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永恆之城14

第六十四章永恆之城14

汪星燃身體已然處於崩壞的邊緣,他困難地張了張嘴，想要對被自己扔掉的半身說些什麼。記憶汪星燃卻一句都不想聽，他憎惡地瞪了汪星燃一眼,便將矛頭轉向陸厭。

記憶汪星燃周身隱隱泛起不詳的暗色光芒，無形的力場以其為中心形成，無數道肉眼無法捕捉的氣刃裹挾著恐怖的能量，從四面八方圍殺陸厭。

汪星燃想要出手攔截那恐怖的殺招，卻被四道身影擋住,正是被記憶汪星燃製作的月朗和柯啄空心怪物,以及他們緊趕慢趕重新跑回來的握著匕首的本體。

汪星燃不欲和四人糾纏,便想直接奪過他們的控制權。然而在這種距離之下,記憶汪星燃對他們的掌控力大大超過遠程操控時的強度。哪怕汪星燃全力以赴，也休想快速奪走四人的控制權。

汪星燃被絆住手腳，記憶汪星燃的攻擊卻是不等人的。

氣刃如網,封住陸厭所有的退路，殺氣騰騰地要將他碎屍萬段。陸厭身上所有的道具都已經拿出來做成圍困記憶汪星燃的牢籠,應對眼前密不透風的殺招，也只能拼傷硬闖出去了。

陸厭用餘光看了眼搖搖欲墜的汪星燃,雖然他很憂心汪星燃的狀態，但他更不想將危險帶給汪星燃,他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調動起全身肌肉,身姿靈巧地朝著汪星燃相反的方向迎上氣刃網。

氣刃的數量多得根本數不過來，即使有汪星燃的心臟作為加持,想要躲掉全部氣刃也是不現實的。憑著多年在生死邊緣遊走的經驗,陸厭極快找出了最優路徑，只需扛下十六道氣刃,他就能突破氣刃圍殺。

整個思考和行動的過程，前前後後只花了五秒時間。

可預想中會落在身上的氣刃，只有一道輕輕擦在陸厭的右手背上，留下一道皮肉翻卷的傷口，傷口沒有任何出血，如同剝洋蔥般，皮膚之下是層層疊疊的皮膚。只需要將傷口捏合，剝開的皮膚就能自行恢復如初。

懸在頭頂的第二隻靴子終於落地，汪星燃無言片刻，他緩緩屈膝，也不在意形象了，直接坐在髒兮兮的地上，「這只是我的猜測，我並沒有恢復記憶。所以你還是詳細和我說說吧，哦不說也沒事，你隨意。」

這次陸厭有了防備，沒給氣刃圍困他的機會，有汪星燃心臟作為輔助，他使用瞬移能力，避開汪星燃的位置，繞著道具山絲滑地躲過氣刃攻擊。幾波攻防下來，陸厭絲血未掉，道具也一個都沒消耗，只有記憶汪星燃的力量在不斷流失。

聲勢浩大的殺招，卻只造成這點連皮毛都算不上的傷害，必然不能是記憶汪星燃突然心軟不想殺人。陸厭很快便找到了他安全脫困的原因，那座堆成小山的道具山忽然傳來接連的爆破聲，直到碎成齏粉的道具達到三十多個之後，爆破聲才堪堪停下。

記憶汪星燃深惡痛絕地看向道具山，這些道具，每一個都在喋喋不休地訴說著汪星燃對陸厭的感情，讓他作嘔得不行。

記憶汪星燃呵呵，「原來你還記得我們的使命啊。」

強行擠開陸厭，打破汪星燃和陸厭那礙眼的二人結界，不讓陸厭知道汪星燃的過去，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一陣無言的尷尬后，汪星燃朝有意無意擋在他和記憶汪星燃之間的陸厭擺擺手，雖然沒有對話交流，陸厭還是立刻明白了汪星燃的意思。他沒有完全挪開位置，只是吝嗇地讓出足夠汪星燃和記憶汪星燃面對面溝通的空間。

汪星燃已經擺爛了，但記憶汪星燃又有什麼辦法呢，打又打不過，更想讓汪星燃知道自身處境的人也不是汪星燃，是他這個被扔掉的半身。

記憶汪星燃實在厭惡極了汪星燃和陸厭默契的互動，就像這兩人之外有著一道無形的壁壘，誰也別想插足進去。記憶汪星燃打去兩道氣刃，將陸厭逼退兩步，挽回了點不存在的面子后，才不情不願地用冷得掉渣的聲音說道：「我們還有什麼可談的，談談咱們什麼時候去死嗎？」

在陸厭多多少少有點不要臉的拖字訣的戰術下，此消彼長，哪怕汪星燃的身體已經破破爛爛，也還是讓他成功奪走月朗、柯啄四人的控制權。

至此，只有記憶汪星燃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想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徜徉在記憶的海洋中，汪星燃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的來歷。

汪星燃平靜地對自己扔下的半身說道：「我們談談吧。」

汪星燃雖然還沒有恢復記憶，但是從記憶汪星燃不加掩飾的態度，也能略窺見一二，「我們誕生的意義……是死亡么。」

記憶汪星燃：「……」

要不是汪星燃無意識地把自己的大部分力量分散到這些道具上，他也不會那麼輕易得手，讓汪星燃淪為握著匕首的怪物。要不是這些道具，他又哪用得著和陸厭虛與委蛇，變著法消耗他的道具，早就殺之而後快了！

