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獨獨 ◇

第一百二十一章 獨獨 ◇

第一百二十一章獨獨◇

◎我要去追星星了◎

宴朝的耳目多,怕是這件事情,他已經知曉。

賀思今自問不是個大度的人,自然也談不上有什麼波動。

倒是訾顏嘖了一聲:「他畢竟是大寧的得道高僧,今日宮中還特意派了人去景華寺。聽說今日去寺中的行列中,還有五公主。」

「宴雅琪在宮中多年未見亓明蕙,此番景妃出了事,她年紀也到了,自是不會繼續待在月華宮。再者說,亓明蕙本就是攬下了所有的罪責,皇帝心中有愧,如今叫他們母女相見,也是情理之中。」

訾顏深以為然,她踢了踢石凳前的石子兒,轉頭去瞧宴朝書房的方向。

「以前,我總不明白,為何人總說世事無常,如今再回頭看去,才覺得這一路走來,深一腳淺一腳的,還當真沒有定數。」

「訾姐姐何來的這般思量?倒是不像你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我還很小的時候,在軍營見到的朝哥哥他們,我們一塊兒長大,本該是最親密的,可是你看現在,有人成了陌路,有人已然生疏。」她笑了笑,「可是,到底也不過才幾年過去罷了。」

賀思今狐疑回身,正見宴朝與賀思楷一併走進院子。

「阿爹說了要保密了。」賀思楷插話,欠揍極了。

賀思今噎住,剛要再說,便就見宴朝伸手將人從自己身後拎出來。

「你回去替我謝過岳父大人,還有,請他老人家替我去一趟鎮國公府。」

訾大小姐幹事風風火火,人已經除了院子,問小廝尋自己的馬車。

宴朝倒是站得筆直,不偏不倚地瞧著她:「訾顏呢?」

說完,她忽得起身:「我今日還帶了一壇酒來,不如,今晚我們四個坐下一起喝一杯?」

「我爹說了什麼?」

賀思今對他晃了晃拳頭,被兔崽子躲在了男人身後輕易隔開了視線。

賀思楷這才乖巧下來:「好,我省的了。」

「我許久沒聽你叫他朝哥哥了。」

「她說帶了一壇好酒,今晚要與我們一起喝。」

訾顏便就收回目光:「就沖他還記得軍營的事兒,他便就還是我朝哥哥。」

接著,宴朝才滿意抬眼:「我先送他回去。」

約是瞧見她,宴朝便就徑直走來。

「我們……四個?」

兔崽子這才探出腦袋來:「啊?姐夫不能喝酒,他不是病了,還得吃藥呢!」

「等著,我去拿酒!」

「怎麼送?」

兔崽子走在男人身邊,也不知道說的什麼,說得興起時候臉都紅撲撲的,很是激動。

不是不能出府么?

這個問題下一刻就有了答案,在兔崽子張牙舞爪的叫喚中,這人直接提著人,腳下一點就上了牆,比來時那爬了半晌的梯子快多了。

賀思今也總算是明白了剛剛這小子興奮什麼,怕是以為能體驗一回什麼叫飛翔的快樂吧?

