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怪圈

第四十九章 怪圈

第四十九章怪圈

「為什麼……?」

文卿咽下一口板栗餅,又就著公儀戾的手吃下一勺魚羹,板栗餅很甜,魚羹鹹淡適宜,鮮香撲鼻,騰騰熱氣氤氳了他的病容,不止是長睫,連眉頭都變得溼潤起來。

公儀戾微微彎腰,親昵地湊過來,輕輕舔舐他溫熱柔軟的唇,文卿伸手抵在他胸口,拳頭卻沒有力氣,只是緊緊貼著,感受他砰砰的心跳。

「因為先生是阿昭的妻。」

文卿怔住了,淚痕猶濕的面容上呈現出片刻的空白,片刻后卻突然低低地笑起來,眉眼彎彎的,眼淚就順著溼潤的長睫往下掉,可越掉越止不住,忍在喉中的哽咽也Hela慢慢決堤,不一會兒竟放聲大哭起來。

「我是……阿昭的妻……」

他仰著臉,淚眼朦朧地望著公儀戾琥珀色的眼眸。

他活了兩輩子,活得精明,也活得愚蠢。大夏最年輕的三元及第的狀元郎,戰場上力挽狂瀾的顧命大臣,朝堂上舌戰群儒的中書令,刑場上橫屍街頭的冤魂……午夜夢回,他總是不知道自己是誰。

如今他知道了,他是阿昭的妻。

「嗚嗯……」

「咳咳……」

如今,身份似乎不知不覺中調轉過來了。

文卿卻不管,抬起雙手抱住他的肩,借著力輕輕踮了踮腳,啞聲道:「我會穿腿甲了。」

公儀戾輕撫他那被咬得滿是傷痕的唇,心疼得直皺眉:「實在想咬些什麼的話,就來咬阿昭的唇吧。」

文卿攥緊公儀戾的衣襟,急促地喘著氣,過度的呼吸讓他滾燙的臉頰上潮紅更甚,眼淚像挖深了的泉水一樣汩汩湧出,他咬緊唇,抬起身體用盡全身的力氣在公儀戾的側臉落下一個潮濕的吻。

「先生真厲害,學什麼都學得快。」

公儀戾怔了怔,捧在文卿臉頰邊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看向文卿的眼神一瞬間極深,極為複雜。

所有人都噤了聲,公儀戾最先反應過來,連忙起身奔向睡懵了的先生,高大的身影擋住了眾人探究的視線,公儀戾捧住文卿已經退熱的臉頰,在他眉心溫柔地親了一下,低聲提醒道:「有客。」

「不哭啦,明天眼睛該腫了。」公儀戾親親他右眼眼皮上的硃砂痣,「飯還沒吃完呢,都快冷了,來,再吃幾口,我喂你,啊——」

翌日,文卿醒時,正房裡多了不少人,圍了一桌,怕吵到卧室休息的文卿,都壓著嗓子說話,沒想到文卿會睡眼惺忪地穿好腿甲,扶著牆磕磕跘跘地走出來找阿昭。

葯很苦,只是短暫地含了一會兒便苦到了舌根,公儀戾心疼地輕撫文卿睡夢中無意蹙起的眉心,抱緊他瘦削的腰,在長夜中深深嘆了口氣。

「嗬嗯……」

公儀戾安靜地抱了他一會兒,等他睡熟了,呼吸漸漸平穩勻稱,才端起葯碗喝下一口,捧著文卿的臉,慢慢給他渡過去。

這具身子已經不堪重負了。

明明昏迷了兩天,才剛剛醒過來。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在眾目睽睽之下吻住那張惹人心疼的唇。

文卿還在掉著眼淚,卻很賞臉地張口吃了一小勺魚羹,他慢慢咀嚼的時候,公儀戾便拿著手帕耐心地擦拭不斷溢出的淚珠,擦到最後手帕濕淋淋的,懷裡人卻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臉頰紅通通的,呼出的氣很熱,清瘦的手還緊緊攥著公儀戾的衣襟,像是怕他跑了。

「嗯……」

——

以前他功課做得好的時候,文卿也這樣誇他。

「先生,不是約定好了嗎?」

公儀戾一聽咳嗽聲就緊張,定睛一看,卻不是文卿在咳,眼前人雙眸亮晶晶的,似乎還在為剛才的話而暗自愉悅,發出聲音的人在身後。

他連忙將文卿半抱進卧室,順手關門時探出頭來笑著和眾人說明了一下情況,隨後砰地一聲關緊門,哄著文卿喝了杯桌上備好的熱茶,等他差不多清醒過來,身上的衣服也已經差不多換好了。

文卿揉了揉太陽穴,抬手配合公儀戾給他穿衣服的動作,睡意散去後有些難為情地抿緊唇,公儀戾一看他這神色便明白他在想些什麼,把人摟進懷裡抱了會兒,等懷裡人的身體不僵硬了,才溫聲告訴他:「蘇拙玉在外面。」

「什麼……」

「因為他很想見你,很擔心你,我和他說你還在休息,他便在客堂等著。」公儀戾頓了頓,繼續道,「姑姑和容家的小公子也在外面。」

「……」

「罷了。」文卿將臉埋進公儀戾的肩,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我就是這樣黏著我的阿昭,沒什麼好丟人的。」