那位神明，在神戰中失利，重傷脫離戰場。通過多次四維時空跳躍，祂逃到了銀河星系。

他，更準確地說，是祂。祂誕生於一位人類的概念中可以用神作為稱呼的生物。

記憶汪星燃恨得咬牙切齒，以眼下的局勢，他很難在短時間內殺死陸厭，但態度也必須擺出來。他倔強地再次召喚氣刃，對陸厭發起攻擊。

那要老實交代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頂著陸厭戒備的目光，記憶汪星燃兩步便穿過五十多米的距離，直接閃現在汪星燃跟前。他雙手搭上汪星燃的肩頭，龐大又繁雜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汪星燃的大腦——

傷勢不斷惡化，剩餘的力量不足以找不到回歸的坐標。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祂逐漸產生厭世情緒。

神的情緒並非無形之物，而是具體的有形的存在，負面的情緒在神明體內肆虐，將重傷瀕死的神明又往死亡的邊緣推了一把。

神軀如同恆星般龐大，有想要尋死的部分軀體和思維，也有不想死的部分軀體和思維。

不想死的部分終究戰勝了尋死的部分，但也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尋死的情緒被封印在神的核心中。被剝離出神軀的神核，帶走了神最重要的權能，在浩瀚的宇宙中飄蕩。

神核被負面的情緒支配，始終記得自己的使命，不斷地尋死。然而神核實在是太強大了，即使力量在不斷的尋死中消耗掉許多，也依舊□□地存活著。

機緣巧合之下，神核飄蕩到地球。

對於情緒是實體之物的神核來說，情緒非實體的人類很有意思。說不定藉助這種虛實轉換，神核可以迎來死亡。

剛成為汪星燃時，神核依舊牢記自己的使命。

然而事情的走向並沒有如同神核所想的那樣發展。

汪星燃遇到了陸厭。

不知道從哪天起，生動的鮮活的明快的情緒，這無形之物就像浩瀚的宇宙，將有形的負面情緒擠到神核的最角落。

汪星燃想要和陸厭一起活下去。

盤踞在角落裡如同黑泥般的負面情緒，感覺遭到了背叛，祂憤怒地反撲，卻被限制得死死的。拼盡全力，消耗掉部分情緒，才勉強撥動了陸厭的命運線。

陸厭的媽媽是個很偏執的人，即使沒有外力的作用，陸厭也會被她逼死，或許是關小黑屋十幾天直接餓死，又或者是鈍刀子磨肉多次家暴毆打慢慢消耗掉鮮紅的生命。可是在祂的暗示下，陸厭受盡母親的折磨，以最慘烈的方式死在了母親的手中。

汪星燃無法接受自己害死陸厭的事，他再次從神核中分割出更純粹的核心，讓其成為陸厭的心臟，並自我內耗，以極大的代價重創負面情緒。

神明是個不講究的，祂不斷的切割掉身上腐壞的神軀碎片，將那些垃圾滿宇宙亂扔。一些垃圾飄蕩到地球，形成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現象。

發生在神核內部的對抗，動靜不小，被神明通過祂扔在地球上的神軀碎片捕捉到了。

神明向地球投來好奇的注視，當祂看到煥發出生機的神核，唯一的想法便是回收一顆完美的神核。只要負面情緒全部消失，剩下的神核至少能給神明續命上億年。

於是，大片大片的神軀碎片灑落人間。

無數人被捲入其中，也包括了死而復生的陸厭。

神明的降臨，打斷了汪星燃的內耗。

他感受到了神明的召喚，神明不僅想要重新融合他，還想將陸厭當做凈化神核的工具一併融合。

汪星燃不完全是人類，卻也有著人類的思維，他喜歡的是獨立的陸厭，而不是和他融合成一個整體的陸厭。

神明的決定卻不是汪星燃一個已經消耗掉大半能量的神核能抗衡的。所以汪星燃才會停止攻擊神核中的負面情緒。有負面情緒作為牽制，加上汪星燃強烈的反抗情緒，陸厭才勉強保住獨立的生命和人格。

汪星燃和負面情緒雖為一體，卻也不是相同的陣營。負面情緒非常想回歸本體，繼續完成死亡的使命。

汪星燃想要在三方博弈之下保住陸厭，太難太難了。

所以，在永恆之城中，他再次切割神核，將負面情緒分割出來。為了不讓神明直接回收他，汪星燃將一半力量切割給負面情緒，另一半力量散落在地球的神軀碎片中，並給它們留下暗示，只要接觸到陸厭，就會成為保護他的力量。

汪星燃只給自己留了很少很少的力量，少到他將自己的記憶都全部失去了，只以為自己是一個普通人類。

比腐爛的神軀碎片還不如的汪星燃，確實無法引起神明融合的興趣。然而這也給他留下了巨大的隱患。在神明無形的操縱下，他再次來到永恆之城。

為了能和負面情緒對抗，汪星燃不得不努力回收力量。

現在，汪星燃和陸厭確實和記憶汪星燃打個五五開，甚至隱隱有壓制記憶汪星燃的勢頭。

可這又能怎樣？

如果不是記憶汪星燃放水放成一片海，汪星燃早就被一指頭掐死了，哪裡還有機會收回那麼多力量。

這就是記憶汪星燃的陽謀——

苟延殘喘的神明，已經活不久了，祂迫切地想要回收神核續命。祂就懸挂在永恆之城上方，祂不會再給汪星燃分散力量的機會。

汪星燃唯一的活路，就是重新融合負面情緒。

汪星燃狠狠拍開記憶汪星燃搭在他肩上的手，猛地站起身來，驚疑不定地看著記憶汪星燃。

記憶汪星燃終於露出了一個快活的笑容，「你猜猜看，被你丟棄在永恆之城的我，從這裡的人類身上，從你的身上，到底能獲得多少無形的負面情緒？」

灰暗的天際，曾在某個副本中張開過一次的巨大的眼睛，再一次從空間裂隙探出來，猶如實質般的目光，落在了汪星燃的身上。

神明也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