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很多事，明萱總是自有分寸。
她雖從不把馮宛萍放在眼裡，也幾乎不回消息，但對於兩家人一起吃飯這種場合，她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雖然她並不想和傅燃見面，更不想參加這種家庭聚餐。
入座后，四位家長便開始輪番對兩人進行「問候。」
明萱早已預料到，從容不迫地進行禮貌敷衍。
主打的就是左耳朵聽右耳朵冒。
「你們兩個自打結婚後就在各自忙事業，趁這次也該收收心，回歸回歸家庭了。」
明萱冷靜回應，「嗯，我會的。」
「平時多走動，也多回家看看老人。」
「好的，一定。」
明萱這邊算是應付成功，長輩的攻擊轉向傅燃。
「傅燃也是，昨天晚上又跑出去聚會，都跟你說了少和之前的那些朋友來往，多大了還改不掉貪玩的性子。」
「哦。」
明萱以為自己已經夠敷衍了，不想傅燃比她還敷衍。
行、好、哦。
好像多說一個字就要耗費多少精力一樣。
「你這什麼態度，不願意聽？」
「沒有。」
矛盾出現了。
明萱慢條斯理的夾著菜，耳朵卻不自覺豎了起來。
「還是你覺得，是我說錯你了？」
「不敢。」
在場的都是自家人，傅良華的脾氣也就沒收斂，「你總這麼弔兒郎當的，怎麼敢把家族企業放心交給你？」
丈母娘一聽，這哪行啊？
馮宛萍連忙把話接過來，「沒有的事，我看傅燃成熟穩重，反倒是我們明萱嬌生慣養，今後還得你多多照料。」
「……」
幹嘛把話題扯到她身上？
明萱沒搭話，面無表情地轉頭瞥了她一眼。
馮宛萍卻沒有接收到她的「警告」，繼續道，「對了，我聽說你還把傅燃微信拉黑了？」
明萱愣了下。
腦子裡開始飛速運轉，她什麼時候拉黑過他的微信？不是，她加過他微信嗎？
得出的結論是——這也要告狀？！他是個小學生吧。
現下四雙眼睛都齊刷刷盯著她看，她由衷覺得傅燃簡直缺德爆了。
冷靜自持的女明星在今晚第一次露出馬腳。
她忍不住轉頭瞪向傅燃。
傅燃「禮尚往來」，不緊不慢對上她的視線。
他沒說話，眉峰微挑，嘴角也緩緩挑動，像是在欣賞她此刻氣急敗壞的表情。
倒是一點不心虛。
「……」
冷靜。
她需要冷靜。
明為安開始發號施令，「又耍小孩子脾氣了不是？還不趕緊加回來。」
這也就是在今天這種場合，明萱不好發作。
只能「哦」了一聲，隨口解釋道，「可能是微信里人太多，不小心誤刪了。」
明萱慢條斯理地打開手機，一頓翻翻找找，終於在黑名單里看到了一個且唯一一個被拉黑的人。
把人拉出來，她拿起手機亮給傅燃看，「喏。」
也不等他看完，又把手機收了回來。
這一來一回，在場的長輩不難看出來，傅燃與明萱兩人之間，不但沒有感情基礎，甚至關係還很微妙。
傅良華清了清嗓子，「前陣子我家老爺子生了場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在那之後時常念叨，怕自己活不久了，活不長了。」
他喝了口酒，發起攻擊，「我估摸著，是著急抱孫子了。」
此話一出，兩人又成功變成了活靶子。
明萱就知道，說來說去，內核就那麼幾個。
不是讓他們培養感情，就是明目張胆催生。
她會坐以待斃嗎？
「不會的。」明萱一本正經地回應，「爺爺一定長命百歲。」
她話音剛落，忽然聽見傅燃噗嗤一笑。
？
好笑嗎？
她看他。
傅燃抿了下唇，「抱歉，繼續。」
很煩。
以往她對待討厭的男人，要麼置之不理，要麼乾脆撕破臉，臭罵幾句。
但從未有像現在這麼暴躁，且難以忍耐的時候。
她怎麼就這麼想敲死他。
「行了。」
傅良華打斷，「我給你倆準備了婚房，抽空去看下。」
他的話，無疑是在給人架上「上刑具」，「你們最近事情整理的差不多，早早搬進去，培養培養感情。」
傅良華多年行走在商圈頂層，治理人有一手。
本就低沉的嗓音加上命令的口吻，根本沒給人商量的餘地。
明萱作為兒媳，說到底是個外人，不好反駁。
正當她絞盡腦汁想如何應對時，身邊一直裝啞巴的傅燃終於有了反應。
「這事還得再商量。」
「商量什麼？你們結婚好幾年了有什麼可商量的？」
他漫不經心道，「我很忙，她的工作，也不方便。」
「再忙還能一輩子都分開住？」
「那也得尊重一下小輩的意見，哪有逼人就範的。」
「你又說什麼渾話！」
明萱勾了下唇。
他的話可能在傅良華聽起來很刺耳，但明萱卻很受用。
難得他今晚做了回人。
傅燃與傅良華一人一句，爭執不休。
眼看著矛盾一發不可收拾，馮宛萍連忙插嘴，「傅燃，你不用擔心明萱的工作，她沒關係的，那個工作不做也罷。」
明萱詫異地看了馮宛萍一眼。
明萱不喜歡馮宛萍，明家人都知道。
當年馮宛萍搬到她家第一天，明萱便做好了與她針鋒相對一輩子的準備，但馮宛萍一直沒給她這個機會。
如果說明萱是一把利刃，馮宛萍則是一灘水，會服軟，會退讓，總是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讓明萱也沒法插刀子。
所以這麼多年來，兩個人也算相安無事。
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話題往她身上引了要幾次，如今還對她的事業指手畫腳了起來。
