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影子

第九十七章 影子

第九十七章影子

月奴兩個字一出,大臣們的表情頓時諱莫如深。

他們家中不乏有兒女的,也常為表親昵,給孩子以奴為小字。

可是對於一個對兒女從來沒有憐憫之心的暴君而言。奴的意思是什麼,不言而喻。

左僕射看了一眼瘦弱的望舒,心生不忍,挺身而出:「陛下,公主尚年幼,這般寵愛,反而承受不起。」

望舒看着周圍人的目光,心裏發慌,可是,她好不容易才見到父皇,絕對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忍着心裏的不適,她還是伏下了身子:「月奴多謝父皇。」

元楚幽他丟下寶劍,親手扶了她起來,語氣憐愛,「起來吧,孤的好月奴,怎麼這般瘦弱,定是那些奴才欺上瞞下,讓你受苦了。」

望舒有些受寵若驚:「月奴不苦。」她有些意外,父皇看起來好像並不是宮人口中那般暴虐。

元楚幽巨細靡遺地打量着她:「月奴這般聰穎懂事,孤該賜你什麼好呢?」

望舒想起冷宮裏的赬玉:「月奴想要吃的。」

天女也不過如此。是他抱有太大的期望了。

她大叫:「父皇,不要!」

元望舒心臟狂跳,問道:「父皇,為什麼要把他們帶來椒房殿呢?」

他捉住了她綿柔的手:「月奴,你看這鮮血流得多漂亮啊,孤讓你親自體驗一下。好不好?」

他頓時意興闌珊,定定凝視着她的眼睛,想着要不要把它挖下來算了。

元楚幽哈哈哈笑了起來:「孤的月奴可真是善良啊。」可不過一瞬間,他語氣又變得陰沉:「不過,孤覺得,這些人都該死呢!」

花萼相輝樓一片沉默,沒有人再敢有異議。

但是,幸好赬玉不在這裏。

左僕射臉色瞬間蒼白,半晌,終於伏拜在地,身體顫唞地懇求:「是老臣失禮,老臣病骨支離,膝下唯一女服侍,還望陛下體恤老臣,讓靜之多服侍老臣一會,老臣在此叩謝天恩。」

元楚幽笑吟吟地瞥了孫甫義一眼,眼神中透著不耐煩和殘忍:「孤聽說,愛卿膝下有一女名喚靜之,年十四,賢淑貞良、聰穎靜訓,冠絕京華。不如,孤令其入主椒房殿如何?」

元楚幽又道:「含英殿那般冷清,唔,來人,下旨賜月奴居椒房殿吧。」

他冰冷的手撫摸上她的睫毛,像是索命的惡鬼:「月奴,你的眼睛很漂亮,給孤好不好?」

這是,宮女青禾。

不等她多想,元楚幽笑吟吟地看着她:「月奴,在含英殿的時候,這些奴才是不是苛待你了?」

又一個腦袋掉落,鮮血蔓延一地,像是要將望舒的眼珠徹底染紅。

雖然不知道父皇要做什麼。

「放心,不會疼的。」元楚幽像是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望舒嚇了一跳,伏在地上哀求:「父皇不要!」

左僕射又勸諫道:「椒房殿自古便是皇后居所,怎麼能夠賜給公主,這實在有悖禮法!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望舒立刻反駁:「沒有。他們都對我很好。」

頓了頓,他又問:「月奴住在哪個宮中?」

「噗嗤」一聲,元楚幽已經抽出了寶劍,斬下了一個宮女到腦袋,鮮血濺瞭望舒滿臉,她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血紅,身體不停顫慄。

望舒絕望地用腳踹他,可腳踝處傳來的力度驚人,像是鐵箍將她牢牢困住。

此話一出,眾臣嘩然:「陛下三思!」

不知為何,她忍不住細細看向了他們的臉,心裏不妙的同時,也按照舒了一口氣。

陛下所做的荒唐事不少,比起來,讓嘉毓公主入住椒房殿似乎並非什麼大事。

元楚幽身上也沾滿了穢物,他臉色立刻變得陰沉如同鬼魅,接着,是一種極度的失望。

她整個人發軟。

他們排成一排跪在殿內。手腳被縛,嘴唇貼上了封條,眼裏滿是絕望和恐懼。

她唇瓣徒勞動了動,卻好像發不出任何聲音:「不要。」

元楚幽哈哈大笑起來:「孤這裏玉盤珍饈應有盡有,來人,將桌上的東西再做一份,都送到月奴宮中去。」

這是小太監,小順子。

望舒嚇得說不出話來,身體顫慄不止,一步一步往後面爬,卻被他一把捉住了腳踝,「跑什麼?月奴,孤待你這般好,只是要你的眼睛而已。」

之後,元望舒就住在了椒房殿,元楚幽也來到椒房殿,卻帶來了很多的宮女太監,都是在含英殿當值過的。

這場荒唐的鬧劇就這樣結束。

就是這樣,用鮮血將潔白的玉像玷污。

「噗呲」一聲,刀刃入體的聲音竟然這般清脆,鮮血在眼前不停蔓延。望舒木偶人一般獃獃瞪大了琥珀般的眼睛,瞬間,整個人痙攣般「哇」地吐了一地。

什麼嘛?這種程度就吐了?

