去。

房門關上,戚景行沒有回頭,卻是戚巳滿心焦急的上前兩步,拉住他的手,強迫他轉過來。

眼睛里一閃而過的赤色已經不見了。

「你的病是不是……」

「我說了,不許你告訴任何人!」冰冷的手扣住戚巳的脖頸,明明是一雙虛軟無力的手,此刻卻真真實實地讓戚巳感受到了威脅。

那雙手逐漸收緊。

戚巳無暇他顧,只擔憂地看著對面隱約要失控的人,終於不再是那樣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了。

「阿景,阿景,你冷靜一點,阿景……」

大約是這個名字太過於熟悉,喚回了戚景行的神志,他鬆開手,狠狠閉了閉眼,聲音里沒有一絲溫度。

「滾回你的青衣衛去。」

「阿景……」

「滾!」

戚巳沒想到,戚景行的病還沒有好。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小院,迎面上來的依舊是青癸,休息過一晚,他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又恢復了活蹦亂跳的模樣。

「統領!」青癸一眼就看見了戚巳手上的傷,「你的手怎麼了?」

戚巳愣愣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心有一大片紅腫,是蠟油滴上去燙傷的。

他退開青癸,揮手召來一名青衣衛,吩咐他,「你去看著少主,隨時向我稟告。」

「是。」

他又看向青癸,眸中儘是疲憊,「給我上點葯吧。」

「啊?哦,哦哦,我去藥膏來。」

*

青癸明顯感覺統領的心情十分低落,也便不敢再多說戚少主的壞話,安安靜靜地替戚巳給紅腫的雙手抹葯。

戚巳疲憊地靠在椅背上,思緒紛亂。

他確實沒想到,戚景行的病還沒好。

第一次見到戚景行發病,是在他們逃出破月教不久之後,一大批人將他們逼至懸崖絕路,他與一眾殺手拼殺后,用化屍水將所有人的屍體化作一攤血水,整個懸崖彌散著一股惡臭。

原本好好躲在他身後的戚景行卻忽然發了狂,大叫著沖向懸崖,若非他眼疾手快,只怕是要摔得粉身碎骨。

戚景行拒絕他的接觸,一把退開他,跑了出去。

山路崎嶇難行,他又受了傷,找了整整一夜才在一處隱蔽的山洞裡找到了蜷縮成一團的戚景行。

那時的戚景行還是個十歲的孩子,長得又瘦又小,縮在角落裡小小的一團,可憐極了。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小小的孩子緩慢地抬起了頭。

蒼白的臉上卻是一雙深紅色的眼睛,如同怪物一般,他驚慌失措,嚇得後退兩步,卻聽那小孩低低叫了聲「哥哥」。

他曾經也有個弟弟的,若是還在,應該和戚景行一般大了。

就在他愣神的瞬間,對面的戚景行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按倒在地,十歲的孩子此時力氣竟大的嚇人,憑他青衣衛的身份竟然掙脫不開。

戚景行用赤紅的眼睛盯著他,然後慢慢俯下`身,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然後他就喪失了行動力,只能感覺到又溫熱的液體從他脖頸出緩緩流出,耳邊還有咕嘟咕嘟地吞咽的聲音。

他越來越困,越來越冷,逐漸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個山洞,卻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再睜開眼睛。

天光大亮,他暈暈乎乎的坐起來,又看見了蜷縮在角落裡的戚景行。

記憶紛至沓來,赤紅血眸浮上心疼,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對面的小孩抬起頭,卻是一雙漆黑的眼眸,裡面含著淚。

他用沙啞的聲音說的不成調的詞句,「你……能不能……不要……不要告訴別人。」

「他們會把我當怪物的……」

明明只是一個孩子,他卻從那個孩子的眼睛里看見了猶如深淵般濃郁的悲哀,那怕只是看一眼,都讓他想要落淚,沒有經歷過滄桑變幻的人,是不會有那樣的哀傷的。

一個嬌生慣養的破月教少主,怎麼會有那樣的目光?

他無暇多想,腦子裡全都是那雙像血一樣的眸子,還有被人吸血時的無助和絕望,恐懼蔓延了他全身,他連滾帶爬的往洞口而去,只想逃離身後那個「怪物」。

就在他快要接近洞口的時候,他聽見了一聲極輕微的啜泣,如杜鵑啼血,聲聲哀鳴。

*

戚景行蜷縮著身體,就在他以為他的大哥哥也會像從前那些人一樣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的時候,有一雙溫熱的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戚景行抬起頭。

眼前是一張有些彆扭的笑臉,明明是有些害怕的,卻還是從懷裡掏出了什麼,遞到他跟前。

「要……吃點東西嗎?桃花酥,雖然沾了點血,但……還是很甜的,

你……你別哭啊……我,我……不走了,真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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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影衛私奔的第N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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