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第一百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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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那老頭說得太過分,成功把覃煊一行人激怒,當下就有個年輕氣盛的侯府小公子想衝上來,給那老頭好顏色瞧。
被忠毅侯世子成功攔住,忠毅侯世子小事弔兒郎當,大事卻老成練達,不慌不忙揮開摺扇,含笑望向乾瘦老漢。
「夫子此言差矣,夫子言下頭飢腸咕嚕,上頭池酒林胾,殊不知夫子亦在此間中。」
這位脾氣倔強的老頭身上已無官職,自不好再稱呼他御史大人,但他身上還擔任講師職責,桃李滿天下,忠毅侯世子稱呼他一句夫子算得上尊敬之語。
老頭冷哼一聲,翻個白眼,道:「老夫自是與旁人不同,老夫坐得端行得正,便是花生辦酒,亦不取苛雜稅一分一毫。」
說著,端起手邊花生豆,豪爽地傾灌進嘴裡,咀嚼一番,再捧起美酒大口大口地飲。
旁邊隨行弟子著急想要阻攔,卻沒攔住,懊惱地拍了下袖子,夫子這狗脾氣又開始了,可怎麼整,前頭御醫剛囑咐過他不能過量飲酒吃花生豆。
這言下之意他出行花銷都是他俸祿所得,不像世家,坐擁大片良田莊園,卻苛責底下佃農,來供養平日奢靡的花銷。
也就勉強記得那老頭開頭罵人的話語好似出自《詩經》。
尤其是,他倆的對話她還聽不懂。
忠毅侯世子搖頭失笑,他確實從國子監入仕,但詞律文章朝政見解亦是經過考要,為官幾載跟著做了不少事,是以他十分坦然。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相鼠有齒,人而無止;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他盯著覃煊,惡狠狠道。①
覃煊挑眉,本不欲與他一般計較,但想起他在朝堂上辱罵外祖父那些話,心情就不怎麼美妙。
此話雖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忠毅侯世子還是回道。
「牆上蘆葦,山間竹筍②,奪泥燕口,削鐵針頭。③」他負手望著前方,淡淡道。
「夫子豈不知,此酒樓包括無數田鋪亦是私產,扶持無數走投無路的農戶,況且夫子真清醒,何不張眼望望周圍,旁人又豈會白布遮眼荒唐得一塌糊塗。」
「豎子無禮,爾等狗彘鼠蟲之輩,焉能為之。」
上首,陸今湘一開始看忠毅侯世子跟那老頭對峙,還覺得挺有意思,後面見那老頭不分青紅皂白開始辱罵覃煊,頓時覺得他面目可憎起來。
「世子爺好口才,無愧祭酒和博士的諄諄教導,想是能順利入仕,亦少不了這番巧舌如簧相助。」
慢條斯理的話擺出來,小老頭卻半分不為所動,只冷笑道。
臉蛋鼓起,陸今湘悶悶不樂,恨不得挽袖上去幫著一塊對罵,旁邊張清芸捂住嘴,小聲道。
老頭大怒,這豎子竟敢嘲諷他,騰地站起身,指著他痛罵道。
乾瘦老頭話音一轉,開始對準覃煊,他這次被罷官就是受到朝堂黨爭的影響,尤其其中謝老為首的文人團體,他覺得謝老此番定然暗藏玄機,實際還是維護世族的利益,因而上書彈劾謝老,且言語分外過激,連帶著覃煊及太子都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人是誰呀?真真是無禮。」
陸今湘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倒是杜舒蘭遲疑地盯著他,慢慢回想起來。
「這位好像是御史大夫劉大人,乃寒門中的領袖人物,這些年為寒門學子爭取過不少機會。」
她之所以這麼清楚是因為自家父親也不算什麼世家出身,跟這位劉大人有過幾次接觸機會。
陸今湘眨眨眼,「唔」一聲,原來如此啊,這是又涉及到了世家和寒門之爭,怪不得這老頭那麼激動,覃煊出身天然就代表了世家貴族,雖說他有意跟謝老一起整頓科舉,但是陸今湘知道,覃煊也不是完全站在寒門那一方。
不過可以理解,就像現在有個人要你獻出祖宗幾代累積的家業,散給迎面走來的陌生人或者說一城中普通老百姓,恐怕你也不會願意。
人都是慷他人之慨時才最大方。
就像先前覃煊問她,如果將來他們的孩子沒辦法享受現在的福利,類比北京戶口出生的孩子沒辦法享受北京的福利,她會如何,當時她滿不在乎地回答說無所謂,追根到底那是因為她當時還沒有孩子,不必考慮能不能享受到北京福利的問題。
但話又說回來,世家與寒門之爭不單純是一家之財的小問題,而是涉及制度和歷史進程的大問題,不能僅以普通人的視角來評判對錯,事實上,從後世穿來的陸今湘知道,給萬千寒門公平的舉仕機會才是對蒼生社稷更為有益,只是這句話不論是現在亦或者她所在的未來,都太過充滿理想狀態。
陸今湘嘆息,望向老頭時,又覺得沒那麼面目可憎了。
當然,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此時當然站在自家夫君這一邊。
正糾結這場博弈該如何結束時,這位劉大人以一敵五,成功惹怒好幾人一起對他口誅筆伐,然後這位劉大人愈發激昂,字字珠璣,頗有拔山蓋世之風。
罵到高昂處,嗓音戛然而止,身子抽搐兩下,緊接著,瘦小卻堅.挺的身姿轟然倒下。
現場陷入靜寂。
好一會,眾人回過神,一片嘩然。
這,這是怎麼回事?
「夫子!」一道悲痛的嘶喊聲驚醒眾人。
覃煊面色冷然,三步並作兩步大踏步邁過去,冷聲問年輕人怎麼回事。
好在年輕人還有理智可言,一邊飛快解釋夫子的現狀,猜測夫子可能是花生和酒吃多了,一邊請求覃煊救救自家夫子,他也知曉這個要求有點為人所難,先前夫子剛剛豬狗不如地痛罵過眼前的貴人,但是年輕人沒其他辦法了,夫子如今被罷黜職位,根本沒資格請求宮裡太醫診治,外頭的大夫醫術有限,之前夫子犯風疹時大夫便沒有查明原因,還是後來那位張太醫探查出來的。
好在覃煊並沒有見死不救的意思,飛快解下`身上令牌,交給奉行,讓他快去宮裡請太醫,又吩咐良什把最近的大夫帶過來,無論如何在御醫來之前先穩住病情,最後直接讓酒樓主人騰出一間房間,將劉大人挪至床榻休息。
一道道條令吩咐下去,眾人立馬行動起來,一切令行禁止,井井有條。
「劉大人這是過敏了!」
人群外響起一道聲音,陸今湘急匆匆擠進來,急促地盯著他身上蔓延開的紅腫麻疹狀。
腦子飛速閃過現代過敏休克的應對方法。
「快,給他鬆開脖領衣服,再將他側躺,抬起下頜,以防呼吸不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