明萱對她比了個口型，問她，「幹什麼？」
馮宛萍視若無睹，還衝她皺眉毛，「聽到了吧，要抓緊搬到一起住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早點生身體恢復的也快。哪怕生完了再回去演戲，也完全不耽誤。」
「……」
馮宛萍說的話真是一句都沒法聽。
明萱禁不住冷笑了一聲，她兀自起身，走到馮宛萍身邊，低語了句，「管好你自己。」
隨後又轉頭向傅家夫婦道別，「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說完，也不顧馮宛萍阻攔，頭也不回地走出包廂。
事發突然。
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
這邊傅燃也站起身，西裝外套搭在肩上，「我去送她。」
「等下，」馮宛萍及時攔住了傅燃，「我不是攔著你去送她，這個給你。」
她塞給他了一張名片。
「這是？」
「她是負責明萱全部資源的人。」
明萱已經不在，馮宛萍也就肆無忌憚，她把話攤開了說，「明萱的職業多有不便，但現在，資源全捏在你手裡。」
她笑得很溫婉，「只要你願意，她隨時可以退隱。」
傅燃眼裡的驚訝一閃而過，待冷靜下來后，心中瞭然。
難怪近一年明萱都沒有出現在熒幕上，恐怕是被迫「收心」了。
「謝謝丈母娘的抬愛了。」他低聲笑了下，「我不需要。」
-
夜裡忽然起了風。
明萱剛走到門口，淅淅瀝瀝的雨毫無預兆地潑了下來。
她本就內心煩躁，偏偏接她的司機說車子出了故障，他一時半會到不了。
想打車吧，結果下雨又遇上晚高峰，她前方竟有111人在等待。
……真是一件順利的事都沒有。
「你怎麼還站在門口？」
傅燃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你看，倒霉的事一件接著一件來了。
明萱深吸一口氣。
「不用你送。」
她自然是聽到她離開包間前，他那句「我去送她」。
她才不要他送。
傅燃站在她身邊，隨手將西裝外套遞給助理，緩慢開口，「想多了，說送你就是隨便找個離席的借口。」
「……」
「哦」，明萱頭昂的很高，「那太好了。」
說話間，一輛深藍色賓利已開到門口，餐廳的禮賓連忙上前拉開車門。
傅燃有些事想跟她確認，便轉頭問她，「怎麼樣大小姐，需要我載你一程嗎？」
「不必。」
她寧肯自己爬回去。
「你確定？」
「當然。」
「行。」
傅燃見她這麼堅定，也沒準備勉強。
只是走到車前，他忽然聽到旁邊有人明目張胆地討論著，「這是不是明萱？」
「好像是，你去要個簽名？」
他站定腳步，舌尖抵了抵上顎，再度轉身邀請她，「勸你還是上車吧。」
「不好意思。」明萱冷聲嗆道，「我剛剛已經說過了……」
「如果你不想被人堵在門口的話。」傅燃開口打斷，他揚起下巴指了指還在議論的人。
就在明萱轉頭去看時，他又補了句，「我有重要的東西要給你。」
……
雨越下越大。
雨水砸在車窗上，蜿蜒而下。
明萱上了車后便盯著窗外，一言不發。
車上落針可聞。
在等待下一個紅燈時，她主動開口問，「所以到底是什麼東西？」
傅燃正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聞言，掀了掀眼皮，「下車再給你。」
還賣起關子來了？
不會只是為了誆她上車吧？
明萱警告他，「你最好是真的有東西要給我。」
傅燃饒有興緻地看著她，低笑一聲，「放心吧，我怎麼會騙你？」
明萱移開視線，「難說。」
她好像對他意見很大？
傅燃覺得有意思。
三年未見，剛見面就跟吃了槍葯一樣，懟天懟地的。
其實兩人自結婚後，並沒有太多交集。
傅燃對她了解也很少，無論是她的事業，還是她的交友圈，又或者……她的情感狀態，他一概不知。
想到這裡，傅燃思忖片刻，不咸不淡地開腔，「我能向你問個私人問題嗎？」
明萱掀了下眼皮，「問。」
「無意冒犯，聽說你有個私生女？」
「什麼？？」
明萱本來在看窗外，一聽這話立即轉過身來看他。
她腦海中不自覺響起了那英老師那句經典台詞，「放他媽的屁，這簡直就是危言聳聽！」
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明萱氣笑了，「我不管你是從哪聽說的，」她頓了下，鄭重其事道，「傅先生，你應該知道造謠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看她這種反應，應該是對今天出現的熱搜並不知情。
傅燃聽罷，輕挑下眉，「ok。抱歉。」
明萱很無語，還無意冒犯，他簡直不能更冒犯了好嗎？
她低頭看了下導航，幸好，只剩一公里就到了，幸好。
不然她真的會控制不住開口罵人。
明萱剛這樣想完，誰知傅燃忽然又補了句，「那你近一年，有沒有上過熱搜？」
「……」
明萱深呼吸。
冷冷地看向他，一張明艷的臉上寫滿了不加掩飾的嫌棄。
很難想象。
如果不是故意的，有備而來的。
試問誰會對一個整整一年沒有任何資源，在娛樂圈也沒有一滴水花的人說出這麼唐突的話呢？
嘲諷？
想看她笑話？
明萱頓了良久，才開口發自肺腑地問了他一句，「傅燃，你有病？」