元楚幽雙眼猩紅:「月奴,孤的好月奴,這鮮血流得很漂亮,對不對?」身體興奮得不停發顫。

望舒答了:「含英殿。」

就是這樣。

「陛下……」一道嫵媚的女聲忽然打斷了元楚幽的動作,玉妃娘娘款款而來,來到望舒面前的時候,她忽然垂下眼,冷笑了一聲,那笑聲似是快意,似是憐憫。

玉妃娘娘撫摸著元楚幽的臉,意味不明道:「陛下,青澀的果子,太早摘下來會澀的。你得耐心,等它慢慢成熟。忍耐是痛苦,但是忍耐最後會值得的,對嗎?」

元楚幽看着少女稚嫩還沒完全長開的眉眼,帶着幾分營養不足的羸弱。

像一枚青澀的果子。

他舔了舔唇,忽然放開瞭望舒的腳踝:「愛妃言之有理。」

望舒不管不顧地跑了出去,心臟狂跳,像是瀕臨死亡。

一路狂奔回到了含英殿,她看見空蕩蕩的宮殿,赬玉像個木偶人,坐在台階上,還維持着她離開時候的姿勢。

那時候,赬玉好像不明白什麼是「離開」。

他只知道,望舒說要他留在這裏,於是,他就在這裏,一直等着他的月亮,他從來沒有覺得混沌的時間變得這般漫長。

元望舒很難形容那一瞬間的感受。

就好像從地獄脫身的那一刻,恰好抓住了一雙可以讓她握住的手。她忍不住一把撲在了元赬玉身上,聲音啜泣:「赬玉,赬玉,我好怕啊。「

怕什麼呢?

他疑惑,卻聽見她說:「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

他想說,不會的哦。

影子怎麼能夠脫離生人存在,影子永遠跟着生人,他埋在她脖頸處輕聲喃喃:「望舒,我是影子。」

是你的影子。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可是,他忽然聞到,她身上,濃烈的鮮血的腥臭味,那味道,一點也沒有望舒的香甜、好聞、解渴、止餓,令他控制不住想要撕咬、抹殺。

他很焦躁,很焦躁,非常焦躁,不安。

可是,只要一靠近望舒,他腦子裏好像有根弦,迫使他不能露出野獸般的那一面。

於是,他伸出衣袖,細緻地輕柔地將她臉上的血跡一點一點全部擦掉。望舒怔怔地感受着他的動作,看了很久。

元赬玉貼近她,輕輕嗅了嗅:「望舒,是我的。」

所以,千萬不能沾染上別人的氣息。

他溫柔的動作,像是在一點點替她消除剛才的夢魘。

元望舒心裏莫名浮出一種強烈的衝動,忽然緊緊抱住了他,像是溺水之人抱住了唯一支撐的浮木,她說:「赬玉,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分開了。」

元赬玉好喜歡這種,被望舒完完全全包裹的感覺,這種感覺甚至壓制住了他腹中永不饜足的飢餓。

他說:「望舒,說好了哦。」

所以,你千萬不能再離開我。

*

元楚幽向來喜新厭舊,很快就將望舒忘在了腦後,這一忘,他又對望舒不聞不問,他每天忙着殺人取樂。

直到宮裏有人傳來消息「嘉毓公主患上了鼠疫,命不久矣」,他才恍然間想起宮裏還有這麼一個人。

也是百無聊賴,他想去看看,他曾經看中的「眼睛」,臨死前,是不是也像既往那般美麗。

他如願看到了病榻上的月奴。

雙目緊閉,他看不見她眼睛。

但是,她好像比九歲那年抽條了不少,雖然還是纖纖細細的樣子,卻不像那時候那樣落魄羸弱。

想來是因為他那時候打殺了含英殿的人,所以後面的人便不敢繼續苛待月奴。

想到這,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唔,看來孤還是做了件好事呀。」

他忍不住細細打量着她,卻發現她出落得實在是過於美麗,像是含苞欲放的水仙,亭亭凈植,明玉擘金。

又像是玉雕刻的人偶,線條流麗,處處精緻。

他對自己百毒不侵深信不疑,靠近了她,卻嗅到她身上竟然沒有一點腥臭味,反而帶着一種淡淡的薔薇花的香氣。

可是,以殺人為樂的元楚幽,手上沾染的鮮血無數,自然能聞得出,月奴身上有鮮血的氣息。

是癸水。

果實成熟了。

甜美的、罪惡的、誘人的。

他忽然笑了起來,心裏竟然起了一種強烈的慾念,月奴應該活着,鮮活地、卑微地、像陷入情.欲的野獸那般活着,然後渴求着他的憐愛。

他召來很多御醫救月奴,可都束手無策。為此,他還打殺了不少御醫。

最後,竟然是程逐雙挺身而出,說月奴身上有邪祟做亂,才替她消災解厄。

在程逐雙的救助下,月奴果然醒了過來。

像是沉睡的天女蘇醒過來那般,元楚幽再次感受到滿室生輝的明亮,比她彈奏迦陵頻伽那次更甚,就像是覺醒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元楚幽看到,她表情變得越發冷淡,琥珀般的雙瞳裏面好像誰也沒有,誰也不能令她垂憐。

這樣聖潔的感覺,令他發瘋一般想要看她變得嫵媚,變得渴求,變得淫.亂。

然後,他讓玉妃,給月奴下了蠱毒。

媚蠱。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變得淫.盪的模樣。可是,他卻絲毫沒有想到,元赬玉,也就是日奴,竟然會發瘋一般,用餓鬼道將他吞噬。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日奴。

他和望舒宛如雙生,可眼睛卻截然不同,如果說月奴的眼睛是琥珀,日奴的眼睛卻是深淵。

可是,陷入餓鬼道后,他卻在這種被吞噬的窒息中感受到莫大的快樂,那種無限接近死亡的快樂,更甚於讓他看到月奴跌落進淤泥里。

差一點,他就要死掉了。

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他如登極樂。

他知道,宮人很多在背地裏叫他瘋子、暴君……而一個瘋子瘋起來可是絲毫不顧自己生死的。

但很可惜的是,日奴卻在殺他的最後一刻停手了。

他從極樂的雲端一瞬間跌落到地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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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反派小師妹改邪歸正[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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