等男人重新落回自己面前時,賀思今才打趣道:「輕功原來是這般用的。」

「他到底是我小舅子,總不好這點小願望都不滿足。」

這一聲小舅子叫賀思今差點沒反應過來,片刻才噗嗤笑出聲來:「也罷,叫他快活快活吧。對了,你知道訾老太太病了?」

「師父辭官的摺子中,便就提了要回家侍疾盡孝。」

原來如此,賀思今見得他垂在身畔的手,便就過去輕輕牽了:「訾姐姐心情恐怕是不好,我們今晚,陪她喝一杯吧?」

收了掌心將她的手指反握,宴朝點頭:「把廿復也叫上。」

這個提議終於叫賀思今恍然。

原來,訾顏口中的四人——

也是,那是無憂無慮的日子裡的四個人,如今,便是面目全非,卻尚且還有機會坐在一起,哪怕隔著面具,哪怕前路未卜,總歸還是他們四個。

看著面前坐下的三個人,廿復一點也不意外,他如今已經能夠嫻熟地用手語與宴朝說話了,所以只對著他一人比劃。

「你別比劃了,喝杯酒而已,就當是緬懷一下我那不堪一提的年少時光了。」訾顏絲毫不客氣地將倒滿的酒盞跺到他面前,「往後,你們想見我,怕是也不容易了。」

「姐姐要走?」

「笨哪,你們現在說是養傷,實際上與禁足無異吧,我爹雖是辭了官,到底也曾是大將軍,我今日能來,下次可就不一定能來了,咱們見面的時候,實在是不多了。」

賀思今覺得聽得惆悵,率先那杯盞碰了她:「那就為了下次的見面,喝一杯?」

「行!」訾顏舉起杯子與她碰了,又去瞧對面兩個。

廿復倒是沒再說什麼,一飲而盡,也沒看人,伸手又替自己滿上。

宴朝跟著喝了,看了一眼小姑娘。

小姑娘卻是笑了笑,叫他安心一般,而後,也抬頭幹了。

四個人默契地沒再說什麼,光是拿酒祭了月光。

只是這一杯接一杯的,賀思今自是比不得,她喝得極慢,卻喝得實誠。

宴朝也沒有拒絕。

這酒,便就一杯又一杯地滿上。

四個人倒像是在這一晚,突然都卸下了擔子,獨獨是為了這一罈子酒而相聚。

安靜沒有維持多久,因為訾大小姐突然就站起來開始指點江山。

「你小子,一天天的風騷得狠,我真想給你臉撕爛了!」她說著搖搖晃晃往廿復那邊湊去,噴著酒氣,手指已經抓住了男子臉上的面具,「怎麼,現在學乖了,還知道捂臉了?你招惹黃姐姐她們的時候,怎麼不捂?」

她說得有些大舌頭。

廿復沒動,似乎也不介意她揭了這一層面具。

訾顏卻也只是攥著,下一瞬又覺得無趣般撒了手:「哼,懶得看你。」

「……」

她又抱著酒盞仰頭看天上,吃吃笑了:「賀思今,你看那西邊的星星,是不是好亮啊?」

「姐姐,指錯了,那是東邊。」

「西邊,就是西邊!」訾顏回頭瞪她,「只有我能看見的星星。」

已經開始說胡話了,賀思今撐著桌子站起來,想要去拉她,不想自己先是一歪,被宴朝扶住。

「噓!」訾顏突然回頭,「我沒騙人,那是星星自己說的,他給我說,只為我亮,嘻嘻嘻嘻……你知道,星星的西戎話怎麼說嗎?」

聞言,一直喝酒的人抬眸。

而後,廿復便就聽著那月色下手舞足蹈的女孩笑得肆意:「叫虢邕。」

且不論西戎話是不是這麼說的,可聽著話的幾個人,都沉默極了。

賀思今只覺一股酒氣噴來,是自己被訾大小姐一把抱住了:「嘻嘻,賀思今,我要遠走高飛了,我要去追星星了……」

身子是被她禁錮了,賀思今腦子卻是清楚了不少。

也是這一瞬間,她一低頭,瞥見訾顏紅了的眼。

哪裡是胡話,哪裡是醉了,不過是年少的心思壓了千般久,終於該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全是自言自語,又全是對著那一人。

即使從未有過回應,也當要好好告別。

告訴他,喜歡的熱烈的曾經已經畫上了句點。

哪怕那個人,他從不理解。

對面的杯盞被輕輕擱下,宴朝看過去。

廿複目光一閃,比劃道:「她醉了,我送她回去。」

「好,訾家的馬車應該已經到門口了。」宴朝點頭。

那一罈子酒,將將見底。

廿復輕易就從賀思今身上將訾大小姐扶了下去。

後者先是抵抗了一下,站也站不穩,廿復無法,最後微微蹲身,將人背到了背上,任她錘著肩頭要下來也沒放手。

往府門的路並沒有多長,廿復卻覺得似是走了很久。

久到不知道何時,這一條廊道上,便只剩下他二人。

身上原本掙扎的力道也卸下,後頸處的呼吸慢慢平緩,似是睡著。

「謝謝,」張了張口,喉頭牽扯,他聽見自己說,「祝你幸福。」

府門口,訾家的馬車已經等候多時,丫鬟匆匆迎上來接了人,小心扶進了馬車。

廿復立了一會,瞧著馬車消失的方向。

他伸手一抹,不知什麼時候,竟是落了雨,獨獨落在了頸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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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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