反倒是公儀戾愣了一下,耳廓瞬間紅了,握拳捂著唇,偏過頭不敢看懷裡坦率的文卿。

直到兩人再次出卧室門時,公儀戾還是一副丟了魂的樣子,眾人也不知道方才那個遊刃有餘禮數周到的戾王哪兒去了,怎麼回來時便成了個只會發獃的毛頭小子了。

「晏清,我沒事的,倒是你……我去問過家裡的哥哥了,他說你的寒症很難治,如今最好是頒布懸賞令廣為尋醫,也許能遇上奇人也說不定,普通的郎中普通的葯是治不好的……」

他說的這些文卿比誰都清楚,文卿只是覺得奇怪,他家哪個哥哥對他的病這麼熟悉,難道是政敵?細作已經安插到了府里?

不會的……蘇拙玉怎麼會和他的政敵攪和在一起。

「你說的哥哥,是蘇二公子?他不是中立黨嗎?」

蘇拙玉沉默片刻,支支吾吾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晏清你趕緊頒布懸賞令,這病不能拖,拖著拖著只會越來越嚴重,趁早治了才能安心,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和姑姑都要被嚇死了……」

文卿聽著他說話,臉色卻越來越沉。如果是蘇二,蘇拙玉根本不會瞞著他。

蘇家還有哪個人會讓蘇拙玉對他隱瞞?

「……不會是蘇紀堂吧?」

蘇拙玉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會被文卿一眼看穿,旋即求救般地朝公儀戾望了一眼,公儀戾心領神會,還沒來得及哄,文卿卻氣上心頭,正要將盤中瓷杯茶壺一一掃落在地,公儀戾一手挪開茶盤,一手捉住了文卿清瘦的手腕。

「先生!我前幾天剛買的茶杯!」

文濯蘭攥緊手帕,緊張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她太清楚文卿的脾氣了,阿昭在外征戰的三年裡,府中的茶具不知道打碎了多少副,這還是輕的,地下室每天傳來的慘叫聲才是真的可止小兒夜啼。

「文大人,蘇尚書說得在理啊!」容璟腦袋木木的,是個只認死理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話,推了推琉璃鏡,一錘定音,「今日我就將懸賞令草擬出來,明日貼到京城各處,再讓各地的驛站分發張貼到郡縣城牆上,就不信天下之大,連個會治寒症的郎中都沒有!」

「容璟,你且住口,我在問蘇珉。」

「啊?可是我們方才不是一直在討論大人您的病嗎?」

文卿沉沉地盯著他,盯得他渾身發毛,乖乖住口,再也不說話了。

「他逼你的……是嗎?」文卿轉頭看向蘇拙玉,聲音一瞬間放得極緩,頗有種安慰的意味,「你無需擔心,無論他用什麼來威脅你,只要你不靠近欽天署,他便動不了你。」

「你不需要為我做什麼,即便沒有欽天署,我也能扶持阿昭上位……我不是說你的付出毫無意義,我很感激你,拙玉,但我並不會為此感到高興,因為你正在遭遇不幸。」

「我明白這種不幸,我清楚這種不幸背後的屈辱和痛苦……拙玉,我們是至交……你覺得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你受苦?」

紫檀木桌下,公儀戾緊緊牽著他的手,文卿這才得以保持理智,不至於一時氣急對著蘇拙玉發脾氣,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氣得渾身發抖,額邊青筋隱約可見。

公儀戾適時扶住他的肩,卻不合時宜地在意起他話中的另外一層意思來。

蘇紀堂和蘇拙玉的事他大概也知道了,跟了蘇紀堂那種來歷不明也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怪物,蘇拙玉是吃虧,而且一開始也是迫不得已,但文卿說這種不幸……他清楚?

公儀戾只是走了會兒神,沒聽見蘇拙玉說了什麼,文卿的情緒就失控了。

「你根本就不明白!蘇紀堂那種人面獸心的畜生根本配不上你!你在他身邊只會受盡苦楚!更何況……蘇拙玉,你們是親兄弟!」

「我們不是親兄弟。」蘇拙玉默默挨訓,只反駁這一條,「晏清你和殿下才是親師徒吧?殿下直到如今也還在喚你先生,但這又有什麼所謂?難道晏清你會怕一個不倫的名聲嗎?我不相信。既然晏清你不怕,我作為你的至交,也不能太過遜色,你說是不是?」

「你說什麼?」

蘇拙玉很機警地閉上了嘴,垂著腦袋不再說話,避免爭吵加劇。

文卿除了敏[gǎn]多疑,實則控制欲還極強,當然,對於沒有價值的東西他毫不關心,但是他珍視的每一個人,他都會殫精竭慮地為他們安排最好的前程。

前世的公儀峻是,這一輩子的公儀戾更是,如今,蘇拙玉也成為其中的一員了。

他讓別人不要做所謂的為他好的事情,其實他自己才是最通曉此道的人。

他應該改改這個毛病的,但很遺憾,太過在意一個人時,普天下大多數人都會陷入這個怪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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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強慘帝師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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